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微只带了银星一人,跟在张管家身后穿过曲折的回廊。
这个时候的顾府已经相当安静了,除了夜里当差的下人,就连府里粗使的杂役也都已经安然入眠。倒是正院里还灯火通明,由于主子们还没休息,院子里的下人也只能陪着,里里外外的站了不少人。
顾明微走进去,发现不仅顾正渊与李氏在场,就连她二哥顾明德也在。
“阿微来了。”顾正渊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点了点头,指着顾明德身边的椅子道,“你坐在那里。”
说罢,没等顾明微反应,便看向身旁端坐的李氏,笑容中带着一丝讽刺,一边理着自己的袖子,一边说道:“好了,你让我派人叫四丫头过来,我也派人去叫来了。有什么事,你便直接说了吧,省得这么晚了还闹得不得安生。”
顾明微只听了一耳朵,就知道她父亲的意思了。她乖巧地坐下来,打量着李氏的模样,却发现她根本没注意到顾正渊的脸色,而是双眼发亮地看着自己。
她心中顿时了然,怯生生地看了李氏一眼,顺势伸手扯了扯顾明德的袖子,低声问道:“都这样晚了,也不知道父亲母亲叫阿微来,到底有什么事情要问?”
果然,李氏看见她的动作,就像见了火星的煤油,“蹭”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外头学来狐媚子的招数,就别用在你父兄身上了吧!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又何必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
“闭嘴吧你!”顾正渊脸上的笑容终于绷不住,沉下脸来,用手掌拍着桌面道,“这话是你说的吗?什么叫把狐媚子招数用在父兄身上?你也不怕这话传出去,笑掉了人家的大牙!”
以往这种情况下,顾正渊不说帮自己,总不可能拆自己的台。李氏根本没料到,顾正渊竟然在小辈面前公然打自己的脸,顿时愣在了原地。
顾明微也十分诧异,她早做好了还击的准备,不想一向偏心的父亲,这会儿居然站在自己这边。
但她只愣了一会儿,便打定了主意,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替李氏小声辩解:“父亲,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想来母亲也是一时心急,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将误会说开便是,免得伤了和气。”
李氏哪里忍得了?她一眼看出顾明微是在装模作样,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她那张专门魅惑人的脸蛋给划花了。
“我问你,你娘明氏她现在何处?”她也顾不得其他,只想尽快把顾明微脸上的面具撕下来,让她的丈夫儿子看看面前这个小贱人的真面目。
果然——
顾明微眯了眯眼睛,她就说李氏为什么明知自己不能左右她的婚事,还特地弄了这么一出。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的一石二鸟的主意,不但想解决她娘,还想让她在顾府没有容身之地。
只可惜,枉费李氏与她父亲做了二十多年多年的枕边人,却始终没有把她父亲的心思摸透。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伸手推一把了。
顾明微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强笑着说道:“母亲说的哪里话?当初我归家之时,不都已经说了,我外祖父母双双离世,我娘亲她受不了打击,便一病不起,也紧跟着去了么?”
“好哇,事到如今,你还敢欺瞒于我,欺瞒你的父亲!”李氏见顾明微露出心虚之色,心中更加笃定,那新进京的郭家儿媳,就是顾明微的生母明氏,便抬高声音厉声喝道,“其实你那生母明氏根本就还在世上,而且还另嫁了他人,今日你出府见的正是她!你撒下弥天大谎,究竟把你父亲置于何地!”
顾明微只见顾正渊脸色一变,目光如剑一般向她看了过来。她面前摆了两个选择,一是承认她母亲还在世,接受父亲和李氏的处罚。二是冒着风险一口否认,但若被人揭穿,或是揣摩错了顾正渊的意思,只怕连祖母都护不住她了。
但电光火石之间,顾明微仍然选择了后者,她咬了咬牙直面顾正渊审视的目光,一口咬定:“我不知道母亲到底在说什么!”
“呵……”李氏怒极反笑,抬起手来击了下掌,叫上来一个婢女,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所以派人绘制了那明氏的画像给你父亲过目。我劝你还是早些认错,此事尚有余地,等你父亲看过了,这个家也容不下你了!”
顾明微垂下眼帘并不说话,顾正渊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明微,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画像,淡淡地扫了一眼。
整个堂屋里头的人,都等着顾正渊发话,可他却一言不发地把那幅画像交回丫鬟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正渊才面无表情地说道:“上面的妇人并不是明氏。”
李氏吃了一惊,慌了手脚问道:“这……这怎么可能?那梅老太太明明说了,听见这丫头唤郭夫人作娘的!”
“梅老太太又是什么人?难不成在这顾府里,我的话竟还不如一个老太太?”顾正渊反感地皱起了眉头。
李氏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情不自禁地往后倒退两步。她毕竟与顾正渊做了二十几年夫妻,很容易从他的举止神色里瞧出几分异样来。
顾正渊显然知道,那画像上的妇人就是当年的明氏!
是了,他打从一回来,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把自己摸得透透的,却任由自己从春晖院叫来了顾明微,然后同所有人坐在那里,看她要闹出什么笑话来!
“这画像上的就是明氏,你为何不敢承认?”李氏声音越发尖锐,从丫鬟手里夺过了那张画像,举在手里强放在顾正渊眼前,“她背着你另嫁他人,而不知与什么人生的贱种丢到你这里来,而这个小贱人还帮着她娘撒谎,将你耍得团团转!你可是朝廷二品大员啊,难道你就真能咽下这口气?”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不但李氏捂着脸呆住了,就连顾明微也没有想到,前世处处护着李氏母女的顾正渊,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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