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第一至第五军脱胎于帅府军五营,是赵昺的起家部队,也是他的基干部队,从五个营不断的扩充成为当下宋军的主力,而从这五营中列分出去的部队也成为其它各部的骨干。虽然赵昺没有如前时的惯例,将全军划分为等级分明的上、下军,但他们却是公认的御林军。
陈凤林自出任帅府前营指挥使,至第一师都统,第一军都统,一直号称诸将之首,当然他也在历次战争中承担最为艰巨的任务,立下的战功无数,赵昺对他也一直是青眼有加,赏赐亦是从来不吝啬。
正因为被赋予厚望,此次陈凤林在校阅中头一场演练中就一败涂地,岂能不让赵昺失望和恼火。当然他这次来就是敲警钟、挑毛病的,而以陈凤林在军中的威望,也正好做杀鸡骇猴的那只倒霉的鸡。
帐中众将皆是与小皇帝一同经历过大宋至暗时期,可以说皆是心腹,平日可以与其勾肩搭背,喝酒吃肉,谈些家长里短,但是一旦黑下脸来,他们也是胆儿突。而今皇帝已经成年,对朝廷全面掌控,且威势更甚,王八之气外放之下也足够让他们骇然的了。
现下皇帝大发脾气,大帐之中一时间气氛紧张的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众将亦是一个个忌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偷眼看陛下眉头紧锁,脸拉的老长,谁也不敢出言辩白。而心中也是没底,谁知道下一个倒霉蛋是谁啊?
“陛下,为何发这么大的火?臣妾在帐外就听到了。”正当众人提心吊胆之际,帐门打开有人笑着道。
“臣等拜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帐中众人望见,立刻齐齐起身施礼道。
“诸臣不必多礼!”吴曦上前抬手虚扶道。
“朕正在议事,皇后怎生来此?”赵昺却是有些不悦地道。
“陛下,众将刚刚到此,昨夜又演练了一夜,早膳还未用,臣妾命人做了些吃食为陛下和众将略解饥渴!”吴曦略一躬身向皇帝施礼道。
“真是胡闹……”赵昺皱皱眉头,沉下脸低声道。
“谢娘娘赐膳,臣等早就饿了!”赵孟锦先高声谢道。
“谢娘娘赐膳……”众人怎不知其中之意,纷纷高声附和道。
“陛下,俗话说‘皇帝尚不遣饿兵’,自昨日到现下众将还皆是滴水未进。”江钲也在旁道。
“就是、就是,死囚临刑还要给顿饱饭吃。属下有错,陛下要杀要罚,也先让我等吃饱再说吧!”陈凤林抱拳向皇帝施礼道。
“你的脸皮真是越老越厚,心也越来越大了,昨夜如此大败居然还能吃下饭去!”赵昺听了气急,指点着其道。
“陛下曾言: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属下是一直谨记在心,不敢忘怀!”陈凤林嬉笑着道。
“陛下即便不饿,也要体恤众将和帐外的军卒们啊!”吴曦又笑着劝道。
“好、好……吃饭!”赵昺见状无奈地挥挥手道。
皇帝点了头,吴曦一笑便招手让早就等在帐外的小黄门们将早膳送上,饭食虽说出自御膳房,但也只是包子、炊饼和一大盆汤羹及几样佐食的小菜,“因为陛下用膳向来粗陋,时间又是仓促,还请诸位将军们海涵!”吃食摆上长案,吴曦给皇帝亲手盛上碗羹汤,转身向众人略带歉意地道。
“臣等岂敢,谢娘娘!”众人再施礼道。
“勿需多礼,大家自便,吾就不打扰议事了!”吴曦颔首微笑道,而后向陛下再施礼才离开大帐。
“你也坐下吃吧,还等着朕给你搬椅子吗!”赵昺侧目看到陈凤林一手端着碗羹汤,一手抓着炊饼站着吃饭,没好气地道。
“谢陛下赐座!”陈凤林嘿嘿笑着谢过,用脚把椅子勾过来坐下道。
帐中众人不是军将,却也是军将出身,皆知吃饭的时候戒言,因而其中只有喝汤的‘咕噜’声和吞咽声。赵昺边吃边暗自琢磨,其实今天他严厉叱责陈凤林也是恼其防守松懈,败的难看,但言辞过于严厉,吓得众人都不敢求情,让他自己有些骑虎难下了。
陈凤林乃是军中骁将,在朝中和军中皆有威望,又甚是忠心。赵昺自然不能因为一次演习失败便将其罢职,可泼水难收,又不能失言。在这进退两难之时,吴曦进帐送饭等于给他解了围,从而得以借坡下驴。
不过赵昺绝不会以为这是偶然,以陈淑对军中关系的了解,加之吴曦的睿智,不难想到自己的尴尬境地。其借机进帐使自己摆脱了窘境,而同时也击破了朝野盛传的‘帝后不合’的传言,正是一举两得之事……
用膳完毕后稍作休息,赵昺传令众军休整两日,但这些军将们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要继续留在帐中总结经验。此次校阅不实现通报,不告知演练科目,不指定部队,而是采用临时突然抽调的方式,要他们在事先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规定的地点,本身就是一场考验,随后的步骑对抗也是检验他们此阶段的训练成果。
所以赵昺早已预料到此次校阅在开始就会有人犯错,会出乱子。而他不怕出问题,只有发现问题才能够更好的解决问题,如此才能在实战的时候避免犯错。这样一来,众将面对存心找茬的皇帝也只能一个个的等着挨骂了。
在陈凤林之后挨训的是第三军都统庄思齐,他开始觉得很委屈。在接到枢密院的命令后,他立即集合队伍出发,以平均日行军八十里的速度,日夜兼程提前近一日的时间,从郾城赶到预定演习地域。
而后庄思齐不顾长途急行军的疲劳,指挥所属部队构筑营垒,按照标准挖掘了壕沟,筑起寨墙,布置拒马麓角。并派出斥候暗伏于营外,遣侦骑在周围游弋、搜索,且按照防夜袭的规定派出三成兵力值守。
因而在‘敌骑’夜袭的时候,第三军已有所准备,游弋的侦骑在示警的同时与敌纠缠,打乱了敌的进攻节奏,为大营动员兵力赢得了时间。待敌骑冲到营前的时候,已然是全军戒备,迫使敌骑放弃进攻后撤。
“庄都统,你部能够先于踏步提前抵达都梁山,表现的不错,但是你在途中都做了什么?”赵昺沉着脸问道。
“禀陛下,属下除了督军前行,并未做错什么啊!”庄思齐想了想答道。
“好,朕就提醒你一下!”赵昺将一叠折子摔在桌上道,“这其中有参你纵兵抢掠沿途州县仓廪,强取粮草的;有参你部军卒为借道践踏良田,毁坏麦苗的;有参你驱赶大路上的行商,强占驿路的;还有在渡口强征商船,损毁货物,搭载军卒过渡……”
“陛下,属下军情如火,一切应以完成任务为先,不应拘于小节。”庄思齐起身施礼答道,“由于时限之故,若想按时赶到,调集辎重粮草已经来不及,只能向沿途的州县借粮,而他们以无相关文书为由拒绝提供,属下只好采取些非常措施;至于践踏田地之事,属下为争取世界只能借道,而那些行商占据大路,堵塞行军路线,属下只好动手请他们让路。”
“说得真好啊!”赵昺听了其辩解揶揄道,“军情如火不假,但即便在敌境之内如此行事尚要考虑是否妥当,可在自家的地盘上你做出如此劣行,还振振有词,毫无愧疚之心。难道那些州府做的有错、百姓又何辜、商贾们也活该遭到无妄之灾?你又视军纪国法为何物,让百姓如何看待我朝的军队!”
“属下……”庄思齐被皇帝一连串的质问,又看看桌上的奏折,心中不禁发苦,思索片刻道,“属下错了,不该做出有违朝廷法令,有损国威,有损百姓利益之事,甘受责罚。即刻遣人向遭受我部损害的州府和百姓表示歉意,并竭尽全力做出补偿,取得他们的谅解!”
“嗯,态度还算不错,但这些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一定要记在心中。你也是农家出身,知道耕作之苦,商旅贩卖之不易,更要清楚国法如炉,军法无情!”赵昺言道,“此事你们皆要孙都统学习,其部也是长途行军,但他们除了保证按时到达目的地外,也解决了自身粮草不足,通路不畅等一系列问题,且朕没有收到相关的任何投诉。”
“是,属下定会向孙都统请教!”庄思齐转身又向孙恺施礼道。
“庄都统客气了,何谈指教,咱们相互学习!”孙恺忙笑着回礼道。
“哼,你也别得意,朕下边就要说你的问题了!”赵昺看向不免得意的孙恺冷哼一声道。
“属下恭听陛下教诲!”孙恺怔了下赶紧向上施礼道。而他心中也不免打鼓,想着自己犯了什么错,好像自己修筑的营寨谈不上固若金汤,却也非如‘鸡窝’一般被一冲而过。且行军途中自己也算谨慎,没有出现差池,否则也不会得到陛下的称赞,那自己又错在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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