一路经历了从高楼林立到芳草萋萋,约莫一个小时后,赶到了苗井村一个人群聚集的小屋前,村民带着兴奋而惊恐的神情,向已经赶到的派出所民警描述他们看到的一切。
舒浔和左擎苍套上鞋套,戴上手套、口罩进入现场,眼前的一切和丝带系列案曾经的现场照一模一样,有种神还原感。女尸躺在木板床中央,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她的衣服被整齐地叠好放在一边,头发披散着,脖子上留有狠毒的掐痕,被凶手摆弄成安详熟睡的模样,双手交叠于胸口,十指交握呈祈祷状,一根拇指宽的丝带系在她手腕上,打了个蝴蝶结。
现场非常干净,没有打斗的痕迹。现场勘查人员正在提取脚印,左擎苍看了看门锁,发现门锁锈迹斑斑,早就已经被人破坏了。
以往丝带杀人案发现尸体的地方都在疏于管理的小旅馆,这次的尸体却出现在这样一个废旧的小屋里。
大家正忙着勘查现场的时候,派出所民警带来两男一女,介绍说:“这两个是发现尸体的村民,这个是这座小屋的主人。”
发现尸体的一男一女互相搀扶,看上去是夫妻俩,他们情绪比较激动,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语无伦次。“这还是俺们第一次看见死人!不不,是这种死人!”“娃儿一早不知道上哪儿野,俺喊他吃早饭,哪里都找不到,俺就找啊。几个娃子经常这里玩,今天门都没关,进来一看,哟!以为是谁家的姑娘被汉子睡了。”“俺还寻思谁家丫头这没羞,站门口就使劲敲门她都不起来。谁个想到她是个死人!”“俺们去找村长,村长过来看了,叫我们不要进去,他打了(报警)电话。”
小屋的主人是个中年男人,不像是村子里的,穿着衬衫西裤,戴个眼镜,看上去很有文化。“警察同志,里面的死人跟我没关系!今天接到你们的电话我才来的,钥匙……钥匙大概在我家,这门的锁不需要钥匙就能打开。这是我太爷爷留下来的地,我住在市里,根本没打算回来住。怎么会搞成这样子!”
欧予诺拿个本子,挑点有用的信息记下来,“你们说村里的小孩经常在这里玩?”
夫妻俩相继点头。
戴眼镜的男人明显不满,嘟囔了句“又不是你们家院子,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怎么还让小鬼随便进来玩?”
左擎苍拿着坏掉的门锁,走到夫妻俩面前,“近期这里有没有来过外人?”
“什么叫外人?”
“村子以外的人。”
“来是来过,有的开小车,有的是大学生,反正俺们不认识,也不知道来路。”
一个派出所民警走过来,向安海峡汇报说,“死者身份证就在包里,一下子就查到了,杨玉婕,明齐理工的大二学生,外地人,祖籍久安县,还是贫困生。”
“她一点都不像贫困生。”舒浔手里托着杨玉婕的包,把里面的钱包掏出来,“包是miumiu,里面有ysl口红、迪奥睫毛膏和蔻驰钱包,都是正品,手机用的是土豪金,另外,包里还有一沓钱,至少五千——这些东西加起来,足够她的学费。”
“丝带案的三个死者都是小姐,杨玉婕的身份还有待丰富,去查一查她有没有那方面的副业。”左擎苍抬起尸体的头,摸了摸她脑后的头发,搓搓手指,感觉一丝涩意,“死者被清洗过,身体虽然干了,但脑后的头发还有点湿。这个小屋里根本没通水电,也没有水桶,不具备清洗尸体的条件,这恐怕不是第一现场。凶手杀了人,移尸到了这里,因为杀人移尸都是在凌晨,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忽然有人闯进来。”
“丝带案的三个死者都是被直接杀死在旅馆里,没有进行移尸,这会不会又有人模仿作案?”欧予诺简直要疯了,模仿作案的人一个接一个,怎么都集中在这个月,难道八月是什么特殊的月份?
“不,这起案件的凶手可能才是丝带案真正的凶手。”祝茗妍双手叉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衣物叠放的次序、丝带打结的方式都与丝带案一模一样。之前的蔡迪案,因为刻意模仿丝带案,让我们产生了错觉,觉得凶手又出现了,但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达到以前的水平。可这起凶案让我们明白,凶手一直固执地坚持自己的作案手法,借此挑衅我们。”
外面忽然有几只乌鸦飞过,发出几声怪叫,即使跑了多年凶杀案现场,重案组的人还是觉得那叫声让人非常不快。大家忙着勘查,气氛死寂了好一会儿。
“与其说挑衅,不如说正名。”舒浔说,“前几天发生的那起案件,在网上被人传说丝带杀人犯又重出江湖,这让丝带案真凶如何自处?在真凶看来,蔡迪案幼稚而拙劣,跟他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能做的就是第四次行凶,告诉警方和广大对丝带案狂热的网友,什么才叫丝带系列杀人案。”
“浔姐,你怎么知道这些?匪夷所思啊。”欧予诺道。
安海峡忍不住给了欧予诺后脑勺一下,“叫舒老师!”
欧予诺撇嘴,“我跟她认识的时候她也就一初中生……”
舒浔没有理会欧予诺的插科打诨,接着说,“前几起案件,凶手留下过指纹,可这些证据只能指证凶手,不能推断他的身份。清洗完移尸到这里,我相信这里不会有他的指纹,他做了保护措施,尸体上也没有他的j液。许多变态杀手都期盼一次完美行凶,他也一样。”
“变态杀手?”派出所民警重复道,“真没想到咱们地界也有这样的人物。”
“凶手可以对任何一个女性行凶,再摆放成他心目中的样子,但他偏偏只选择从事性.服务的女性。”左擎苍望着那具被摆放得颇具美感的尸体,慢慢踱步,“凶手对这类女性存在某种特殊的感情,他将自己的这种行凶手段定义为清洗或者救赎。干净的尸体,好像在祷告的动作,象征天真可爱的蝴蝶结丝带,与死者从事性.服务的身份大相径庭,因为在所有中国人眼里,这种工作是不体面而且有点肮脏的。”
舒浔点点头,“丝带案的死者被发现时,死亡都不过几小时,除尸斑外,没有其他令人不快的反应,更别说是腐臭、膨胀、生虫等等。一般凶手杀人后,都盼望尸体被发现得越晚越好,这个凶手却不同。他选择的行凶或者抛尸场所都不隐蔽,尸体12小时之内必被人发现。调查报告中显示,他甚至还疑似打电话通知警察某某地方有尸体。”舒浔来到尸体躺着的地方,接着说:“凶手知道这是个废弃的小屋,房间内木质的东西很多,抛尸后一把火烧掉更简便,还能毁灭不少物证,可是凶手没有这样做,也毫不介意这里留下了他的脚印。或许,他认为自己的行凶现场应该非常唯美,甚至是一个应该被展示、被欣赏的艺术品。”舒浔放慢语速,强调道,“将自己异化的心里诉求通过杀人来获得满足,这就是变态杀人犯。他不是普通的小混混,他非常好胜,对所谓‘艺术’有着自己的理解,而且很聪明。”
“我不同意。”原本答应舒浔,不会和她唱反调的左擎苍食言了。
舒浔眉头微微一皱。
“论聪明,他不及……”左擎苍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你。”
舒浔无语地低头,觉得有点丢脸。
祝茗妍心一抽,心想,他们……不是不合吗?
外面又有民警进来汇报最新情况,“我们已经通知她父母和学校的辅导员了,她几个舍友跟我们说,杨玉婕晚上经常浓妆艳抹着出去,有时还有车来接,她们隐晦地向我们透露,杨玉婕可能被包养。她们还说,她曾经讲电话的时候,提到过什么梦某天。明齐有一家夜店叫梦九天,但是他们老板说不认识杨玉婕。”
欧予诺正在翻看杨玉婕的手机,听民警这么一说,马上反驳道:“死者手机里有大量演出和自拍照片,背景led就写着‘梦九天’。死者可能在那里兼职,那个老板说了谎。”
过了一会儿,又一个民警又进来,“老板承认了,杨玉婕已经兼职了将近一年,她在梦九天叫露西。对于卖淫活动,老板坚决不承认,他说,即使有,那也是这些女孩子的个人行为,跟他没有关系。我们联系了昨晚的领班,她开始也是支支吾吾死不承认,我吓唬她露西出事了,现在是刑事侦查,如果不说实话马上把她带走,她就吓坏了,说昨晚露西出台,还提供了嫖客的姓名、地址和电话。姓名是假的,叫什么李明,一查,光是明齐就有好几万人叫这个名字。地址是不远一片别墅区,电话号码更不用提了,打了没人接,估计早被凶手扔了。”
“号码查了没有?”
“归属地是明齐。”
这时,祝茗妍的现场验尸结果也出来了,“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1到3点之间,死前发生过关系,死因是窒息,鼻腔内有血迹,下唇有啃咬伤,可能凶手为了防止她喊叫,捂住过她的口鼻。她口中的血迹、指甲、毛发等等我们会进一步化验,说不定还有凶手的血或者身体组织。另外,这根丝带太旧了,一定不是最近买的。这点很奇怪,前几个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手上的丝带都是新的。”
左擎苍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根丝带和死者的头发做一下微量成分分析。”
欧予诺挂了电话,对安海峡说:“那片别墅只是预售,市区不少地方有广告,虽然有精装房,可现在根本没人住,除了一些装修、泥水工之外。”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安海峡叹道,“年纪轻轻的,不走正道,父母该多难过啊。”
欧予诺猜测道,“凶手是不是曾经嫖完不给钱,被妓.女……不不不,失足妇女羞辱或者挨揍过,所以对这种人非常痛恨?”
舒浔刚才一直在看以前的照片,听欧予诺这么说,摇摇头,“凶手想表达的心理诉求,远比仇恨多得多。”
祝茗妍一直等着左擎苍说结论,可他迟迟不开口,她觉得有点索然无趣,舒浔说完后,她兀自走到左擎苍身边,“左教授,您对这起案件……”
“在现场勘查、尸检还没有结束之前,轻易发表对凶手身份信息的推测,都是不负责任的。”左擎苍坚持一贯的观点,到处走动查看着,随着阳光的猛烈,小屋内温度也越来越高,他背后衬衫早已经湿得透透。
祝茗妍递给左擎苍一包面巾纸,劝他擦擦汗,可他沉浸在思考中,似乎没注意到递过来的纸。欧予诺嘿嘿坏笑,故意抹了一把额头,“我脑门儿都快成瀑布了,也没人给我张纸头擦擦啊。”
祝茗妍没好气地瞪了瞪欧予诺,舒浔瞥了她一眼,一笑置之。
虽然现场勘查、尸检还没有结束,舒浔却有种感觉,凶手对这类女性,并不都是恨,甚至有种隐约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评论小红包送给提拉米苏~亭亭,老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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