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崇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她所熟悉的笑容。
方早想说她不相信,他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相信,可是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时,她的坚定一下子打了退堂鼓,那些模糊的过往一下子也变得清晰,那些她觉得难以释怀的细节,终于得到了解释。
阿崇当初一直都没与她联系,不曾回应她的信息,后来重逢后又为什么频繁出现?为什么他从未说起他的过去,也不曾幻想过他们的未来?
或许赵苍苍是旁观者清,才对他有着那么大的敌意。
可惜啊,她入局太深,当局者迷。
可是,这一切与周声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和周声,只是朋友。如果你是为了报复周声才来找我,可能找错人了。”
阿崇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没说。
“阿崇,我只问这一次。”方早抬头看他,他从未在她眼中看过这样的情绪,委屈又带着一丁点无助,她问,“你喜欢我吗?或者说,喜欢过我吗?”
他知道她想要的答案。
他知道,只要他说这只是个玩笑,这个局面或许还能够挽回。
他却说:“没有,从来没有。”
方早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只是仍不死心地要再问一句,所以他的回答并未让她失控,没有勃然大怒,没有崩溃哭泣,只有让人心慌的沉默。
她微微垂着头,终于把手中一直握着的钥匙拿了出来,放在了置物架上:“抱歉,这是你家的钥匙,上一次我拿走了,忘记还给你。我走了。”她的手微微发颤。
说完,她转身去沙发上拿自己的包。
阿崇这才发现,从慕尼黑回到南泽,她什么行李也没带,仅带了一个小包。转身进电梯的时候,良好的家教使她不忘和阿崇告别:“再见。”
她看起来很是平静,但他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泪,再想细看,她已经背过身。
阿崇看着她的背影,恍然发现,她已不再是那个瘦弱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亭亭玉立。
外面还下着雨,她要到哪里去?
阿崇的手在方早背后微微伸出,却在她进电梯转身时猛地收回。
电梯门缓缓关上,阿崇没有与她告别,只是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阿崇知道,这样分开,是最好的结果。
方早回到慕尼黑,是第三天的凌晨。
赵苍苍正在参加联谊舞会,接到方早的电话以为是恶作剧。音乐声太大,她只能捂住一只耳朵,朝着话筒嘶吼:“方早你别和我开这种国际玩笑,你昨天才去法兰克福,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不是说四天吗?假都批下来了。”
方早显得有气无力:“现在太晚了,我打不到车,你能来接我吗?”
“你真的是在机场?”
“嗯,刚落地。”
赵苍苍隐约觉得方早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里也说不清,便寻了个借口离场。
那天深夜方早从阿崇家离开后,便打了车直奔机场,借着机场的网络,修改了回程机票,马不停蹄地回到慕尼黑。
她回来并未告知家人,大雨滂沱,狼狈回去会把父母吓到。而这偌大的南泽,除了家,她竟哪里都不想去。无处可去,她只想离开。
或许是淋了雨,或许是太过疲倦,回程的两趟飞机,她都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连梦都没做,连落地都未曾察觉,被乘务员叫醒时,有一瞬间,她是恍惚的。
“我在哪里?”
她用的是中文,棕发蓝眼的乘务员小姐姐眼中一片迷茫,不明所以。
方早的意识慢慢回笼,她看向窗外,看到慕尼黑机场的巨大标示,才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是真的千里迢迢赶回了中国。
她是真的和阿崇分了手。
她是真的独自一人又回到了慕尼黑。
她的手按在胸口上,那种钝钝的疼痛感再次袭来,并不是特别疼,像一块大石,沉沉地压在心口,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一呼一吸都带着疼痛。
方早蹲在机场门口,拒绝了第六辆黑车后,赵苍苍终于姗姗来迟。
她和阿崇争吵时没有哭,她听到阿崇说不爱她时没有哭,她独自淋着雨打车没有哭,这会儿看到赵苍苍朝她走来,她忽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崩溃之下号啕大哭。
赵苍苍认识她这么些年,基本没见过她哭过,更何况是如此失控。赵苍苍几乎手足无措,僵硬着身体被她抱着,许久之后,才将手轻轻地放到她后背,拍了拍。
“怎么了?别哭。”
“谁欺负你了吗?”
“身体不舒服?哪里难受?”
她给出了好几种假设,方早都没有回答,只是声嘶力竭地哭着,听得她鼻子发酸。
“她看起来好像不对劲。”
字正腔圆的中文在背后响起,饶是哭泣中的方早都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一时止住了哭声,脸上却还有泪。
周声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他的指尖冰凉,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发烧了。”
“他怎么在这里?”
周声与方早同时出声,赵苍苍挠了挠头,看了看周声,又看看方早,三言两语解释明白:“我喝了酒,取车时遇到周声,他送我过来的。你发烧了,快走,回去再说。”
方早挽着赵苍苍走在周声的后面,一步步朝停车场走,她并不知道自己发烧,只觉得头昏脑涨,手脚无力。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直直地栽了下去。
在她和地面亲密接触之前,一双手接住了她。
“别怕。”
这是方早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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