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远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一场起初美好,但到了中途才发现梦中所有的东西,都只是恶鬼幻化光怪陆离的噩梦!
“孙先生,孙先生?”
香港著名离岸金融事务所的客户接待室里。
操着一口夹生港普的业务经理王杰瑞坐到了孙明远对面的沙发上,在深深的看了眼面前这个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的男人后,露出了职业的微笑。
一声招呼过后孙明远没有反应,他又加重了语气,招呼了一声。
“啊,王经理。那边怎么说?”
从恍惚中抽回神来,孙明远看向了王杰瑞,急切道:“今天有没有什么转机?”
在孙明远焦急的目光中,王杰瑞无奈的摇了摇头:“昨天仅一天的时间,泰铢的汇率再创新低,打破了行业内推测的90:1底盘。现在来看的话,至少未来几个月内,泰铢汇率不断下行的趋势已经无可避免了。鉴于这种情况,泰国银行方面是肯定不会放开限令的,所以孙先生,我个人的意见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于你的这一笔资金,应该果断的割肉。只要你同意,我们现在立刻就派专人处理,三个星期之内,争取把你在泰国银行滞留的那些钱全部取出。”
王杰瑞这不知道第几次的割肉建议,终于孙明远脸上那仅存的一些希冀彻底的消失了。
他放在裤线上的手掌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咬牙问道:
“能取出来多少?”
“这个不敢保证。因为泰铢目前的汇率一路狂跌,且在未来一段时间里的下行趋势不可避免。我们并不知道未来三个星期,汇率还能跌到什么程度。最乐观的形势,也就是祈求对美元汇率不要跌到100:1以下。
但是孙先生,即便是这样的话,你滞留在泰国银行里面的,原本可以兑换三亿六千万港元的资本,大概也就只能收回一亿左右。
当然,我说的是最乐观的情况。因为从目前国际游资对泰铢的金融绑架形势来看,泰铢的下行空间还很大。而现在距离游资集团对泰铢发动攻击仅仅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按照常理分析,未来的两个月,才是这一场金融战争最激烈的时候。
所以你必须做好这三亿六千万,只能收回六到八千万的心理准备。当然,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我们事务所也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我们这里之前跟您说的百分之八的劳务费,也是您需要考虑的因素。”
随着王杰瑞尽量平和的说完,孙明远面如死灰。
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他一下子摊到了沙发的靠背上。
这些天,类似孙明远这种被泰铢套牢的投机者,王杰瑞见的太多了。
本着职业的操守王杰瑞给予了足够的耐心,平静的等待孙明远消化着这些信息或者说惨败。
但是他的目光中,却掩饰不住轻蔑和嘲讽。
这些靠着货币套利的投机者,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作为浸淫金融行业十几年的王杰瑞一点都不意外。
外汇操作,必然是高风险伴随高收益。
没有人永远只享受风险带来的收益,而不去承担风险衍生的恶果——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公平的,有所得必有所失。
“呵、呵呵呵呵”
不知道等了多久,仰躺在沙发上的孙明远才神经质似得笑了起来。
在王杰瑞平静而鄙夷的目光中,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猩红的眼睛里都渗出了眼泪。
“呵呵呵呵,咳咳咳也就是说,老子之前连本带利的三亿六千万,最后抛出去给你们的劳务费,最后收回来的只有五六千万?”
直到将自己笑的连连咳嗽起来,孙明远才摆了摆手,恶狠狠的看向了对面的王杰瑞。
迎着他像是笼中困兽般凶狠的目光,王杰瑞淡淡一笑:“孙先生,这并不是我们造成的。从现实的情况出发,整个香港能做到这一步的,也就只有我们事务所了。而且我需要再一次的提醒你,我刚才为您做的所有推测,都还只是建立在您马上做出决定,我们立即执行的前提下。如果您再犹豫两个星期,可能损失要比现在还要大一些。”
王杰瑞平静的的语气,此时此刻仿佛是某种邪恶的魔法。
明明隔着好远,但孙明远就像是被扼住了脖子一般,顿时不再言语。
接待室中,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也就是在这时,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这种寂静。
将皮包中的手机拿出来,看到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孙明远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四叔?”
“孙明远!你个小王八蛋!你香港那面的劳什子外汇生意到底是怎么搞的?我给你挪过去的那些钱呢?!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立刻给我转回来,不然我跟你这个小兔崽子没完!没完!”
听到电话那面,四叔孙常青带着颤声的大吼,孙明远心中一颤!
这些天在香港这边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和家里透露。
一来,是他还抱着能够凭借自己的手段,将损失挽回的想法。二来,也是害怕一旦自己这边的生意赔了的消息传回去,家里会发生一场大乱子。
“四叔,不是说好了那笔款子用一个月的吗?现在还没有到时间,怎么突然就要我给你打回去?”
强行压下心里某周不好的预感,孙明远试探着问到。
“你个狗日的!你还想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你他娘的在香港赔惨了,血本无归!所以的钱都被套牢了,现在你的那个财务经理已经去纪委实名举报了,你那些在香港做项目的往来账目,都已经被纪委那面掌握了,就他妈的我们还被你这个小兔崽子蒙在鼓里,孙明远啊孙明远,这一次你把咱们孙家给害惨了啊!”
轰!
随着孙常青的一阵怒骂,孙明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头上,一阵强烈的眩晕感,顿时占据了他的脑海。
“喂?你小子听到没有?刚才我一个纪委的同学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把亏空堵上,或许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我不管你小子现在用什么办法,就算去卖肾,也得给我把那七千五百万转过来,转过来!”
“咚咚咚”
“谁啊?”
“孙常青,开门。我们是纪委专案组的,过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孙明远,孙明远你听见我说话没有?听见了赶紧给我回个话,我他妈的这边火烧屁股啦!”
“咚咚咚!孙常青,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可就要采取强硬措施了!”
“等会儿!这边打电话呢,你们他妈的催死啊!”
“快去两个同志到楼下,防着孙常青跳楼!叫保安把钥匙拿过来,实在不行就破门!”
电话那头的吵嚷,透过强烈的耳鸣音,钻进了孙明远已经飘忽的意识中。
不顾电话那面他亲四叔剧烈的喘息声和焦急的催促,他默默的挂断了电话。
客户接待室里。
看着孙明远这般状态,隐约听到了电话通话内容的王杰瑞仍然职业的微笑着。
“孙先生,怎么样,你做好决定了吗?”
孙明远的脑子里仿佛钻进了一万只蚊子,纷乱的思绪促使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但是马上,他便打了一个激灵。
这个激灵,来源于他再次响起的移动电话。
看到电话屏幕上他母亲的号码,孙明远的手颤抖了起来,默默的按下了挂断。
但是他还没来的及镇定下来,那催命一般的电话便接连响起。
他的父亲,他的二叔,他的舅舅,甚至平时绝对不会主动打电话过来的外公
一个个电话如同一声声军舰的炮响,让孙明远压抑到了极致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王经理,现在就给我操作。不管能套出来多少钱,立刻给我全都提出来!我在香港这边有个私人账户,提出来的所有钱,都给我打进这个私人账户里。”
咬紧了牙关,孙明远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把拉住了王杰瑞。
“还有,王经理你是香港本地人,肯定门路。帮我搞个出国的护照,要加急的那种,最好是等所有钱到账,就可以生效的。去哪个国家都可以,一定要快!”
被孙明远死死的抓着,王杰瑞一愣。
随即,他的脸上便又恢复了那种职业式的微笑。
“孙先生,这不是问题。你作为我们的大客户,这种事情我们事务所肯定会尽力满足的。不过”
轻轻的拍了拍孙明远的手背,王杰瑞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你现在好像有一些麻烦,帮你操作这样的事情,我们事务所可能会承担一些风险。作为必要的嗯,抗风险措施,我们需要额外的收取二百万港币的费用,为你操作这些事情。”
“事成之后我给你三百万!只要你们尽快!”
“好的孙先生。那合作愉快。”
伸出手,王杰瑞轻轻的握了握孙明远不住颤抖着的手掌,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来。
“那就请孙先生跟我的助理去签署一份授权委托书吧,有您的亲自授权,我们才好帮您进行接下来的操作。”
“好,好。”
急切的点了点头,孙明远和王杰瑞闻声进来的助理一起,走出了接待室。
空无一人的接待室里,王杰瑞从兜里掏出了一方洁白的丝绢手帕,擦了擦被孙明远手汗沾湿的手掌。
然后,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威哥啊。这里有一条大陆来的肥头鱼啊,他在大陆那面应该是犯了事情,想要通过我这里把钱解套然后跑路。”
电话中,一个略微沙哑的男人声音哈哈一笑。
“杰瑞,所以你要找我做什么?帮他做个假护照,偷渡去美国啊?”
“不”
王杰瑞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帮我做掉他,事成之后我付你一百万。”
“哇塞,杰瑞哥,手笔这么大,这个肥头鱼看起来很肥啊!”
“这就不是你的事情了,这笔生意,你做还是不做?”
“做!油水这么足的生意,当然是要做的嘛。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这就叫我的马仔过去确认一下人,先跟住他。”
“明天吧。我会把这个人的资料给你。记住了,做的干净一些。要让这个人彻底的蒸发,毕竟是大陆那面过来的,而且身上还背着其他的案子。”
“我懂,杰瑞哥,我懂得啦。马上回归了嘛,不能破坏两地团结的嘛。我做事你放心,绝对的干净!只是这个货这么急,酬金的事情”
“一会,等那个肥头鱼跟我签好了授权书,我就给你转过去。先给你付一半,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给你另一半。”
“杰瑞哥做事就是稳妥,那我们一言为定。”
分分钟为孙明远安排好了后事,王杰瑞挂断了电话。
推了推那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他勾起了嘴角。
与此同时。
龙江省内一场以孙明远名下的明德商投公司为核心,牵连了省建集团,中铁十二局及多家基建单位高层领导的的贪腐调查,震动了整个体制内部和权利圈子。
沈洋市。
绥远建材辽省销售代理部。
秦迪端着一杯红糖水,放下了手中的电话后,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吴玲。
“小迪,又是孙家人打来的电话?”
“嗯。”
秦迪点了点头,有些困惑:“这个孙明远,之前不是说在香港那面做什么外币投资,赚了不少么?怎么突然一下子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合计三个多亿的亏空,孙家这一次是真的完了啊。所有人都受到了牵连,就连孙明远的外公都遭到了纪委文化调查,看来这一次孙家要被连根拔起了。”
吴玲抿了抿嘴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件事情透着邪性,我感觉是有人在搞孙家。”
“邪性?”
秦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更邪性的是,我已经十多天没联系上李阳了。这个家伙,怎么也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孙明远和李阳起了一些冲突,该不会是”
吴玲狐疑的嘶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对面的秦迪。
“嗯,我也有这种猜测。你刚说邪性,我就觉得李阳这个人,是我目前见过最邪性的。可是他真有这么大的能量,把整个孙家都给折里去?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也未免太邪性了!”
讷讷的,秦迪咧了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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