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跌宕起伏,历史又何尝不是如此。曾经的蒙古也是团结一心,随着贵由的去世,托雷系的蒙哥再次登上了大汗宝座。蒙哥是最后一个可以指挥全部蒙古人势力的大汗,蒙哥死后,蒙古左右两翼正式决裂。
左翼蒙古各部由于长期在汉地驻扎,和汉地最高军政长官忽必烈关系密切,因此成了忽必烈的铁杆支持者。札剌尔、弘吉剌、亦乞列思、忙兀、兀鲁是左翼蒙古的主体,成了元朝皇室直辖的五投下。而当时蒙古战斗力最强的怯薛军也走向了分裂。
四大怯薛军中木华黎家族所在的札尔剌部在左翼蒙古,速不台后人的兀良哈部也是左翼蒙古的支柱。而博尔忽、博尔术后人都在右翼蒙古,由于右翼蒙古支持阿里不哥,因此怯薛军的大部分人马也站在他们一边,但他们和阿里不哥的关系并不好,封地被阿里不哥送了人,不得不投靠了忽必烈。
忽必烈继位后引汉军进入草原平叛,直接把右翼蒙古人打得落荒而逃。他对蒙古草原实行了粮食禁运,让右翼蒙古陷入困饿之中。由于阿里不哥没能从中亚抢回足够的粮食,在死亡的威胁下,右翼蒙古不得不归降了忽必烈。
不过右翼蒙古虽然归降了忽必烈,但依旧把他当成是叛徒。而左翼蒙古人帮着忽必烈,部落首领们人人都有王爷封号,还都得到了汉地的封地,家底上普遍高于右翼蒙古人。左翼蒙古出身在蒙元也是可靠的代名词,升官发财上远比右翼蒙古强。
在蒙元大军灭亡了南宋,眼看忽必烈就要走上人生高峰。右翼蒙古则一直憋着火,他们在蒙古第四子昔里吉的带领下突袭了那木罕和安童,并攻占了和林。此后右翼蒙古人不但帮着海都和忽必烈打仗,八邻等部落更是直接投奔了海都。
忽必烈因此在重新组建怯薛军的时候,怯薛长仍以四大怯薛长亲族担任。但大都和皇城的防务转由五卫军担任,怯薛军主要负责宫中的事务及充当仪卫。当下玉昔帖木儿已经战死在江东,月赤察儿被罢职务闲,安童也倍受排挤,因此怯薛官由忽都帖木儿担任。
当下正是紧要之事,忽都帖木儿却长时间滞留家中与新收的高丽美姬宴饮,即便从表面上看也是失职。若是再往深里琢磨,都会惊出一身冷汗。所以无论是安童,还是阔阔真皆想到其已经被甘麻剌收服,给其铺平了入宫的道路。
可让他们略感欣慰的是贺惟贤虽然是汉人,但对大汗忠诚,尽责尽职的严守宫禁,才避免了有不轨之心的人闯宫,保证了宫城的安全。而让他们不安的却是贺惟贤至今依然是严守中立,只忠于大汗,并没有表明立场,倾向于哪一方……
时间已至深夜,真金虽然仍在昏睡中,但从德明宫召来的太医以为大汗当下脉象渐趋平稳,已无大碍,暂时脱离了危险。于是方臣祐安排皇后到偏殿休息,但安童和贺惟贤经过这场变故,毫无睡意,也不敢远离,皆留在在值房中。
“贺万户,可知大汗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深夜两人枯坐了一会儿,安童首先打破沉默问道。
“当然是推行儒法,实施汉制,富国强兵,建万世基业。”贺惟贤言道。
“万户可知前日大汗诏吾在内室商谈的是何事吗?”安童点点头又问道。
“下官怎生知晓,想来也是军国大事!”贺惟贤摇头道。
“难道汝一点也不好奇吗?”安童笑道。
“下官不好奇。”贺惟贤道,“既然是内室相商,定非下官能知道的。”
“呵呵,万户倒是志诚君子,若是他人早就设法探听了!”安童摇头叹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大汗可能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担心身后无人继承自己的壮志,以致废除汉法,恢复旧制,让心愿落空。”
“大汗英明,自然会有决断,右丞与下官说又有何益呢?”贺惟贤皱皱眉言语不善的反问道。
贺惟贤如此回答,安童却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欣喜。他前时与真金密议身后之事,其实与立储密不可分,大汗对于两位皇子的争斗当然是心知肚明,也知他是站在甘麻剌一边。安童明白当下朝中老臣几乎凋零殆尽,只剩下他与桑哥两人,却又分属两个阵营,这个局面让真金很是苦恼。
真金要坚守汉制,就目前的局势而言,甘麻剌无异是最合适的。其有着嫡长子的天然优势,又与汉臣关系密切,有利于继续推行汉制。但是从前时发生的事情让真金以为甘麻剌目光短浅,缺乏君王应有的远见卓识,为了储位不惜利用外臣挑起战争,结果闹得丢城失地,损兵折将,让朝廷颜面尽失。
另一个原因是蒙元当下,甚至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最大的敌人就是南朝。而虽然两国签订了和议,但南朝小皇帝野心勃勃,一直欲北进收复旧土,战争随时会爆发。可甘麻剌守成有余,却缺乏进取,根本不是南朝小皇帝的对手。
此外,甘麻剌虽有一班汉臣辅佐和拥戴,但是大元毕竟是蒙古人的天下,没有蒙古人的支持,他的汗位是坐不稳的。尤其是其不受皇后的喜爱,而皇后不仅能够继承先汗的军队,还会在选出新汗前监国,对国事有很大的话语权,那么选甘麻剌继承汗位就充满了不确定性。
反观铁穆耳虽然也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政绩,但是其使宋一年,能够忍辱负重使两国达成了和议。且在国内有变,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在南朝严密监视的情况下,独自逃出临安,历尽艰辛辗转回国。这足以证明其的胆略超人,胸有沟壑。且其又得皇后喜欢,有此助力便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权力平稳交接。
不过让真金不满的是支持铁穆耳的多是蒙古旧宗派,尤其是得到了桑哥的支持,他们可以在忽里台之会上推举其为汗。可这些人却又是推行汉法的障碍,让其继承汗位则无法保证继承自己的遗志,继续推行汉法,让他抱憾九泉之下。
因此真金在左右为难之下,与安童密议的目的就是想向其问计。而安童身为两朝老臣,执掌权柄多年,深知其中的厉害,也知道所为蒙汉之争,更多的是权力和利益之争。而不论是甘麻剌,还是铁穆耳都是自幼养在宫中,接受汉儒的教导,对于汉制皆不排斥。
至于继承汗位后选择是否推行汉制,其实皆在身旁之人,众人把其推上汗位,他自然要有所回报,为这些人谋取利益。因而权衡良久,安童也吐露了心声,自己可以转而支持铁穆耳,助继续推行汉法,但是有个条件就是要处死桑哥,解决掉当下推行汉法最大的绊脚石。
真金其实等的就是安童的这句话。他清楚桑哥在朝中上蹿下跳,拉帮结伙,已经形成势力。而安童虽然权力旁落,但他根基深厚,在朝野也有一定的威望。双方一旦争斗不休,就会引发朝野动荡,进一步削弱蒙元的实力,又给了南朝北进之机。
所以两人的想法可以说不谋而合,如此既能保证铁穆耳顺利继位,减少国家动荡,汉法得以继续推行,其中的好处以牺牲一个桑哥相较,可以说是十分划算的。不过要保证计划能够得以顺利执行,除了保密外,还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来做此事,其能在接到诏令后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并能保证宫城的安全,剪除其党羽。
不过选谁来执行,这也难住了安童。这个人选要绝对忠诚于大汗,即便在其死后也能顶住压力不打折扣的执行遗诏。而这对于谁都是很难的,要知道桑哥是支持新汗上位的,且与皇后结成一党,执行处死桑哥的遗诏就等于与新汗和未来的太后作对。
另外这位执行遗诏的人要掌握着一支军队,能够控制京中的形势,保证宫禁的安全,而两人以为最恰当的人选就是怯薛官忽都帖木儿。怯薛军虽然势衰,但是威名尚在,能够震慑蠢蠢欲动之徒。且忽都帖木儿出身五投下,世代享受恩典,以忠诚王事为己任。
但是经过这些时日,安童对贺惟贤的感观大为改变,尤其是经历了今夜之事,他发现其不仅对大汗死忠,能坚决执行大汗的命令。且此人又不失为君子,在明知自己受到陷害的情况下,却能守住规矩放弃报私仇的机会,又不忘规矩请出皇后主事。
反之,安童对忽都帖木儿颇为失望,在大汗病重,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的情况下,不在宫中值守,却在府中为了几个高丽美姬日日宴饮。而更让他心生警惕的是,其明显是接受了甘麻剌的贿赂,难免会将机密泄露,甚至协助甘麻剌反戈一击,违逆遗诏助其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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