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王宫的外宫门广场上,四处一片肃静,众人远远站立着,探头探脑地往前看,谁也不敢出声。┅ E小┠┇说┄ ┡┅ w-w`w`.`1`x`i-a`o-s`h-u-o-.-c`o-m
老宫妪们手持棍棒绳索,个个神色不善,黑压压的一片站在杏树下。彤公主身着大红洋撒花缎绉裙,抬手指向紫宁,厉声喝道:“把她给本公主抓起来,绑到树上去!”
彤公主原本带着侍女银蝉回彩蓝宫,见外宫门广场人声鼎沸,好奇走过来看一眼,就见灵根球在紫宁手中变成一堆灰渣。
那灵根球是她父王喜爱的宝物,这个臭丫头,竟敢把它毁了。
芳雁眼中闪过一丝暗喜之色,赶紧吩咐宫妪们:“还不快点,把那臭丫头捆起来,磨蹭个什么!”这此彤公主动了真火,最好趁机处置了紫宁,闹出什么事来,都能推到公主身上。
众人见彤公主了命令,连忙应声而动,当即拿了绳子,七手八脚将紫宁绑到树干上。紫宁扭着胳膊挣扎不休,一簇簇杏花飘落她身上,将她鹅黄色的衣裙铺满点点白色。
一个老宫妪不耐烦地皱眉道:“你就安分点吧,弄坏了帝君的宝物,还能逃得掉?”
紫宁慌忙叫道:“那灵根球……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要绑我。”此事根本解释不清楚,她也不知怎么一回事,灵根球就毁成灰渣了。
彤公主慢慢走近她,一双眸子里透着悲伤和嫉恨,直盯盯地打量紫宁,见她肌肤润泽,白皙粉嫩,面容似芙蓉之花,眉眼如清水之画,顿时一股怒火腾腾翻滚。
为什么?就因为这样一张脸吗?
紫宁也在看她,彤公主眉心间拧成疙瘩,一张俏丽的瓜子脸微微白,笼了一层寒霜,似乎隐隐有一股恨意浮动起来。
两人只是对视了片刻,杏树的花瓣飘落了三次,但紫宁却感觉过了三年那样长。
彤公主的手心渗出一丝丝冷汗,将十根指尖渗的冰冷,回想刚才绿柳树下东陵和紫宁说话的那番场景,她忍不住心中一揪,微微颤抖起来。
她虽是鸠国的公主,但足不离宫,年年岁岁,满眼是盛了又衰的春花秋叶,偌大的一个王宫,她的世界却只有那么一丁点。
心底隐隐有哀怨,幽苦和孤单,说不清也道不明。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印象中母后不怎么疼爱她,对她严厉,淡漠,甚至很少笑一笑,好像这样一个女儿可有可无。
彤公主用心修炼,研习阵法,就想要讨得母后的喜欢,但终久是枉费心机,改变不了什么。
渐渐地冬夏往复,她长大了,也学会了认命,只当仙道界的女子都如此,自己既是公主,就应该成为鸠国女子的表率。
她也深深同情母后,身份贵为华瑶女帝,一生又何尝不是孤独可怜之人?守着空荡荡的王宫,虽与父王恩爱,却到底像是少了点什么。
仙道界的女子,人人皆凄凉吧。
但紫宁似乎不这样,好像每天都很幸福快乐的样子。
天下没有女子幸福,只有她一个人幸福吗?为什么?
彤公主一双眸子抖出水漾的波光,死死瞪着紫宁,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但心底隐藏的哀伤和苦痛却喷涌而出。
凭什么,偏偏这个丫头活得自由自在,绝皇搭救她,东陵哥哥对她笑,母后像着了魔一般喜爱她!凭什么本公主费劲心力也得不到的宠爱,她却能轻易得到?一个煮饭的贱婢而已,凭什么人人都要捧她宠她?
是因为这一张迷倒众生的俏脸吗?
彤公主心头一紧,缓缓伸出尖细的指甲,狠狠戳一下紫宁的脸,眼神中登时溢满了怨恨,手上用力,指甲拖长划下去。
鲜红的血珠从一道斜长的裂痕中冒出来,一滴滴从紫宁洁白的脸颊上滚落,映出一种无比凄厉的美艳。
“宁儿!”浣灵惊呼一声,连忙跪地哀求彤公主:“求公主饶了宁儿,那灵根球……不是宁儿弄坏的……”话音未落,就被两个老宫妪拖到一旁去。
芳雁嘴角勾起一道残忍的笑容,真正的好戏就要开始了,彤公主,你不要让我们失望哦!
“唰!”紫宁的脸颊一抖,又一道血痕裂开,彤公主眼中浸透了一股浓烈的血色,心底一个声音嘶嚎道:“毁了她,我要毁了她!”冰冷的指尖微微颤动着,锋利的甲尖上沾了一点血珠,在阳光下衬得指甲更加苍白。
围观的众人只见彤公主挥动衣袖,“唰唰唰唰”,无数道闪着寒光的残影在紫宁脸上划过去。
横七竖八的血痕,布满了一整张脸,滴滴鲜血流出来。连众宫妪也不忍去看,侧头用衣袖挡住双眼。
一片鸦雀无声,众人心中清楚,彤公主这样责罚紫宁,不全是因为灵根球被毁,公主心中在嫉妒紫宁啊。
顷刻间,满场的同情心都投到紫宁身上。
紫宁有一阵眩晕的错觉,仿佛用余光瞥见自己脸上冒出点点血花,如同鲜红色的花瓣一般,一片片随风落下,点缀在鹅黄色的衣襟上,朵朵都是一样的触目惊心。
“公主——”刚才吸收了大量灵气,已经令她浑身虚弱,无比疲惫,此时被剧烈的疼痛刺激着,更是几欲晕倒,声音十分细弱,“公主,你不能这样做,娘娘会伤心的……”
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愿意见到自己的女儿变成恶魔,紫宁忍不住疼痛,哀哼了两声,目光转动环顾左右,见众人脸上露出怜悯凄然之情,心想:“我若叫得太惨,别人就会觉得公主很残忍,我要忍住才好,不能叫出声来。”
华瑶女帝对她恩重如山,今日不管彤公主怎样待她,哪怕是要她的性命,也都无怨无恨,就当做是报恩吧。
以一命还恩情,本来就天经地义。
只是她的脸,紫宁扯一扯嘴角,暗暗苦笑了一下,心想:“月横塘啊月横塘,你这时候千万别出现,我不想让你见到满脸是血的样子。”她喜欢月横塘的笑容,如果让他笑不出来,她情愿永远不见。
忽地一阵心痛,紫宁低下头,用力咬一咬嘴唇,眼看着血滴从脸颊落下,一滴一滴,转瞬间没入黑色的泥土中。
彤公主一听“母后”二字,双眸中登时冒着愤怒的火光,不受控制地疯狂起来。
抬手掐住紫宁的脖子,尖声叫道:“你这个贱婢,我母后会为你伤心?你做梦吧!你在母后面前殷勤卖乖,不顾身份僭越等级,连东陵哥哥都要勾引。你不要忘了,我才是鸠国的公主,我才是华瑶女帝的女儿!”
这时彤公主身边的侍女银蝉嘴角一撇,上前一步,轻蔑地瞅着满脸是血的紫宁,冷哼道:“你莫不是盼着娘娘来救你?当真是做梦了,娘娘闭关为帝君疗伤,千姬管事也正忙着,那有闲空赶过来。”
话音甫落,芳雁板着一张铁青的脸,厉声说道:“谁来也救不了,这贱婢毁了帝君的宝物,就是一个死罪。”当即吩咐宫妪道:“去拿极品川乌头,上次毒不死她,我就不信了,这次也能让她逃过去!”
她担心夜长梦多,早早弄死这丫头才好。
浣灵被两个老宫妪拘在不远处,一听见芳雁的话,登时大哭起来,叫道:“宁儿不是死罪,你们不要毒死宁儿——”想冲出去救人,却被老宫妪死死拦住,只能扯着嗓子哭嚎。
容貌毁了,总有希望治好,但是如果性命没了,就算昆仑绝皇本领强大,也不能让紫宁起死回生。
彤公主一甩袖子,熊熊燃火的目光忽地黯然,转身缓缓说道:“本公主原要杖责她一百棍,也罢,赐毒酒吧。”
很快有宫妪端来两碗乌黑的川乌头,芳雁命人张开紫宁的嘴,两碗毒药全都灌了进去。
睁睁看着剧毒药汤倒进自己嘴里,紫宁只觉得又麻又苦,很快就完全丧失了知觉。
剧烈地抖了两下身子,但捆紧的绳子无法挣脱,渐渐的力气用尽,连一根手指也动不得了。
川乌头,究竟是什么味道,她一点也不知道,只觉得喝下去热乎乎。
眼前的景物似乎生了变化,失去了原有鲜亮明媚的色彩,化作一片暗沉的灰蒙蒙。
心中溢满一股哀痛,双眼渐渐模糊,晃动一片白光闪烁交错,暗暗叫道:“月横塘,月横塘……你还是来看我一眼吧,不要哭,我想看见你的笑容……”
冷风吹来,杏花落尽,紫宁微微垂下头。
听不见众人说话叫喊声,也看不清到底有谁露出残忍轻蔑的神情。她的喉咙紧了一紧,浑身散出一种干枯的感觉,缓缓闭上眼睛,鼻孔中流出两道乌血。
“宁儿——”浣灵两腿一软,瘫倒地上,双手深挖在泥土中,哭得泣不成声。
宁儿死了,你们为什么要害死宁儿!
彤公主眼眸中闪过一道凄凉,随即在心中说道:“你莫要怪我心狠,我其实也不想杀你,都是你自己找死的。本公主早一点除掉你,宫中就少了一个妖精祸害。”
她缓步走到紫宁面前,怔怔地愣了半晌,心中仿佛空落落的无助。
十六岁的年华,如同初放的花朵一样。但花枝开得再好看,也要被人折断吧。
紫宁,也许你自己并没有错,只是投错了胎,来错了地方。
彤公主嘴角一抿,突然抽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在紫宁殷红染血的下巴上擦一擦,哀声说道:“记住了,下辈子投胎,要做一个男人才好……”
众人都不出声,默默地瞪着彤公主,不明白她为何如此。
杏花瓣无声飘落,半晌,彤公主淡淡吩咐道:“此事不必禀告父王和母后,给她一副棺材,赏她娘十块灵石养老。”
银蝉听了目光一滞,撇一撇嘴道:“公主当真是一副好心肠,林娘骄纵女儿,也该是有罪的,公主不追究,已经是开了大恩,竟还赏她十块灵石?”
斜眼瞅一下耷拉着脑袋的紫宁,心里冷哼:“紫宁终于死了,今日当好好庆贺一番,告慰龄婆婆的在天之灵。”
彤公主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淡然说道:“林娘毕竟是母后带来的陪嫁侍女,我赏她灵石,体恤她丧女之痛,也为安抚宫中人心。”
众人登时脸上一抽,彤公主是算是什么体恤?
杀了人家女儿,又赏灵石给林娘,这也能叫安抚人心吗?
都道伴君如伴虎,任你如何伶俐殷勤,得罪了公主,小命终究是保不住的。
旁观的众人多是外宫门伺候的奴仆,他们一直盼着有人来救紫宁,到最后希望却落空了。
眼见大势已去,一个个都摇头叹气,有人暗暗抹着泪水,心想幸好自家女儿平庸无奇,入不了公主的眼,否则也这般被毒死,真犹如摘了父母心肝一般。
众人正要转身离开,忽见一阵疾风吹来。
一道黄色衣衫的少女身影飞闪而来,冲过众人的头顶,一直奔向大杏树下,“噗通”一下跪倒紫宁身前,惊声叫道:“紫宁,紫宁你醒一醒,我……你不要吓我。”
她正是陌伊葵,见紫宁脸色灰白,嘴角两道黑的血迹,早已惊得魂飞魄散,扑到她脚边,浑身颤抖,喘着沉重的气息,心里叫道:“怎么办,紫宁死了吗,我来晚了吗?”
陌伊葵八岁时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鸠国,历经千难万险,那时就已经学会隐忍和沉默。虽然在彤公主身边当侍女,但性子孤独傲气,并不讨人喜欢,也从来没有朋友。
彤公主自幼任性,打骂侍女是常见的事,陌伊葵能一直忍到今日,全凭心中一股信念:找到蜀山的传人,重新振兴蜀山仙族。
她那日见到紫宁,仿佛一切都生了变化。
这丫头喜欢笑,喜欢叽叽咕咕说话,喜欢没玩没了啰嗦,是一个缠人又闹心的俏皮鬼。
依稀想起几天前在藏书楼,紫宁趴在殿顶梁柱上,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陌伊姐姐,你身上有吃的东西吗?”
俄而又问:“陌伊姐姐,你说鸠帝君是不是有洁癖?他在梁柱上读书么,每天都把殿顶擦一遍么,一点灰尘都没有么?”
一会又自言自语:“还好,有两颗夜明珠照亮,不会把眼睛看瞎。”
那时候以为紫宁是世上最麻烦的女人,比彤公主还要麻烦一百倍。
此刻陌伊葵脸色苍白,心痛得不停抽搐,她很想告诉紫宁,“我不怕你麻烦,你只要睁开眼睛看看我,以后麻烦我一辈子两辈子十辈子都行——”
“陌伊姐姐,你不要生气嘛。以后你让我说我再说,不让我说,我就一定闭嘴不出声,好不好?”陌伊葵脑海中全是紫宁笑嘻嘻的模样,蓬乱着头,抹得花猫一般的脸。
烫的泪水忍不住滚落下来,陌伊葵跪着的双腿瑟瑟抖,心中又悔又恨,她当时竟然对紫宁火,吼了她一句:“你再多话,我施法封了你的嘴……”
现在紫宁终于安静了,沉默了,一声都不吭了,脑袋深深低垂着,脸上浮了一层死亡的惨淡灰白色。再也不会笑嘻嘻,眨着大眼睛看她,“陌伊姐姐,真饿啊,有一个烧饼也好。”
“紫宁!”陌伊葵突然跳起来,仰头向天,撕扯着嗓子凄声叫道。胸中闷着一股近似窒息的伤痛,再也承受不住,疯狂一般地大叫道:“紫宁,你放心,我为你报仇!”
“嗖!”一声衣袖中抖出长长的白绫,矫健灵活的身影猛地腾空而起,白绫出灼灼亮光,嘶嘶声刺耳,犹如一条扭动的毒蛇,朝着芳雁的脖子猛攻过去。
她脑袋里早已一片空白,不管不顾芳雁是什么身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杀了你们,这些恶人谁都活不成,全都要给紫宁陪葬!”
此时脑中想的不是复兴蜀山仙族,而是深深的痛悔,“紫宁,如果你不死多好啊——”
不仅她自己要疯了,如果华瑶女帝知道紫宁被人毒死,会不会将整个鸠国夷为平地?
芳雁惊恐万分,嘴角抽搐着,不可思议地瞪着陌伊葵。
眼见一条白绫朝自己面前刺过来,卷动着一股凌厉的寒风,早已吓得向后躲闪,煞白的脸上尽是慌乱神色,嘴里不停尖叫道:“抓住她,快抓住她——”
脚底一乱踩住裙角,“噗通”一声向后仰倒,跌坐在地上,顾不得裙子粘上乌黑的泥土,连滚带爬起来,狼狈地向后挪去,一声声尖叫道:“快来人啊,拦住她,救命啊!”
“陌伊葵!”彤公主吃惊叫道,见她在半空中施展白绫,风姿飒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居然懂得法术?”这个在她身边伺候了十年的侍女,竟是一个七阶功力的修炼者!
登时心中涌起一股沉重的酸痛,她的贴身侍女,居然对紫宁掉眼泪,还说要给她报仇。嘴里怒叫一声:“陌伊葵,你这无耻的叛徒,本公主今天就了断你,送你跟紫宁一起上路!”
“唰!”一柄长剑抖出来,彤公主飞身在半空中挽起一朵剑花,直刺向陌伊葵的白绫,破去她追杀芳雁的一招。
彤公主的功力也是七阶,与陌伊葵旗鼓相当,但毕竟出身高贵,有华瑶女帝的亲自指点蜀山剑术,又有鸠帝君不惜代价给她买来灵草丹药,因此根基更为扎实。
嗖嗖嗖的剑招一出,彤公主身形闪动,立刻有一种飘然若仙的神姿,显露出仙族名门的风范。
两人在半空中纠缠打斗,宝剑和白绫出“铮铮”的清鸣声,看热闹的众人都惊愕地张大了嘴。
只见两人从空中打到地上,错落往复的身影交织在一起,激飞起无数的碎花瓣,混合着烟尘迎面扑来,登时灰蒙蒙一片,厉厉疾风,飞沙走石。
众人纷纷掩面后退,突然有人惊呼道:“紫宁,你们快看紫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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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版:
浣灵:呜呜呜,宁儿,你不要死啊——
紫宁:放心,我不死。
浣灵:你的脸怎么办?
紫宁:放心,仍然貌美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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