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提刑司衙门。
大堂上,章礼全把昨儿个在乔二奎家的事备细对按察使杜德说了,最后说:“事情就是这么起的,还请杜大人明鉴。”
杜德听完,拿过乔忠的状子又细看了一遍,方说:“章将军,乔主事,你们两边儿的说法有出入,本官还是按照本朝律法来,即刻派仵作去乔家验尸,待验过尸体后,再往下审。这里就先委屈下章将军,先到提刑司衙门里羁候所里歇一歇。”
一面说一面发签让公人上前去带衙门里的仵作去乔家验尸,随即又让公人上前来把章礼全带下去。最后让乔忠先回去等着,等这官司有眉目了,再传他来。乔忠应了,自回去了。
次日,提刑司衙门大堂上。章礼全被从羁侯所里带出来,乔忠则是领了乔二奎两口子来,因为昨日提刑司衙门里的公人带了仵作去验了尸,填了尸单,就走了,也不知道验出些什么来,于是今日乔二奎两口子便跟了自己儿子来来听这按察使审案。章礼全家里头自昨儿个得知他跟一宗人命官司牵连被带到京师提刑司衙门后,也着了急,今日章家来了章礼全的爹章臣鹏和大哥章礼孝,也是来看这案子怎么审的,想知道章礼全到底跟乔玉的死有没有关系。
按察使杜德在上头看了底下站着的两拨人,清了清嗓子,道:“昨日本官派出去的仵作验了尸回来,呈上了尸单。本官这会子就给你们念一念。”
一面说,一面就将几案上的一页纸拿了起来念道:“兹有民女乔玉,年十九,经仵作吴贵验过尸首,系自缢身死。另经稳婆吴张氏验过此女金光,而麦齿犹在……”
念到这里,堂下章家人和乔家人发出了两种不同的惊呼。一种是欢喜,而另一种是惊痛。
“太好了,就知道我们家礼全是被冤枉的。”
“怎么会?怎么会?我家玉儿……”
面对底下两拨人不同的反应,杜德提高了声音道:“肃静!本宫据仵作的尸单和稳婆吴张氏的验身结果,判乔忠状告章礼全奸|淫其妹乔玉致其投缳自缢身亡败诉,即日起章礼全当堂开释。然乔玉之死,章礼全也有不妥之处,所以本宫判章礼全赔偿乔家一千两银子做乔玉的烧埋银子。两家即日起各回各家,勿要再起争执。退堂!”
将惊堂木一拍,杜德起身撩起官袍往后堂走去,剩下的事自然有衙门内的差人们去办。他现在只需要去后堂修书一封,明儿个令衙门里的公人送去信国公府给京卫指挥使李弘济就行了。万幸这官司还简单,自己两边都不得罪。
而在前堂上,此时乔黄氏犹在嚎啕大哭,不相信自己的玉儿之死和章礼全无关。章家奉上一千两银票过来,也一把接过去撒得粉碎,指着章礼全骂道:“我家玉儿的死跟你脱不了关系,谁要你家的银子,我们家还不缺这点儿钱。你定是怨恨我们当年帮着乔永贵拆散了你和乔珍,所以这才来报复我们。也不知你对玉儿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才会想不开上吊寻了短。我家玉儿死得好冤枉,将来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章礼全,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
一面哭骂,一面欲扑上去抓扯他。乔二奎和乔忠忙一左一右把他拉住,劝她就此罢手。说既然衙门里这么断了,应该是没有错,乔玉的死怪不得章礼全。
其实昨日章礼全被带来提刑司衙门时,已经对杜德说了前日在乔家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说过的话。乔黄氏和乔二奎也从乔忠的嘴里知道乔玉那日在书房中的所作所为,但是他们两个并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那样下贱的事,而是固执地认为这只不过是章礼全的谎言,是他为自己开脱。直到今日听了按察使杜德的判词,乔忠和乔二奎选择了相信,而乔黄氏却仍然是不信。
章礼全看着对面哭闹着的乔黄氏,以及垂头丧气,面色灰败的乔二奎和乔忠。心绪纷乱而复杂。的确,虽然乔玉那么做很让他讨厌,但是当时的自己如果不是那么快的拒绝拂袖而去,而是说等回去想一想再说,或者乔玉就不会这么快的去寻死。就象刚才那按察使杜德所说,自己也有不妥之处。
乔玉就这么死了,乔珍又该怎么看自己呢。想必也会很生气吧。这一次回京谢封,知道了乔珍嫁给自己以前的好兄弟李弘济,知道了当初庆红茶坊乔珍爽约,自己被打之事,他其实也释然了。只不过对自己以前钟情的女子嫁给了李弘济有些吃味儿,一时半刻还转不过弯来。
在乔二奎家里知道了当初他们迫于乔永贵的淫威而假传信给乔珍,以使乔珍爽约,最终两人错过,他一开始是怪他们的。可是乔二奎两口子的实诚还是让他没有再计较下去,否则也不会那天留在他们宅子里吃饭了。
十多年过去,当初对乔珍再浓的爱也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淡了,淡到只剩下一个执念而已。这执着是对自己心的一个交待,虽然已经没有意义。因为他知道,就算乔珍不嫁给自己的好兄弟李弘济,也会嫁给别人。她是女子,不能像自己一样四处漂泊,也没有对他的感情深到离了他就活不下去。可是他还是存着一丝侥幸,或者她一直等着他,等着他衣锦回乡,风风光光地可以娶她,尽管这是个梦。但这梦一直支撑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如今梦碎了,还让乔珍的妹妹乔玉莫名其妙地搭上了一条命。这让他觉得自己彻底地清醒了。和乔珍成了路人,和她养父养母家成了仇人。乔家,乔珍,已经和自己之间有了一道在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最好就是永远不打交道也永远不见面!
他朝着乔二奎一家人微微欠了欠身,说了句,“你们还是节哀顺变吧。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永远不要相见。”
“礼全,还跟他们啰嗦什么?他们自己没有管教好女儿,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还来诬告你。这乔家对你来说就是灾星,永远都不要再和他们家沾染上,离远点儿。”章辰鹏一拉自己的儿子,“快走,咱回去,阖宅的人都盼望着你回去呢。”
章礼孝则是看一眼乔家人说了句,“看在乔大叔救过我的份儿上,我也不计较你们诬告我二弟了。”
转回头来,就和自己爹爹章臣鹏一左一右的把章礼全给拉走了。只剩下乔黄氏还在后面哭闹。
——
信国公府。李弘济在管外书房里的小厮手里接了两封信,便逐一拆开来看。看完后,沉默了许久,便将信袖了进内宅来。乔珍照例帮他换了衣裳,待他坐下后,命丫鬟奉上茶来。还没说话,李弘济就递了两封信给她,“媳妇儿,你看看这个。”
“是什么人写的?”乔珍一边问一边接了过来,逐一拆开,展开信纸来看。先看完第一封信,叹气道:“果然,果然,章礼全并没有做对不起乔玉的事情。这一下我养父和养母他们怕是会又伤心又羞惭。”
“这几年你每次去他们那里回来都要对我念叨,说乔玉娇生惯养,给你养母宠得不像样了。看吧,如今这可宠出祸事来了。哎,到底你养母是怎么养女儿的呀。说起来都不能让人相信,你看你这老大,知书达理,温柔贤惠,贤妻良母,还很有做买卖和管家的头脑。就是一万个女人里头也难挑出一个来。再瞧一瞧乔玉,惯成啥样了。”章礼全撇着手中茶盏的浮茶缓缓说道。
“我哪有你说得这么好,这如今乔玉已经走了,就别说她的不是了成不?”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喝我的茶好了。”
接着乔珍又拆开另一封信看,看完后良久道:“原来章礼全已经又回西宁去了。”
“是啊,这是他临走之时,写的一封信。说他已经想开了,乔玉的事情也致歉了。以后啊,希望我们过得好。”
乔珍将信放下,淡淡道:“这么着最好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谁说不是。”李弘济将手中茶盏说道。
乔珍还欲说话,就听到有丫鬟茗儿匆匆忙忙进来禀告道:“方才上房院子里的丫鬟翠儿过来传话,请奶奶和四爷速速到上房院儿去。”
“哦,翠儿说了是为什么叫我们过去么?”李弘济问。
茗儿答:“说是刚才宫里传了话出来,皇帝不好得很,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什么?”章礼全一听就站了起来,即刻对乔珍说:“走,我们快去上房院儿我爹娘那里。”
乔珍见他这样紧张,心里也是一跳,忙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裙,抿了抿发,跟他一起出了屋子往上房院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
金光:女子*
麦齿:处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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