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长卿三入皇庭,破甲过千,一路直进,直逼离阳先帝。
若不是那位与徐骁一样恶名在外的人猫韩貂寺出手阻拦,恐怕他就成了第一个于气运之都斩龙头的传奇人物。
但即便人猫出手,却也没能留下这位潇洒如意的曹青衣,先帝曾派遣多名大内侍卫隐入江湖,一生之中对他围追堵截,现帝继位之后,这些人仍旧没有被召回,由此可见这位青衣对离阳皇都的威胁。
姜泥不曾认出这位孩童之时颇为亲近的旧人,连退三步,惊慌失措,一位少年亡国,亲眼见到父亲被一剑刺死,而后又在仇人家做了十来年金丝雀的小女子,如何当得住这一跪?
哦!不对,姜泥还不算是金丝雀,她在北凉王府的待遇,麻雀都嫌少。换成鱼幼薇或许还差不多。
但曹长卿显然并没有因此而看低姜泥,在他的心中,公主殿下从来都不是铮铮铁骨,豪气万丈的风云巾帼,而是像她娘一般,娇憨可爱的清纯素女。
徐脂虎看得出李淳罡如临大敌的模样,再加上徐凤年猛然起身的惊诧,她不由自主的拦在徐凤年身前。
曹长卿低着头,冷冷出声:“谁敢挡我?”
徐凤年额头见汗,呵呵!面对王明寅都不慌不忙的老剑神都这个样子了,谁还敢?谁又能?
但李淳罡浑身气机骤然勃发,斗鸡眼一瞬间重归于好,语气颇带嘲讽:“选的好时机!柿子要挑软的捏,你觉得我是软柿子?”
曹长卿站起,长衫未沾一点尘土,古井不波的傲然之气直面李淳罡,丝毫不见退意,甚至于一意孤行!
“亡国之人,自当处事谨慎,无完全把握,岂能现身?”曹长卿道。
李淳罡闻言浑身剑气纵横,剑意直冲云霄,他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没了大先锋,打他一人很有把握?
“你可以试试!”李淳罡冷言。
两大高手气机争对,旁人哪敢多话?
只见李淳罡羊皮裘应声股荡,无数剑气沿地席卷,地面瞬间万千沟壑!
这一招剑气滚龙壁可说是他当年巅峰之时最为恐怖的一招。
昔日单剑跨河入西楚,两袖青蛇不见,仅凭剑气连斩十六位西楚大剑客,可说是不可一世,那也是李淳罡最为巅峰的时刻!
但好汉不提当年勇,此时的剑气行至曹长卿身前三尺,沟壑自消,似乎他周身有一道无形的壁障。
徐凤年看不明白,徐脂虎更是两眼一抹黑。
或许这就是天象第一人的底蕴风貌!
“公主,要这些人是生是死?”曹长卿骤然出声,视眼前入无物。
李淳罡大喝一声:“狂妄!”
两人虽然并未真正动手,但气机的交锋却压的徐凤年连退十步,徐脂虎更是面无人色。
良久,气机消散,曹长卿眼看李淳罡,嘴里平淡:“前辈何止第八?两袖青蛇便已是世间剑术顶峰,更何况那传说中的剑开天门。”
徐凤年心中惊讶,这老斗鸡眼还藏拙呢!两袖青蛇他不陌生,一剑仙人跪更是亲眼见过,但剑开天门又是什么?压箱底的绝招?
李淳罡自嘲一笑:“开了天门又如何?能斩天上天人,却还不是被压楼底二十载?”
曹长卿眼神低垂,他自然明白李淳罡说的是谁,当日武帝城惊天一战,动静震天憾地,翻江覆海。
光一个王仙芝他便已知并不是对手,更何况能压着王仙芝打的北凉大先锋?
而且他当时可听见了大先锋的自语,自然知道大先锋已然更上一层楼,不然武评也不会有了真正的第一位,江湖十大高手,也不会真的排出了十一个。
如若不是切实知道大先锋并未随行,即便他要接回姜泥的决心再坚,也不会此时此刻正面出现,有得一打他才打,飞蛾扑火他又岂能做?
此事已成定局,李淳罡不会因此而与曹长卿大打出手,甚至于他还乐意姜泥跟着他走,因为姜泥一但走了,便能跟着他学剑了……
北莽祭天大典中规中矩,一切繁琐的流程完全做完,已然是临近傍晚。
裴元原本就有毒在身,余毒未清,强忍着在众多文武百官面前不露疲态已然是尽了全力,刚一上马车,立刻瘫软在座。
有气无力的轻声说道:“接下来看你的了,老夫能不能活着回到庆国公府,全看你能打几个。”
庞观依旧那身麻布黑袍,驾着马车缓缓回去,同样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放心,你先睡会儿,等会儿到家。”
裴元点头,安心闭目,当真三秒入睡。
祭天大典期间,全城宵禁,别说行人,连打更的都没有,街上静悄悄。
与裴元的路线不同的各俩马车上,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一上车首先就是交代加速回府,以这群老狐狸的嗅觉,岂会不知今夜城中街道的风云?
天上下起了小雨,淋在两旁楼层的瓦片上,哒哒的连续更迭,雨滴滑落屋檐,滴进青石板,滴答声延绵不断。
小雨中马车走的很慢,闲庭信步一般,石板与马蹄的交响十分有节奏。
但庞观轻拉缰绳,马蹄越来越慢,直至停止。
没人说话,马车安静,周围更安静,庞观抽出腰间的烟杆,雨中漫步虽然潇洒,但小雨中烟丝萦绕,也不见得没有浪漫。
眼见没人出现,街道尽头一片漆黑,恍若入地狱的黄泉路,他也不急,就这么停住马车,慢悠悠抽着烟,似乎是在等人。
终于,有人先忍不住了。
雨夜中清晰的话语犹如就在耳边。
“我说裴元何来这般的实力,原来是另有帮手,阁下,疾风骤雨见大浪,你又何必逆水而行?要知道小舟虽稳,却经不起海面波涛。”
雨中慢慢出现一道身影,朴素短衫,行走在下雨的老街,由远及近,五十米不过短短数息,但布鞋不沾水,雨滴绕开身。
行至马车前十米,一双沉稳的眼睛淡漠的看着抽烟的庞观。
“少了。”庞观出口。
拓拔菩萨不明白:“什么?”
庞观嘴角微翘:“不够!”
这下拓拔明白了,虽然心中不忿,但却不以为意,这点气量他还是有的。
“这般春雨静夜,大打出手惊扰好梦。”拓拔菩萨双手插袖,与老农无异,说出的话也不见杀气。
庞观抬眼:“你想比什么?”
拓拔向天一望,继而看着庞观:“离阳十九道变化万千,黄三甲文榜无敌,要不我们两个武夫今日也学一学那些文人墨客?”
庞观看着这位身上穿着的农家汉子衣裳,有些好笑,这样一位汉子,竟要与他这个莽夫比下棋?
“哦?怎么个比法?”庞观绕有兴致。
听见庞观答应,拓拔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伸出一只食指,接住一滴雨水,神奇的是水滴呈圆形悬浮在他的指间,如一颗透明水晶,纹丝不动。
“既然老天下了棋子,我们干脆就来造棋盘吧,你我二人合手画一面棋盘,十九道接住水滴,棋盘一成,胜负既分!”拓拔如此说道。
庞观听明白了,十九道纵横交错,他们两人虚空画线,接住雨滴,雨滴当做棋子,最终棋盘成,雨滴落子停,再看双方棋目。
但这里其实比的还是武功,十九道能画自然也就能动,两人不光要抢线,更要抢棋盘,还要注意天上的雨滴,比的可不光是内气的深厚,更需要无与伦比的掌控力,最后还要比拼眼力以及随机应变的本事。
再加上水滴透明,不好分辨,没有黑白,他们自然还要将自己的棋子保持独特的统一形状。
“如何?现在可否开始?”拓拔站在地面,平静的看着庞观,他这是变相的比实力,大家还不用大打出手,他相信对方必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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