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顾明微吃了一惊,慌忙看向被人背着手抓着的,低头哭得不能自已的银星,“银星,我问你,当真有这回事?”
银星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齿不清地说道:“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当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人,奴婢才从蒲团上站起来,便被她们撞得摔在了地上,等她们走了,那宁远侯府姑娘的脸便被烫着了!”
听完银星的话,顾明微的脸色已经一片铁青。她在顾府的这些日子,银星是她最知心的人,在她眼里银星不仅是她的贴身丫鬟,还是她的好友。可偏偏银星伤着的,竟是宁远侯府的姑娘,哪怕知道其中有蹊跷,以她的能力银星的性命都尚且不知保不保得住,更遑论有能力追查此事?
顾明棠见状脸上的笑容愈发地灿烂:“四姐姐应该清楚,无论宁远侯府的姑娘脸上到底会不会留疤,这个小丫鬟怕都是保不住性命了,又何必多作他想?不如四姐姐来求求我,说不定宁远侯府还会卖我这未来八皇妃一个面子,留这丫鬟一条贱命呢?”
顾明微几乎咬碎了一嘴的银牙:“想我求你?顾明棠,不如你扇自己一巴掌,看看你是不是在做白日梦?”
顾明棠已经想象到了顾明微是怎么跪下来求她的,毕竟据她所知,她与这个叫银星的丫头可谓是情同姐妹。以顾明微的性格,不可能放任银星不管,如今家中所有人都要看她脸色行事,就连父亲也不敢随意对她发怒,那么顾明微唯一的办法就是放下.身段求自己。
可没想到,顾明微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反倒用讽刺的目光看着她。
顾明棠气得快要发疯,面上的从容淡定顿时消失不见,尖声问道:“顾明微,你是不想要她的命了么?你竟然对我如此无礼!等你后悔的时候,就算你跪下来的求我,我也不会答应你!”
她本以为顾明微会因为她的威胁而动摇,没想到顾明微却冷笑了一声说道:“说吧,二哥是不是也在白塔寺?”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顾明棠瞪大眼睛高声问道。
顾明微冷冷地重复了一遍:“我再问一回,二哥是不是在白塔寺?你若敢骗我,我回府里便同二哥说,你逼着我下跪求情。棠棠,你猜猜我敢不敢?”
顾明棠不得不承认,顾明微的确猜对了。
这件事情是她一手策划的,她早就想让顾明微吃瘪了,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成了未来的八皇妃,她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时机?可她秘密策划的计谋,却不知怎么被二哥知道了。本以为二哥会责罚她,可谁知道,二哥并没有阻挠她,只是跟着她来了白塔寺。
现在,经过顾明微这么一问,顾明棠终于明白过来二哥这是在做什么了,眼看着精心布置的陷阱却让她二哥坐收渔翁之利,顾明棠的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
但她并不敢违背顾明德的意思,只好脸色难看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顾明微并不回答她,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带路。”
白塔寺是本朝兴建的皇家寺庙,香火鼎盛,高僧云集不说,光是整座庙便有九楼、十八阁、七十二殿堂的说法。寺里的禅院更是不计其数,若是初次到白塔寺的香客没人引导,必定会迷失在这亭台楼阁之中。
顾明微是在一片清幽的竹林里,见到等候在这里的顾明德的。
她记得自己不久前才见过顾明德,可今天见到顾明德竟发现他瘦了不少。他穿着平时常穿的那件青灰色道袍,头上只簪着一根木簪子,往日看起来很合身的衣裳,现在穿在他身上却显得空荡荡的。
然而,顾明微全然没有心疼的感觉,想起自己手腕上的伤,以及顾明棠带过来的那本书,顾明微就觉得遍体生寒。
“四妹妹来了。”顾明德坐在石桌旁看书,听见顾明微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道。
顾明微见他确实没在看自己,而她离得也并不近,只问道:“二哥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这还不简单?”顾明德合上书本抬起头来,对顾明微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二哥不是教过你,温故而知新。用在别处也是一样的,我时常听着四妹妹的脚步声,自然也就把这声音记在了心里。”
说着,见顾明微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远处,便招了招手道:“来,到二哥面前坐下。二哥知道你有话同二哥说,二哥也有话同你说。你站得那么远,我们兄妹两个如何好好谈一谈呢?”
顾明微只好走到他跟前,找了张离他较远的石凳子,既不挨着他坐,也不与他面对面。
顾明德似乎看出了顾明微的心思,笑着说道:“阿微,你可知道,府里这么多兄弟姊妹,为何二哥把你三哥都排在后头,却最疼你一个么?”
“为……何?”顾明微抬起头来,看着顾明德氤氲着复杂情绪的眼睛。
她早就想问了,她明明不是二哥的亲妹妹,甚至还扮着男子骗了他一段时间,就连疼爱她的祖母为此都介怀过一段时间,为何二哥能毫不介意地接受了她?
顾明德实在太满意顾明微的反应了,虽然困成他们二人的问题不同,可他这段时间以来,心中也盛着与顾明微同样的情绪。兄妹两人感同身受,没有比这点更能慰藉他的了。
“因为……阿微你同二哥实在是像极了。”顾明德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只听他缓缓说道:“你一定能好奇,祖父明明活着,为何却要被囚禁在祠堂后院。祖父与祖母住的院子,为何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而祖母又为何厌恶祖父至此吧?”
顾明微当然想知道,在这短暂的瞬间,强烈的求知欲似乎麻痹了她内心的恐惧,让她抬起头直视着她二哥的眼睛。
痛苦。仇恨。毁灭。
她从二哥眼里看到了许多平时不曾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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