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们在清理救护车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很多奇葩的场景。
例如满车上都是血,病人的呕吐物,分辨,甚至断指碎块、内脏破裂后所残留的组织和肌肉。反正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他们看不到的。
其实在大多数情况下,护工们都不会太过在意。反正这工作都干了几十年了,而且是天天干,哪怕是一年只见一百多次,那估计也是什么场景都见过了。
有的护工经验十分丰富,仅凭车内的气味和车内的状态,甚至能把刚刚送到抢救室病人到底得了什么病,大概是个什么情况,猜个八九不离十。
要说恶心,那还真是恶心。谁见了这些东西不恶心啊?
唯独四个字,习以为常。万事习惯了就好,反正是工作,也就没有那么多恶心不恶心的了。
“王鸽,你瞧瞧别人那车,再瞧瞧你的车!哎,天天这样。你拉回来的都是些什么病人啊!”护工白大姐就算是戴着口罩,车厢里的那味道也止不住的往鼻子里钻。
她现将那沾满了病人排泄物的推车病床给拽了下来,“这车暂时不能用了,全是细菌,要是下一个病人有外伤,交叉感染就麻烦了。待会儿你给我推到我们后勤那边而去,做一个彻底的清洗和消毒,然后换个别的车子过来。”
在一旁的王鸽哪敢不从,唯唯诺诺的点头,“成,成,白姐,您说啥就是啥。”他讪笑着点头哈腰。
虽然病人满身是排泄物,沾染到了车里,但是这人不能不救,总归不是王鸽或者是刘崖的错。
而且病人自己身体不适,那肯定也不是病人的错了。
但就是这样一件谁都没有错的事情,最后的结果却要护工白大姐去承担——清理和打扫的工作是护工的责任。
王鸽自然有些过意不去了,哪也没敢去,甚至连出车记录都没来得及写,就守在白大姐的旁边,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唉,要不你就先回去,回头那车子我给你换了送过来。你们也怪不容易的。”白大姐看着王鸽满脸囧相,心里一软,心疼这年轻人。
“那……回头我等我有空了,帮您拖地,打扫卫生。今天可真是麻烦您了。”王鸽感动的差点哭了。
白大姐戴着口罩转过脸来,对王鸽笑着摆了摆手,虽然看不到脸部,但是那眼神之中充满了慈爱。
王鸽拎着自己的大水杯想要回车队,赶紧把出车记录给写了,别耽误工作,突然又被白大姐给叫住了。
“诶,对了小王。”白大姐从车厢之中探出了半个身子。
王鸽赶紧停止脚步转过身,“您还有什么事儿?”
“病人情况怎么样?”
“食物中毒,颅骨骨折,好像是没有脑出血,问题不大,估计这会儿该醒了。死不了。”王鸽回答道。
“得,没事儿咱们干什么都值了!快回去歇着吧,大半夜的。我这边儿估计要二十分钟左右才能完事儿,二十分钟内可别接任务了,让别的车先走。”白大姐琐碎的念叨了几句,进入车厢继续自己的工作。
“姐,知道了,不急!”王鸽挠挠头,转身离开。
一些最底层的医疗工作者们,在进行着有苦又累,薪水还低的工作的时候,并未抱怨他们所处的环境,反而在心中仍旧怀揣着一个最美好的愿望——病人没事。
亲人不待见,朋友更是不愿意接触,甚至所有人都在盼望着这群人能换份工作,最起码体面一些。
可是用白大姐的一句话来说,“我不干这个,又能干什么呢?这些活儿总要有人干,换个角度想,那也是救人啊!”
这句话一直留存在王鸽的脑袋里,挥之不去。王鸽也打心眼里佩服她。
有人说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这句话是用来忽悠人的。但王鸽并不认同,只有真真正正的在这个岗位上,体验了这个岗位的酸甜苦辣,以及在拯救一个人、一个家庭之后的喜悦,才能够真正的理解。
车队办公室里的人走了一大半,都出车去了,王鸽拉开椅子,没理会正在玩手机的杜伟平,一屁股坐了下来,在本子上刷刷的写着出车记录。
“兄弟,我这刚从外面回来,就闻着屋子里味道不对,你身上这什么味啊?”杜伟平从王鸽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又酸又臭,在屋里转悠了几圈,用鼻子反复的闻,这才锁定了味道的最终源头是来自于王鸽。
王鸽一脸茫然,他并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只是不知道自己在救护车里面开车的那段时间,早已经习惯了。因此身上沾染了这些气味,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哦,刚才接了个病人。”王鸽嘿嘿笑了一声,不怀好意的说道。“自己摔在自己的屎里。”
“从分子运动学的角度来讲,空气中的气味分子来源于气味原物体。也就是说,王鸽的身上有气味,那是因为病人排泄物的分子附着在了他的身上。你刚才闻到了气味,这代表……你将病人排泄物分子摄入到了自己的鼻腔之中。人的耳鼻喉都是通的,杜伟平。”何盛也是刚刚进门,在桌前坐了下来,拔开笔盖子准备去写出车记录,推了一把眼睛,看着杜伟平笑眯眯的说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杜伟平茫然的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这意味着你的口腔之中会有病人排泄物的分子。也就是你吃了屎。”何盛说完就把书一丢,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杜伟平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好你个何盛,变着法的骂我!”他肚子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赶紧喝了口水压压惊。
“王鸽,你小子也不帮我说两句话!”
王鸽只是捂嘴笑着摇头,“我身上这味道重吗?不然我换套衣服。”
“写完记录出去溜达一下,吹会儿风就啥都没了。我反正是没闻到,也不知道杜伟平是什么狗鼻子!”何盛说道,劝着王鸽。“别听他瞎说。”
“嗅觉好还是我的错了?这是天生的!”
王鸽听从了何盛的建议,没再参与两个人的斗嘴,他快速写完了自己的出车记录,然后去洗了把脸,顺便将脑袋上的头发全部浸湿,反正是夏天,晚上这么热,全当是降温了。水管子里面的自来水本身就有温度,着凉伤风应该是不存在的。
头发可是吸附力极强的东西,吃个火锅、烤肉就是满头的油烟味,吸烟更是容易沾染烟味。洗洗头反而能把刚才的异味去除。
他抓了一把自己的脑袋,自从两个月之前调休的时候理发,这头发似乎就再也没怎么长过,越来越有秃的形势了!
王鸽下定决心,什么时候自己秃瓢了,像孙成德和铁大致那样,就直接把头发剃光,还痛快些,学学谢光没什么不好。
宁愿顶着一个地中海或者是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用那一点点头发骗自己,那有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这病人虽然麻烦了点儿,而且没赚到数字,但是王鸽心情仍旧十分不错。数字嘛,早晚会有的,今天晚上的时间还很长。
王鸽并没有回闷热潮湿的办公室,而是拎着自己的水杯来到了急诊大厅。
夏天的晚上对于急诊部来说,比冬天要更加忙碌。湘沙市可是个不夜城,真正的夜生活要等到凌晨两点钟以后才开始,晚上热,睡不着觉,谁都愿意出来溜溜弯,吃个烧烤,喝个冰啤酒,或者去酒吧找找艳遇。
当然,一些白天不出门,只在晚上活动的夜猫子们也会出来放肆活动。
吸和谐毒,嫖和谐娼,乱七八糟的肮脏交易,在华丽都市的掩盖之下偷偷摸摸的进行着。普通人距离他们很远,几乎接触不到、但是王鸽距离他们很近。
因为人一多,事儿一多,出事儿的概率也会变多。这不,王鸽刚刚踏入急诊大厅,耳机就又响起了出车任务的通知。
“救护车队请注意,接市医疗急救指挥调度中心通知,天马山南湖大学学生公寓附近,好声音KTV中有人晕倒,口吐白沫,意识不清,情况不明,较为紧急,请求一辆救护车马上出车!”
王鸽抬头就看了一眼急诊大厅之中红色的电子钟,距离刚刚白大姐开始清理救护车,刚好二十五分钟!既然白大姐说二十分钟,那就肯定不会到三十分钟,车辆状态已经没问题了!
“这里是车队王鸽,收到任务,马上出车!”王鸽随身带着钥匙和大水杯,随时准备出车,一转身就跑到了停车场外面,刚好碰到了白大姐。
“哟,你可真会赶巧,刚收拾好呢!”白大姐推着自己的清洁用车,对王鸽说道。“推车我给你换好了,里面没有味道,可以直接走。注意安全啊!”
王鸽感激的点了点头,“麻烦了。”他没多啰嗦,在任务通知之中说的是情况紧急,那人估计十有八九在现场就不行了。
他将救护车开到了急诊部大门口,宋平安和田雨晴急急忙忙的拎着铝合金急救箱从大门里出来,飞快上车。
“估计四医院那边儿晚上急诊又没车了!还要我们跑。”宋平安一上车就念叨了一句。
“别提了宋老师,谁让咱们是三甲呢,这么大的医院,七八辆救护车,人家当然觉得不用白不用啊!”田雨晴笑着说道,拍了拍王鸽的肩膀。“不然留着这群司机师傅们,养猪哇。”
王鸽放下手刹,挂挡起步,一脚油门踩了出去,“你看我胖么?吃的也不多啊!”
“不过,这次任务下的挺急的,听指挥中心那边儿的消息,人似乎是不行了,而且好像还有点其他的事儿,报了警。”宋平安说道。
“好声音KTV,喝多了闹事儿的?酒精中度?”田雨晴看了宋平安一眼问道。
“恐怕这事儿还没这么简单。王鸽,打不打赌啊?”宋平安说道。
“到底是什么事儿,咱们到了现场就知道了!我可不跟你打赌,输了好几次烤肠了,一次都没赢过,我运气不好。”王鸽赶紧摇头拒绝。
“你小子还有怨念了!等这次回来,我请你吃烤肠,小卖部那边儿二十四小时有人呢!”宋平安笑了笑说道。
天马山南湖大学学生公寓,位于湘沙市岳和谐麓区大学城的内部,这里汇集了中南大学、南湖大学和南湖师范大学,学生很多,公寓也多,因此商业比较发达,吃喝玩乐,电脑维修,美妆衣服,一应俱全。
所以,这里的事儿也不少。自从王鸽在一年前干了这份工作,一个月少说要往这里跑个十回八回的,不论是KTV、餐馆还是学生公寓,大大小小都出过事儿,甚至还有威胁生命安全的情况。
王鸽用不着看导航,驾驶着救护车直接往西走,过了橘子洲大桥,顺着湘江中路往南开。这条马路到了晚上,接近凌晨一点的时候,车辆很少,这条路双向足足八条车道,就算是王鸽把车横着开过去那也够了。
救护车的速度直接飙到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前方毫无阻拦,红绿灯的路口都是丁字路口,稍加注意就行。
只是在接近天马山和麓山南路交汇处的KTV的时候,王鸽减慢了速度,这边儿正在修地铁,原本的道路给封了三分之二,只留下一点点通过的空隙,而且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过。
“我们到了!”王鸽将救护车停在了好声音KTV的门口,推门下车。
田雨晴也下了车,望着好声音KTV那霓虹灯招牌,一只手握着麦克风,还伸出两个手指摆出了“YEAH”的姿势。
“这涉嫌侵权吧!”
宋平安把推车给拿了下来,拽了一把还在发愣的田雨晴,“侵什么权,走吧你!”
一行人进入KTV之后,居然觉得这里面昏暗的灯光和外面的半夜一点多钟的路灯没有什么区别!也不怪那大厅里面的几个服务人员没发现他们的进入了。
“路都看不清了。”王鸽叹了口气,在大厅里面喊道,“谁报的警?病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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