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厕所往外看，窗外天色果然已经泛白。
阳珑拧开门把，悄悄地走出去……
他就不信昨晚元极会一直等他不睡觉！顶多、顶多就是看他去得有点久，自己先睡了，不会知道他其实是在厕所里待了一夜的。
只要他现在假装自己是刚起床，尴尬就追不上他！
阳珑自己觉得想得很妥当了，然而才出厕所，他就对上了元极那双清明的眼。
被撞了个正着。
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元极没戴眼镜，狭长的双眸没有了镜片的阻挡，隐隐透出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显得他的气息更淡薄了。
阳珑倒没想太多，他只是被看得有点慌，一不小心就嘴瓢了：“我刚出来。”说完连忙更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刚起来。是不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
元极从枕头边拿起眼镜戴上，遮住了双眼，那种冷淡的感觉顿时消散了很多，他对阳珑点点头，说：“没有，我也刚醒。”
好像没发现？阳珑干巴巴地试探：“我昨晚出来时你都睡着了，是白天太累了吧，现在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元极“嗯”了一声：“不小心睡着了，已经睡够了。”
果然没发现，太好了。阳珑没敢再多说，连忙走到床边整理昨晚弄乱的床褥，避免元极发现不对劲，然后背对着他说：“厕所我用完了，你去吧，洗把脸舒服。”
元极答应着，朝阳台走去。
不多会儿，厕所里传来细微的水声。
阳珑的脸慢慢地有点臊红，随手拍拍被子，呼出口气。
……真是太惊险了。
·
明天军训就开始了，趁今天的开学典礼还没开始，阳珑跟元极约好先去食堂吃小笼包，然后一起把军训服领回来。
两人到小客厅的时候，邱正杰和曹辉的房门还是紧闭着的，应该是还没起床，牛旭正好打着哈欠从房门里走出来，见他俩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挠着头说：“你们起来了啊？哲子出去直播的时候还让我问你们呢，早上吃啥，他回来给带。”
阳珑笑笑，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俩自己去食堂就行。”不过他还挺想了解一下直播具体怎么操作的，转头又问元极，“现在还早，不然先去附近逛逛？说不定能遇见哲子直播，叫他一起去食堂。”
元极没意见，提醒一句：“顺便买药。”
阳珑：“……”
这个事儿还没过去呢？行吧，室友的关爱得好好收着。
牛旭也来了兴趣：“要不我也一起去吧？昨天就帮他弄装备了，还不知道他直播什么样呢。”他见俩舍友没反对，兴冲冲往屋里奔，“你们等我两分钟！”
阳珑不由好笑：“也不用这么着急。”
也就一分多钟吧，牛旭蹬着运动鞋，精神小伙儿似的出来了。
“久等了！”
阳珑一边往外走一边笑：“小点声，赶紧走。”
元极动作更快，已经站在宿舍门外。
牛旭看他俩动作这么快，朝紧密那门看一眼，秒懂了——对啊，得赶紧走，可别跟这俩撞见。
·
下楼以后，阳珑他们也遇见几个同样起得早的新生，不管熟不熟，面上都还是挺热情地互相打招呼，顺便认识认识的。
仨人实在长得出众，走到哪都引人注目，跟他们说话的也多。不过要论交际还是牛旭最强，就下个电梯的工夫，他已经跟几个热情小伙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阳珑的眼神渐渐慈祥。
他上辈子是个把自己累嗝屁的社畜，往事不堪回首，这辈子打定主意要好好享受人生来着，可说句实在话，目前见过的那些同龄人里，除了跟他一见如故的元极以外，其他的在他眼里全都是小孩儿，很多时候他都是抱着长辈的心态的，看着挺高兴，但很难真的加入进去。
元极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
电梯门再次打开，一楼到了。
跟同学告别后，阳珑他们三个就准备在附近找人，还没等找呢，牛旭先往远处一指：“你俩快看，哲子在那呢！”
阳珑和元极顺势看过去。
宿舍楼外的不远处有连成片的小树林，一个小帅哥高高举着手机，正在林间的小道上转圈。
果然是窦小哲，好像在拍附近的风景，给粉丝介绍大学的环境。
牛旭赶紧招呼，抬脚往那边跑：“走走走，咱们过去。”
阳珑跟元极对视一眼，立刻也跟上牛旭的脚步。
走近小树林后，阳珑皱眉，脚步稍稍放慢。
树叶上飘着的那一团是……黑雾？
元极察觉到，低头问他：“怎么了？”
阳珑回过神：“没什么。”
他还在不自觉地往那瞅，可奇怪的是，就刚才一晃神，黑雾就没有了……难道他看错了？不可能的。他心里有点计较，但现在不是仔细思索的时候，只能先把这事记下。
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窦小哲直播的地方了。为了避免影响到他，几个人暂时停下脚步。
然而已经晚了。
为了介绍更远地方的建筑，窦小哲举着手机来回晃悠，一个不小心，到底还是让他们入了镜。
·
“观众老爷们看到没，红色的是操场，象牙白的是教学楼，你们问那个绿的？绿的是树啊！你们以为是啥？什么？我把绿的顶脑袋上了？哈哈哈！换个方向换个方向……”
“咱们在的这片小树林不是约会圣地，离教学楼太近了，听说经常被查，以前也有小情侣过来的，可惜一束手电筒光照过来，惊起鸳鸯无数，谁还敢往这来？真正的约会圣地啊，那我还没调查到，我这不刚来吗？等查到了保管带老爷们过去一游。”
“问我们宿舍在哪？等等我调整一下手机，就那儿，看到没？红砖绿瓦很高的那个，里面条件可好了，双人间独立卫浴小客厅小厨房，不比单身公寓差。咱们a大师资力量先不提，就说这个宿舍环境，则，那绝对是全国高校顶尖，没有能比的。”
窦小哲一边乐呵呵地跟粉丝聊天，一边高高地举起手机，想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一点。
他进入直播这个行业是很巧合的，就是随便刷刷视频觉得有意思，自己想了个点子也发出来，结果很多人喜欢，他也就经常弄些视频分享。慢慢地越来越多人看他视频，粉丝多了以后想让他露脸，他想着大老爷们没什么忌讳就露脸了，他长相不差，露脸次数多了就慢慢从发视频变成直播，粉丝也越攒越多。
对窦小哲来说，一直陪他到现在的粉丝们都是他朋友，所以遇见什么好玩的东西都会跟他们分享。这回考上a大，粉丝们早就给他发过祝贺，他也说好要带粉丝逛一圈校园做福利。他向来说话算话，因为明天起就正式军训了，待会儿还有开学典礼，所以他昨天晚上刚搞好直播间就发了通知，说今天早上六点开播完成约定。
现在窦小哲已经播半小时了，a大比较出名的地方都大概逛了一圈，他准备再聊一会儿就下播，顺便去给舍友买饭加固友情。
于是他忙着专心介绍，完全不知道舍友们来找他还入镜了，而他举高高的手机屏幕上，弹幕正不断刷屏。
[等等哲子！把手机晃过去，刚才几个男的好帅啊！]
[对对对！特别是站在一起的那两个！哲子快转手机，在右边，我们要看帅哥！]
[要看帅哥+1]
[看帅哥+2]
[+3]
[+手机好吗11位！]
满屏的数字催促过后，又有几条弹幕飘出来。
[你们是不是忘了，哲子现在举着手机呢，他什么都看不见。]
[小丫头就是麻烦，哥不够帅吗？看哥就行了，还看哪的帅哥？]
[哈哈前面脸皮太厚，人家那是普通的帅吗？人家那是盛世美颜的帅！]
[就是就是……]
刷屏的数字一顿。
[哲子到底什么时候看见弹幕啊……]
[你们这群色娘，就知道帅哥23333]
[憋说了！哲子快放帅哥入镜啊啊啊！]
晃了好几圈，窦小哲觉得介绍差不多了，想着这回应该让观众老爷们满意了吧，才把手机拿下来去看弹幕。
然而弹幕一点儿也不快乐，反而充满了颓丧的气息。
[哲子什么时候能看到弹幕啊，我们要看帅哥……再看不到帅哥我就要干枯而死了……]
[是啊……帅哲你倒是看一眼弹幕啊……]
[哲子快让帅哥入镜……入镜……入镜……]
至于零星几条“都是色娘，哲子别给她们看”“不能让帅哥分走资源，哲子你别给她们看”之类的言论，早就被厚厚的弹幕遮住了。
窦小哲的笑容有点僵硬：这到底，都是，啥玩意？
“看什么帅哥？我不够帅吗？”他故意开玩笑。
[帅哲你也很帅了，不过跟人家比就有亿点点距离。]
[hhh前方亿点点正解！]
[别说，说就是人家更帅。哲子你往后面看，左边靠树上的和站在他旁边的，这两个最帅。前面那个也不错，阳光健气，都比你强啊哈哈。]
[对对对，特别是树上靠着那个，长得像个渣男。]
[渣男可还行2333333]
[渣男旁边那个像机器人！]
[机器人……帅哥知道你们这么说他吗？]
[我倒觉得可以磕个机渣cp……]
[机渣又是什么鬼啦hhhhh！]
到这时候窦小哲哪还有不懂的？他扭头一看，嚯，他那三个混熟了的舍友可不就在树边上吗？别说，本来就帅了，这么看过去就更帅了。
斜靠在树上的阳珑薄唇凤目，乍一看还真挺像渣男的，可长得是真好，就跟漫画里走出来的似的。旁边的元极戴着眼镜没什么表情，气质冷皮肤白，在阳光下面有一种奇异的金属感，他跟阳珑站在一起的时候，居然有点般配。
牛旭站在他们前面，帅是没比那俩牲口帅了，但活力四射的一笑满口大白牙，还冲他挥胳膊招手的，也真是闪闪发光的大帅哥。
窦小哲咳嗽几声：“观众老爷们稍等，我得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入镜，别急。”
他赶紧跑过去，心里还想呢，自己好歹也算个颜值主播了，这下被艳压，压力还挺大的哈。
·
作为一个宠粉的主播，窦小哲还真跟仨舍友问了入镜的事，阳珑和元极都没什么兴趣，但牛旭这个钢铁大直男，一听说直播间里妹子多，乐呵呵地就拿着窦小哲的手机打招呼去了。
等牛旭聊过几句，窦小哲把手机拿回来，冲粉丝们乐呵呵解释：“那两位只想好好学习，骗你们干啥？问就是爱学习。咋，还催？看我还不够呗？你们这也太喜新厌旧了。咱们现在要去吃早饭，过会儿就是开学大典了，那个不好直播，我这才开学就被赶出去也不好对吧。行行，直播时长肯定保证，待会儿我把早饭发个录屏，先下播了白白，观众老爷们晚点见哈~”
一通话不打结，说完他笑嘻嘻关掉直播，招呼了元极和阳珑，又把牛旭脖子一搂，高高兴兴地跟他打闹起来。
阳珑和元极并肩走在一起，含笑看前面的人闹。
突然间，身后有一丝凉意传来。
阳珑微微心悸，回头看了一眼——小树林里又飘出了一团黑雾，阴冷又粘腻，让人心里发憷。
果然不是错觉。
他眯起眼，这团黑雾是什么？绝对不是普通的黑色雾气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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