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被扣押调查的官员,都由单独关押,变成了两人一间。
听离离传来的消息,这几日,来左相府求左相捞人的人那是络绎不绝,左相也知道壮士断腕,弃车保帅,左相的态度很统一——一律是稍加安慰给点银子,但是绝对不帮着捞人。
一时间,朝野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个个不怎么光彩的事也被这次朝廷整肃顺带给抖落出来。
什么荒王选妃这种风月之事自然也搁置到一边了。
什么护军之位,联姻之说,左相大人和夫人这阵子也没再提。
李杳杳可算是过了段舒心的日子。
也是。
这父亲母亲这一段时间忙活打法左相府求左相相救的这些人,都忙得脚不点地,焦头烂额的。哪还有心思想着这护军,联姻的事情。
说起来,这安国的内政,也是混乱了许久。
宗亲,权贵们欺压百姓,作威作福。
这百姓不富裕,国库空虚,自然国力也弱。
这些个尸位素餐的禄蠹们安稳日子过的够久了,也该动动他们,让他们有点怕头。
这些禄蠹们消停一段时间,好歹,百姓们,也好过一阵子。
“小姐,你说,咱们就一直在这里呆着啊?今天,夫人身边的人来问我了。”
“现在白京乱得很,咱们就不回去凑热闹了。”
“哎——”离离感慨,“之前和姑娘玩的好的那些人家,什么方家,刘家,前几年,姑娘还和她们家的姑娘一起踏青过。前儿听说,他们变卖家产都不够补上亏空。已经打算举家迁回原籍务农了。”
李杳杳也感慨,“能一家人一起回乡务农也是好的了。这已经是陛下给的莫大恩情了。还有的,被抄家灭族,男丁一律问斩,身首异处,女子一律罚没为官奴,不得生育的,这好好的家族,断子绝孙。合家性命都不能保全了。”
离离诧异,“姑娘这又是哪里听来的消息?咱们陛下向来仁善,就是这次先被抓起来的傅合和郎鉴,也只是补上银子亏空,子孙时代不得为官。全家发配去苦寒之地做苦力。哪有被抄家灭族的啊?”
李杳杳仰起头,装作拨弄头发的样子顺带抹了抹自己眼角方才流出的泪水,“我没说这次。我是说——史书上写的以前的事呢。”
离离一脸担忧,“原本,我也是气那些把百姓当口粮的狗官,可现在,这搞得人心惶惶的,我也开始害怕了——害怕,这火烧起来,烧到咱们自己——”
“放心吧。”李杳杳轻轻的拍了拍离离的手,让她安心。
“这些个当官的,只怕没几个干净的,水至清则无鱼嘛——如果真是彻查,只怕这朝堂,可能就只剩下那些个撑梁柱子了。”
现在,左相还是陛下的股肱之臣,陛下离不了他。
这把火,是烧不到左相府的。
“姑娘,我现在可算知道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了,”离离蹲下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杳杳,眼睛里全是膜拜和赞叹,李杳杳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养了只小猫。
“这谁能想到,能引起朝堂上如此大波动的因头,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和几个丫鬟啊——”
“你可别出去乱说,这事——咱们顶多就是,误打误撞,瞎猫碰上死耗子。”
虽然——事情的结果,好歹达成了。
可是这过程,可和她原先设想的,差出了十万八千里。
曲线救国的这曲线,也确实是曲得可以。
这中间出现的这意想不到的种种插曲,好歹,也都有惊无险的让他们过去了。
“今天的阳光真是好啊——”李杳杳吃着葡萄,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咱们殚精竭虑了几个月,也该歇歇了。”
离离无奈:“姑娘,也亏你说得出来。你是豪爽了,让辛姨和瑶笙姐姐母女相认,包袱款款的带着银子走了。咱们倒是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那可是咱们蜜紫苑这么多年来的所有家当啊!!虽说瑶笙姐姐为姑娘忙里忙外操劳了一场,可是这银子,也太多了,给她十分之一都够他们母女吃喝不愁了,还得给她那么许多——”
“辛姨也是不容易,年轻时候爱了个人渣,女儿被卖走十几年,她苦苦找寻多年都没有下落。若不是记挂女儿,她怎么会强迫自己忍着内心的厌恶,对仇人奴颜婢膝,日日守在仇人附近,现在,郎鉴傅合也倒台了。她们母女,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就拿着钱,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身为女子不易啊。我能帮的,就帮帮吧。”
还有一层原因,李杳杳不方便对离离说太多。
爹爹当时的那句让瑶笙带着那些财物离开,让李杳杳心中觉得不妙。
她赠送给瑶笙的那些财物,大多是爹爹给的。爹爹如此说,莫非那些财物里,也有什么不妥当的东西——
爹爹莫不是也趁着这个时候,把财物往外分一分,也算是把自己择得干净些。
“姑娘姑娘!!!”又一个守在大门处的小丫头慌慌张张的来报,“有个小孩晕倒在咱们大门口啦!”
小孩子晕倒了?
李杳杳想也不想,当机立断,“那还不快把人扶进来!!妥善照顾,给他点热水热点心的,等他醒了,问问他家在哪里,找几个妥实人给他送回去。”
“是。”传话的小姑娘得了命令,立马跑出去救人。
李杳杳猜测,“可能是附近农家的孩子,一个在这荒野田地里走迷了路,还不知道这家的大人得怎么担心呢.离离,你去带几个人出去转转,若是遇到找孩子的,就赶紧招呼进来。别这两头没头没脑的乱找,再岔了头,出别的事。”
离离赶紧吩咐人出去了。
没一会,两边人同时来报。
“姑娘,那小孩一直没醒。嘴里说开胡话了。怕是不好。”
“姑娘,我们的人在外面转了许久,这西洋望远镜都用上了,除了一队拉着大大小小的马车赶路的人经过,也没发现什么人在附近找孩子。”
李杳杳也有些慌了。
这孩子现在还没醒,怕是不妙。
她是躲清闲来了。
若是一个没救好,给人救坏了,惹麻烦上身,岂不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我去看看那孩子。”
李杳杳三步两步的走到了他们安置那捡来的小孩的小屋。
李杳杳一踏进那逼仄的小屋,顿时觉得压迫感从二面八方向她涌来。
她强撑住,不让别人看出来。
这时,丫鬟来报那小孩的现状。
就连跟在她身后的离离,也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
离离悄悄扯了扯李杳杳的袖子,附耳低声道,“姑娘,这不是之前来找过你的那个姓月的那个小子吗?!!”
离离说得不错。
眼下,正躺在平日丫鬟们练功的休息的屋子里的那张小床上的小孩,正是月知恩。
月知恩痛苦的双眼紧闭,额头冒汗。原本精致的五官因为病痛而拧在了一起。
他的呼吸像个脱离水面的金鱼一样艰难,两腮也因为憋气而通红。
他的胸腔里,还时不时的发出阵阵的啸鸣,就连距离他十步远的李杳杳都能清楚得听到。
这情形,她上辈子没少见。
这是肺病。
上辈子,李杳杳在暇山时,暇山正处于艰难和外邦雍西铁骑交战的艰难时期。
朝廷的军饷粮草迟迟不到。
将士们的日子是一日比一日难捱。
还是扬素波命令城中全部男丁,无论是否有军职,全部都给发放武器,披挂上阵。孩童妇女一律在后方支撑。
打杂做饭,缝补衣物,照顾伤兵。
李杳杳在暇山的日子,甚少看见孩童能又在一起玩耍的时候。
有的跟着母亲上山采药救治伤员,有的在姐妹纺线织布时打下手,还有的人家,田间地头的活计可能全是孩子在抗。
不少体弱的孩童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还得没日没夜的做活,而生了这种病。
肺为娇脏,肺脏清虚娇嫩,易受邪侵。肺是清虚之体,肺叶娇嫩,不耐邪侵,不容邪气所干。无论外感、内伤或其他脏腑病变,皆可累及于肺而为病。
这病的吓人之处,在于——传染。
肺为呼吸出入之门户,通过气管、喉、鼻直接与外界相通,“六淫”外邪侵犯人体,不论是从口鼻而入,还是侵犯皮毛,皆易于犯肺而致病。
李杳杳上辈子在暇山也帮忙收留了不少得了肺病的孩童。她知道怎么照料。
“其他人没事的别在这呆着了,这孩子已经不是普通的伤寒发热了,他得了肺病,会传染的,就只留下两个人照顾他就好。”
李杳杳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退出了小屋。
留下了最初向李杳杳报告的那个丫鬟和另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面面相觑。
李杳杳接着指挥,“你们俩,去带好面罩,手套。别被过了病气。”
两个小姑娘也纷纷出了屋子去给自己找防护装备了。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了离离,李杳杳,和神志不清的月知恩。
离离的眼中全是担忧:“姑娘,这小子,出现在这里——你觉得是巧合吗?”
李杳杳沉吟着不说话。
离离继续:“这小子,不是盏省油的灯。我怕——他是特意来找姑娘你的。”
李杳杳听完,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帕子,把自己当口鼻严严实实的包好,并用眼神示意离离也照做。
离离从善如流的照做。
李杳杳悄悄靠近月知恩,将手轻轻的置于他的额头上方。
她并没有触摸到他的额头,而是隔着一段距离。
仿佛只要没有肌肤接触,她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纵然两人没有肌肤相贴,李杳杳也能感受到由月知恩的额头上升腾到她手掌之上的阵阵热气。
李杳杳被这热气震撼到了。刚刚想要抽出手,却反被月知恩一手抓住。
李杳杳双手握住李杳杳的一只手,郑重的将它置于自己的胸前。
李杳杳猝不及防的被迫感受到了由月知恩的胸腔传来的心跳。
过快,急促,有力。
这孩子的肺病又急又重,喘气都困难,果然,已经影响到了心脏了。
若是不加以医治,放任恶化,只怕有性命之忧。
月知恩痛苦的哼哼唧唧。
他哼的迷糊,李杳杳只能听出几个字。
“——娘——”
“——爹——”
“——姐姐——姐姐——”
在月知恩叫姐姐的时候,李杳杳明显感觉到握住他的那双发烫的小手,攥她攥的更紧了。
月知恩手心里传来的热度,让她心惊。
离离被月知恩这离经叛道的行为吓了一跳,一个箭步跳上去想把月知恩的手掰开。
“姑娘——”离离一边用力一边吆喝,“我们姑娘金贵的很,你可别仗着你自己烧糊涂了就没规矩啊——”
李杳杳用眼神示意离离不要出声,把月知恩吵醒。
“算了,他一个烧糊涂的孩子,大概把我当他娘了——无心之过——”
这孩子现在本就虚弱,若是再受惊吓,病情加重——
她可不想自己这刚买的宅子变成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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