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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商周英雄录
第三十一章月夜抒怀
太巫姬望随着太师巫丰来到前厅,只见灯烛朗照之下,姬荣正陪着一个二十岁出头年纪的青年人坐在客厅中的椅子上说话,这青年人生的是面如满月目似朗星,不言自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的祥和喜庆劲儿。
见到太师巫丰进来,姬荣和那青年都马上站起身来,只见青年人向着太师巫丰躬身施礼道:“姬昌给舅公问安了。”
太师巫丰笑道:“哎呀,真是没有想到啊,公子还连夜赶过来了。”
姬昌说道:“闻听召平之事,父王本欲连夜召见太巫一问详实,但是考虑到太巫年事已高,又连日来鞍马劳顿,所以就差我前来先行看望太巫,不知舅公身边的长者可就是民间广为传颂的太巫吗?”
“正是”,太师巫丰伸出右手扶住太巫姬望的手臂说道:“这正是现如今仍被我们周人所广为传颂的我的大师兄,我们的神奇太巫。”
只见公子姬[顶^点^小说][]昌马上向着太巫姬望深深地一躬到底,口中说道:“时常听人说起您老法术神奇,见识高远,今日得见尊颜,姬昌实在是荣幸之至。”
太巫姬望马上走过去伸双手相搀,说道:“公子言重了,老朽何德何能?哪里敢当太巫的虚名,不再为王族服务,便不再是太巫了,只是人们不解此意,还是顺嘴这样叫我,要是,我也只是当年的太巫。”
公子姬昌说道:“我父王也经常提起您老,他很希望我们周人能够尽弃一切前嫌,和衷共济,共同发展壮大我们周部族。您老不也正是怀着这样的理想才又回到王城来的吗?”
太巫姬望看着眼前的公子姬昌,内心里感到十分的欣慰。这时太师巫丰安排了人上茶,大家分宾主落座,热烈地交谈了起来。
公子姬昌是个好学上进的青年人,见到太巫姬望后,就如同是婴儿吃到了母乳一般,问天问地,请教个不休,太巫姬望平日里也很少能遇见这样聪敏好学的青年,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人类思想的火花都是通过思想的碰撞才产生出来的。在太巫姬望和公子姬昌谈天说地的交谈中,两个人的思想不仅仅是产生了强烈地共鸣,而且还产生出了更加具有开拓性的新思维。
一旁的姬荣很少插话,但却听的是津津有味,整个人跟着他们交谈话题的不断变换,情绪表现的是异常的兴奋。只有太师巫丰,刚才沐浴时一番的胡作非为,此刻竟困倦地歪斜着身子,躺在在太师椅上睡着了,口中垂涎,鼾声渐起。一旁交谈的三个人都只顾谈自己的话题,谁也没有太在意他。
公子姬昌问道:“太巫看当今天下大势所趋,商国的未来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
太巫姬望说道:“我知道公子真正想要问的是什么,这要从商的兴盛说起。有商一代,自成汤建商以来,传至文丁,已经历时约600年光景了。其勃兴在于不问出身重用贤臣,韬光养晦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并逐步分化瓦解了夏桀的势力,如利用有缗氏公开反夏,借葛伯仇饷为由,发兵吊民伐罪。连续攻灭葛、韦、顾、昆吾等小国,剪除夏桀的羽翼,先后经由十一战而灭夏。
将夏桀流放到南巢后,成汤便整顿纲纪,颁布新的法令,减轻征敛,鼓励生产,安抚民心,其王朝势力曾一度远及黄河上游,以至于僻处西境的氐羌部落都前去贡纳归附。
后代商王自仲丁之后因王位纷争,便有了九世之乱,又频遭天灾,国势随之衰落。汤之第九代孙,继阳甲之位而被立为王的盘庚,从奄迁都至殷,采取了一系列安定社会秩序的措施,继续执行其远祖成汤的仁政,轻徭薄赋,同时打击豪强,加强王权,商国才再一次开始中兴。
到了盘庚的侄子武丁时期,因武丁少年时代成长于民间,经历过生活的困苦,深知稼穑之难,他即位之后,更是奋发图强,不断扩充军力,也是不拘一格起用傅说和甘盘等贤臣,在统治获得巩固的基础上,先后对土方、鬼方、虎方和羌、夷等部落不断用兵,使商的政治影响力更是空前的扩大了,商也就从此而进入了极盛的时代了。武丁死后,还被商人祀为高宗,尊称其为帝丁,就是说他的功绩,堪比日月神祇。
但今日之商王文丁则不然,其人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做事首鼠两端,缺乏雄才大略,绝非英主。
而天下大势之变,天命之变革,虽曰天意,但也一切皆在人为。高山可为深谷,沧海可变桑田。日行中天之时,也正将有日薄崦嵫之刻,人主君临天下,其实也是日日临深履薄。唯有兢兢业业,以仁德之心来规制天下,以均平之术来治理百姓,以兼爱之志来行政令,这样才能够使天下归心、万众争相追随啊。”
公子姬昌听完了太巫姬望的这一番话,不由得肃然起立,向着太巫姬望就深深地一揖倒地。太巫姬望赶紧又扶起了公子姬昌,说道:“公子太多礼了。”
公子姬昌说道:“听太巫一番话,姬昌顿觉心明眼亮,感觉我周人真是前途一片光明啊。”
太巫姬望说道:“公子年纪轻轻,但是虎豹之志已经显现,试观天下之势,则必将继炎黄之后,规模会越来越大地不断统一啊,其重要原因公子可知是什么吗?”
姬昌摇了摇头,说道:“请太巫教诲。”
太巫姬望说道:“现今天下,人们无论是何族何部,身在何方,都是要靠劳作来养生的。而我们华夏中国,幅员广阔,皇天后土所养,人民众多,但都是以定居耕作为业。而且无论方国所属,走南闯北的各色人等,均崇尚讲说雅言,文字也基本相同,民风习俗相互熏染,这就是大一统的基础,有了这样的基础,天下再分裂,也是终将会走向大一统的。”
公子姬昌又是对着太巫姬望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问道:“那又为何天下之变,却又总是要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呢?”
太巫姬望说道:“公子问得好啊。天下之分,在于礼法秩序的崩坏,尊卑、远近、亲疏的制定,是大一统政治的基础,但是天下的人都是活的,都是在不断变化的,人群之间力量的此消彼长,也就跟着变化无常,人与人之间彼此实力的变化,便导致尊卑的变化,而天下尊卑之设定,也都是要和实力的大小相协调的,强者必尊,弱者必卑,这才是真正的天命啊!所以说天命活泼,常不久居,强者变弱,弱者反强,尊者落魄,卑者得志,这都是不可预料的事啊,天下就是要这样常常地变动尊卑的,而尊卑变则秩序变,分分合合,也就成了在所难免的事了。这是天数,也是无可更改的。分,只在于天下的势力不能够均衡;合,只源于信仰一致追求相同。”
姬昌直听得心服口服,说道:“还恳请太巫就留在王城,这样姬昌也就可以经常能够聆听到您的教诲了。”
太巫姬望说道:“我老了,如暮年之牛马,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这时躺在太师椅上酣睡的太师巫丰突然醒了过来,便接口说道:“什么马啊牛啊的,这是几更天了,怕不是就要天亮了?”
公子姬昌笑道:“舅公说得正是,天就要亮了,我们这不是早早起来收拾利索了,就要等着去拜见我父王呢。”
太师巫丰说道:“哎呀,怎么过得如此之快,还未上床挺直了身子,就又要天亮劳碌了,可真是苦也!”
太巫姬望笑道:“这是公子逗你玩儿呢。”
太师巫丰眨了眨眼睛,又伸手摸了一下桌上的茶杯,好像还有些温度,于是就也笑道:“放了一夜了,这杯茶还没有凉透啊。”说着,众人就都一起笑了起来。
姬荣赶忙说道:“太师,夫子数日来车马劳顿,明日一早又要觐见王上,还是安排夫子早早安歇了。”
太师巫丰说道:“言之有理,是该歇息了。我已经为太巫安排好了住处,你们就放心的去。”
公子姬昌起身说道:“太巫的确是该就寝了,我明日一早来太师府迎接太巫和太师入朝与我父王相见,我父王此刻也正等待着我回去禀复消息呢?”说着就又向太巫姬望和太师巫丰行礼告别。然后由姬荣陪同送出太师府,姬荣在临去前也向太师巫丰和太巫姬望告别,叮嘱太巫姬望道:“夫子好生安歇,明日一早,学生就来给您请安。”太巫姬望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太巫姬望看着公子姬昌离去的背影,无比欣慰地说道:“我周人有公子如此,何愁大业不兴啊!”
太师巫丰吩咐了仆人引领太巫姬望就寝,自己则转身又进入后园,在一群年轻女子的簇拥下,左拥右抱地便向着花丛中的凉阁里去了。
太巫姬望随着太师府的一名仆妇一路向南边走去,走出太师府的后园,那名仆妇就将手中灯笼交给了守在后园门口的一名男仆的手中,那名男仆向太巫行礼问安后,就引领太巫姬望向着南大门的方向走去。在穿过了几道大门之后,向右一拐,就进入了东南方向一处幽静的小院落中。
走进小院,但见月光下修竹数杆,竹叶狭长,掩映着夜空中的一轮皓月,在微风中曼妙婆娑,院中花树飘香,藤萝缠绕,曲径回环处,但见院子中间还设有莲池一座,洁白的莲花骨朵在月光和引路灯烛的映照下,隐隐约约,似有似无,显出一种神秘温馨的情景。
西厢房内亮有烛光,人还未走近,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只见两个动作轻巧伶俐的女孩子快步走了出来,来到太巫姬望的面前就低头屈膝行礼,口中说道:“彩云、彩凤迎接太巫大人。”
太巫姬望在灯烛和月色下细看,认得是刚才为自己送去新衣的一对双胞胎姐妹。就问道:“是太师要你们来这里的吗?”
姐妹两个回答道:“是的,从今以后,太巫大人就是我们的主人了。”
太巫姬望不免觉得可笑,便说道:“我孑然一身,别无长物,如何养得起你们两个人,你们还是留在太师府,今天也不要待在这里,就随着这挑灯笼的仆人一起去。”
那姐妹两个连忙跪倒在地,急得哭了起来,说道:“太巫可怜······太巫收留我们······回去?我们又能够回到哪里去呢?太师交代了,若是我们惹怒了您,被您驱赶了出来,就拿我们去喂猛兽······走出了这个院落,我们也就是死路一条了······太巫可怜可怜我们······”
太巫姬望说道:“哪里有这样的道理?那巫丰是吓着你们玩儿呢,无需当真。”
但是那姐妹两个就是跪在地上哭着不肯起来。
随来的男仆也躬身向太巫求情道:“太巫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太师府东北角处,有一座兽苑,里面关有狮子老虎豹子熊等猛兽,平日里不断会有犯了罪的人被投入兽笼饲喂野兽,太师大人只要是发话说‘将此人投畀豺虎’,那这个人就算完了,顷刻间就被猛兽分食,不消一日,也就变成了猛兽的粪便了。这彩云彩凤姐妹两个的父亲,就是这样被处决的,她们的母亲也畏罪自杀了。太巫大人的英名和仁义,我们都是早有耳闻的,这一对可怜的姐妹若是能够跟随了太巫大人的话,那也真就是她们天大的福气了。”
太巫姬望闻听此言,不禁潸然泪下,用衣袖搌拭着泪水说道:“我的师弟巫丰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如此作为,哪里还是保不保官位的事啊,这是要不得善终不得其死的呀!”说罢,便轻声叹息着走进了房屋。此刻的太巫姬望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疲惫。
这是一间陈设非常精致的小客房,屋内一张桌子,四把椅子,桌子上燃着一对烛火。一架雕刻玲珑的大床,床前一左一右分设两付几案。圆圆的窗格栅上蒙着洁白的丝绸,墙角青铜盘内焚烧着驱赶蚊虫的艾草,满屋内充满了淡淡的青烟和特殊的香气。
太巫姬望走到床前,疲惫地坐在了床沿上,一抬头,只见彩云和彩凤也进了屋,怯怯地立在屋门口,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太巫姬望看了看这房中的陈设,只有一张大床,床上铺着光滑柔软的草席,除此之外再无卧具。太巫姬望问道:“你们睡哪里?”
彩云彩凤答道:“太巫大人叫我们睡哪里,我们就睡哪里。”
太巫姬望说道:“我是问你们没有自己睡觉的房间和床铺吗?”
彩云彩凤又回答道:“以前有,但是从今天开始,这太师府内除了这里,就再也没有我们住的地方了。”
太巫姬望说道:“那你们是不是要睡在那张桌子上啊?”
彩云彩凤就回答道:“太巫大人要是让我们睡在桌子上,我们就坐在椅子上伏在桌子上也是可以睡的······只要太巫大人您能够睡得好就行。”
太巫姬望认真看了看这对姐妹花,一是烛光昏暗,二是自己老眼昏花,只是看不清楚。这对乖巧的姐妹,看出了太巫的心意,就慢慢地挪步走近了太巫姬望的身边。
太巫姬望就近细看了看,还是感觉自己只是看到了一个人,分辨不出谁是彩云,谁是彩凤,于是就问道:“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啊?”
只见一个说道:“我是姐姐彩云。”
另一个也说道:“我是妹妹彩凤。”
连声音也都一样,简直无法区分。
太巫姬望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将这床上的席子铺到地上睡。”
彩云彩凤说道:“不敢······太师府内的用具,我们不敢随意践踏······沾了土,怪罪起来,我们怕······”
太巫姬望有些生气,多半儿是生自己师弟巫丰的气,于是就说道:“那我自己动手好了,我睡地下。”说着就伸手去揭那床上的草席,但是却揭不下来,那光滑柔软的草席好像是和床板粘在了一起。太巫姬望不禁说道:“怎么回事?还是粘在一起的?”
彩云彩凤回答道:“这是太师府的客房,床板是一般的木料,为了好看,就将太师用的好席子让人给用胶粘上了,这样也显得富贵。所以就揭不下来了。”
太巫姬望闻听此言,只得翻身又坐回到床上,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愣,自言自语道:“简直是梦一般的感觉,想当年同窗学道,也都是席地而坐,冷饭生瓜便足以果腹,如今竟成了这般光景。”说完,又乜呆呆发了老半天的愣。
彩云彩凤两个,一左一右站立在太巫姬望的面前,也陪着太巫发了老半天的愣,还是妹妹彩凤大胆一些,主动蹲下身,伸手去为太巫姬望脱鞋子。太巫姬望这才如梦初醒,说道:“我自己来。”说完又看了看自己坐着的那张大床,大的也足够三个人睡了,他也实在是困倦了,便自脱了鞋,也不解衣,只是躺在了大床的最外侧,又对那姐妹两个说道:“你们就睡里面,我睡觉轻,不要打搅到我就好。”说完就兀自静静地睡去了。
彩云彩凤姐妹两个相互看了一眼,便小心翼翼地脱了自己的鞋子,从太巫姬望的脚边,蹑手蹑脚地登上了床,两个人蹲在床里面,不知该如何躺下,都躺在太巫的脚头儿,自己的脚就伸到太巫的脸边了,都躺到太巫的头部一侧,又怕一不小心就会挤到太巫。两个人蹲在床里面来回用手比划了几遍,最后干脆都轻轻地坐在了床里面,那时的床制作的其实就像是个小房子,姐妹两个背靠着木床帏,时不时的就要换一下姿势,这样,床就会时不时的随着摆动几下。太巫姬望其实也并未睡熟,此时便睁开眼,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姐妹两个都抱着膝盖坐在床里面,不由得就感到可笑,于是问道:“你们平时都是这么睡觉的吗?”
彩云彩凤就答道:“不是······我们是怕自己睡熟了会碰到您······睡在那头又怕自己的脚伸到您的脸上了,那可就是大不敬了。”
太巫姬望笑了笑,说道:“你们就睡在我的脚头,我也睡在你们的脚头,这样不就都扯平了吗?谁也不用嫌弃谁的臭脚,都一样。”说着就向外侧翻了身体,挪了一下头下的凉枕,闭上眼睛,睡了。
姐妹两个也都小心翼翼地躺在太巫姬望的脚头,放平了身体,也闭上眼睛,睡了。
列位读者朋友欲知后事如何,且待写书人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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