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气氛那是相当的阴沉！
王大财紧绷嘴唇，目露杀气！
他紧紧握着筷子就是不夹菜，胸脯时而剧烈起伏，时而渐归平静。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只猛虎明显将猎物踩到了脚下，可就是无法享用的那种无奈、不甘、憋屈的混合状态。
李新兰则轻轻夹着饭菜，不时用眼光压制着丈夫，恐他暴起伤人。
很明显，那道温和的目光就是王大财的紧箍咒，金箍收紧的后果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源和邬丹这小两口倒没受到什么影响，如平常一般吃饭夹菜。
不用说王岩肯定是最坐立难安的那个，想吃两口可口的饭菜，不敢夹！
不吃吧，嘴又有点馋……
关键是他现在不知道说什么好阿！
他敢打赌，要是此时说两句安慰的话，譬如：高考成绩不能代表一切……我以后肯定让老王家光宗耀祖……给我两年时间证明之类的云云，王大财肯定用力挥出他的蒲扇大手，来个暴击五连。
所以，王岩识趣地不说不问不吃，低着头，表面上是痛苦反思的自责状态，心下则一直想着破冰的好方法。
“咳！”
嫂子邬丹第一个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
“王岩，你真考了四百零八分？会不会报错名字了？有没有再确认一下？”
邬丹的这几个疑问像一个引信，彻底炸开了王大财的暴怒小仓库。
“我都打了三遍了！人家接线员都烦了，说孩子考多少分很打多少次电话没有直接关系，让我以后不要再打了，以免耽误别人查分数……”
邬丹本能的还是不愿相信，嘀咕着：“怎么可能呢？以往每次都考那么多……”
王大财暴怒道：“谁说不是呢！每次模拟都考六百多，偏偏到了高考……妈的！还怪到我身上去了！说我打他头打的，以往模拟我也没少揍你，也没见你考试分数暴跌啊！”
王大财和邬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剖析王岩高考失利的原因，可说了一大堆，也没找出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而王岩，不管他（她）俩如何议论，就一直低着头，两只眼一直盯着自己的鞋面，不大一会，脑海里竟传来了昏昏欲睡的念头。
王源几次用眼神提醒自家媳妇少说两句，可邬丹仿若没看见，嘴一直说个不停。
李新兰看起来很是平静，儿媳妇和丈夫的对话，她仿若没听见，慢悠悠地吃着饭菜。
说着说着，邬丹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
“还好今天的宴席没将两件大事放到一起，要不然难堪大了！本来还想着双喜临门呢！哪知道一喜一悲....”
此话一出，王大财没法接了。
王源脸色顿时突变，沉声道：
“邬丹！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一喜一悲？他是我弟弟，无论他考多少分，在我看来只能是遗憾，而不是悲哀！”
邬丹柳眉一竖，针锋相对道：
“王源，你冲我发什么火？我也不想他考这么低！就算我们当什么都没发生，可能堵住别人的嘴吗？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在捂着嘴大笑呢！”
“别人笑是别人的事！我们管不了别人，管住自己就行了！”
“你以为我是在嘲笑王岩吗？我是在帮他认清事实！免得旁人在他跟前调笑的时候，崩溃得大哭起来。”
.......
听着哥嫂的争吵，一个念头顿时浮现王岩的脑海。
在心中反复推敲一番后，觉得这个念头未必不能暂解当下之困，就是.....需要高深一点的演技。
还好，自己不缺这玩意......
其实，自己惨败的高考成绩出来后，家人们的反应包括王大财的愤怒、妈妈的伤心、大哥王源的宽容、嫂子邬丹的酸言酸语，基本上都在王岩的意料之内。
王岩自己倒是没感到什么愧疚之类的，已经活了一世的他，心下无比清楚，分数真的不能代表什么！
上一世他考了612分，读的是中洲省首屈一指的商城大学，可有什么用的？
活了三十多岁，徒有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一生挚爱没了、爸妈没了、哥嫂婚姻没了、小妹幸福没了.....
要是没重生，自己也快没了。
都他妈又重活一次了，还会这么在乎分数吗？
想到了上一世这么多悲伤的事，王岩的情绪也渐渐酝酿起来了，见他猛然抬头，大声喝了一声：
“你们说够了没有！！”
邬丹和王源登时停下争吵，扭过头讶异地看着他。
王大财好不容易想吃口菜了，才用筷子夹好，却被王岩一嗓子吓得抖落掉了，登时双目圆睁，怒视着罪魁祸首。
王岩缓缓抬头，那是一张悲戚哀伤和无可奈何交织的脸庞。
他边摇头边苦笑说道：
“自从知道我的高考分数后，你们是怎样对我的？毒打！嘲笑！讥讽！就算是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我想，他们也不会这么恶毒地打击我吧？而你们，可是我最亲的家人！”
王岩只说了几句话，就立刻让王大财和邬丹错愕反思。
不过，王岩没准备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紧接着又大喝道：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我考这么低的分数，伤害最大的到底是谁？”
“是我最亲爱的爸爸吗？不是！他只是觉得我带给他的荣耀没有了，才会这么生气！”
“是我最敬爱的嫂子吗？也不是！她只是认为佑佑以后没人帮衬了，才会这么羞怒！”
“是我啊！！”
不得不说，王岩的这两句灵魂之问，直戳王大财和邬丹的内心！
他俩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特别是王大财，大话早就放出去了：我儿子只要稳定发挥，一本大学那是本上钉钉的稳当！
然而当事与愿违时，他第一想到的是牛皮破了，以后迎接他的将是无止尽的笑话，于是当下就将怒火发泄到了王岩身上。
而邬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早就将王岩当做贴补儿子方佑佑的最佳‘牛奶’，尤其在出院那天，王岩的豪气承诺更是让她充满了期望。
然而，王岩的低分数彻底断了她的期望之路，如此大的落差让她倍感羞怒！也只有说两句酸言酸语来抵消她的憋屈了。
归根结底，还是王岩跳脱的性格助长了他们两个的气焰，如果王岩是他大哥那般敦厚沉闷的性格，得知分数后，肯定一个人蹲在墙角默默流泪了。
而王大财和邬丹别说动手或讥讽了，说不定还得上前安慰呢！
.......
王岩大吼说出‘是我’之后，便将头埋了下去。
憋着气使劲挤着眼睛，可总是他如此努力，还是没能挤出一滴泪来。
为了保持情绪的连贯，王岩只得放弃满眼清泪的表演环节。
猛然抬起头来，强装哽咽道：
“我次次模拟六百多分，偏偏高考只考了四百分！这种无比失落的痛苦你们懂吗？”
“你们不懂！因为拿笔考试的是我！”
“我早就估算出来了分数，可还是压制着内心的惶恐在你们面前强颜欢笑，我就是不想让自己的痛苦传染给你们....呜呜呜呜.....”
“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对我的？不是拿刀要我的命，就是拿话讥讽我的脸！”
“老实告诉你们，我其实早就不想活了....这些天，我经常失眠，就算睡着了做的梦也都是些噩梦，我早就身心俱疲了，好几次都站在窗户上，想一跃而下，结束这操蛋的生活！”
“可是一想到疼爱我的老妈，大哥，小妹，我就.....我就.....”
王岩哭诉到这，就留白不说了，当下也不去看众人的神色，掩面跑上了楼。
一关上门，就长呼了口气，默默为自己点了一个赞后，上锁睡觉。
他打定主意，今晚无论谁来敲门，一律不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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