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4年11月26日,挪威王国博肯峡湾,乌斯坦因岛,乌特斯坦修道院。
这里正在举办一场葬礼。
在白纱蒙覆的追悼会场,洛林穿着一身肃穆的礼服站在所有宾客面前。
“今天我们来到这里,来共同送别一位伟大的战士。”
“他是挪威王国的斯塔万格男爵,无情者的血脉传承,北极熊耶罗生死与共的灵魂密友,冰海的征服者,信仰的庇护者,我们所有人无比敬爱的先生,罗根.加曼。”
“我与这位先生相识在1776年,德雷克商会……或者说商团成立的第一个年头。那时我才16岁,只是个青葱少年,刚经历了永别,背叛和牺牲,仅仅结识了有限的几份相伴至今的珍贵友谊。”
“那时的我一无所有,但爵士却跟我说,奥丁在上,我们的捕鲸人回家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人。14岁继承了家族爵位,17岁宣布放弃信仰。他被膜拜天主的家族流放,来到和斯塔万格镇共用一个名字的加曼族地,在乌斯坦因和斯塔万格这两座荒凉的小岛从无到有建立起我们所有维京人的庇护所。”
“那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船,没有追随他的人,没有帮助他的人。”
“他毫不讳言自己从一介山贼开始打拼,在斯堪的纳维亚冰天雪地的群山中,抢过瑞典人,抢过芬兰人,也抢过南边的日耳曼人和北边的挪威人。”
“他就是用抢劫找到了最初愿意跟随他的维京人,那些没有忘记血脉,没有忘记奥丁的勇士们。”
“请记住21这个数字,先生们女士们,爵士就是在21岁那年,带着21个维京人,划着他们自己建造的,用21棵橡树打造的长船成为了海盗。”
“他们在北海抢劫,在波罗的海狩猎,把抢到的所有东西都投入到斯塔万格岛上。那里渐渐有了生气,有人建立房屋,有人聚起村落,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慕名而至,他们都是维京人!”
“尼奥尔德在上,在耶和华成为斯堪的纳维亚的主人数百年之后,维京人终于有了一片不必躲藏,可以高声唱诵埃达的天空!这是爵士的第一项伟业。”
“然而就像历史上每一个真正伟大的维京人那样,爵士永远不会满足于自己的胜利。”
“30岁那年,他打造了50米的长船无情者哈拉尔号,循着先人的足迹向冰海踏出了征服的步伐。”
“苏格兰、冰岛、格陵兰、加拿大……他披着毛皮被着风雪抵达了这所有的地方,他徒步穿过冰封的史密斯海峡,在埃尔斯米尔斯的冰天雪地当中跋涉,在高耸的巴博峰山脚下找到了自己的灵魂伴侣,当时才刚出生不久,却已经失去了母亲的耶罗。”
“爵士的灵魂完整了!维京人拥有了自己的北极熊,维京人完整了。”
“但是,当完整的他回到魂牵梦萦的斯塔万格,他知道又有新的征程在等待他。”
“教会不允许肮脏的异教徒们聚集在一起,不允许他们赞颂,不允许他们安享。他们派出护教骑士来清理这片地方,斯塔万格的维京人抵挡了三次,第四次却失败了。”
“三百多个维京人落到了教会的手里,包括老人、小孩和女人,被关在地牢,受尽折磨。奥丁把爵士指引回来,让爵士看到,听到。爵士什么也没说,他带上了所有的财富,独自一人驾着长船去了斯德哥尔摩。”
“教会要他跪拜,他跪拜,要他忏悔,他忏悔,要他奉献,他显出自己的财富,凿沉自己的长船。”
“他用自己的荣耀救出所有的维京人,他让教会觉得胜利,甚至为他面圣,让国王封还了他被夺走的爵位。”
“加曼家最桀骜的小儿子皈依了!呵,多可笑的自信啊。”
“当爵士带着维京人回到斯塔万格的时候,这里已经不仅是他的族地,还成了他的封地。他又一次成为维京人的救世主,又一次,为维京放弃了所有。他忏悔自己的罪,哪怕他没有罪,他不再驾驶长船,因为他凿沉了船,他被大地绑缚住灵魂,即便奥丁知道他的忠贞,他依旧在脸上纹满了罪人的烙痕。”
“这就是我们的爵士,我们的先生,我们的庇护者,罗根.加曼。”
“仆人告诉我他在八个月前中了风,在床上足足躺了五个月,当他恢复的时候,他由衷喜悦。”
“他和仆人说奥丁原谅他了,奥丁来接他了。”
“他又开始为自己打造长船,用他打磨了一辈子的船胚,那条船只有5米长,船上只有他和耶罗。”
“两个月前,他和耶罗驾着她离开了他守护一生的地方,一个月前斯泰因斯的朋友把他接回来,而现在,我们来送别他……”
洛林的声音低沉下去,转过身,缓缓拉开身后的白纱,露出一艘残破的几乎被彻底撞烂的小型长船。
穿着毛皮,握着剑盾的加曼爵士安详地躺在里面,憨厚而老迈的耶罗躺在里面,就像在修道院的无数个日夜那样,静静躺在他的脚边。
洛林俯下身亲吻了爵士的头盔,直起身,对宾客们说:“向他告别吧,他肯定想见你们。”
海娜、卡门、克伦、莱夫、拉莫斯先后站起来,向爵士献花,亲卫他的头盔。
接着是爵士的家人,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孙子和两个孙女,还有他老迈的夫人。
第三批是斯塔万格岛上的居民代表,德雷克商会挪威贸易所的雇员们都在其中。
第四批是这一代混迹在北海的维京海盗们,一群或野蛮或笨拙的大汉,哭得稀里哗啦。
第五批是亚查林、王也、丹尼尔和埃尔金的皮迪克爵士、明德尔的另一个耶罗、沙克林的奥迪兰,他们或是在斯塔万格稳定后才加入洛林团队,或是单纯因为与德雷克商会的往来才和加曼爵士成为的朋友。
接着是第六批,第七批……
当白菊和翠菊堆满了长船,只露出爵士和耶罗平静的脸,送别终于告于段落。
洛林伸手摘下自己的戒指,为爵士带上去。
他凑在爵士耳边说:“这是我花了七千多镑从伦敦拍卖会上淘来的小东西,哈拉尔的誓约之戒。我知道你有多崇拜自己的这位祖先,这份小礼物,你肯定会喜欢的。”
白纱覆面。
层层叠叠的纱布在仆人们的努力下把爵士、耶罗和他的船缠成丝茧。洛林已经安排好船只等待在斯塔万格的码头,会把这位伟大的维京人一直送到加拿大最北端的巴博峰,送回他与耶罗最初相识的那片冰天雪地。
宾客们散去,只剩下洛林的船员和爵士的家人。
洛林环顾他们,轻声说:“我不清楚爵士为什么让我做他的追悼司仪和遗嘱宣读人,但我不会推脱。来吧,我们去修道院的草坪,据我所知,他和耶罗都喜欢那片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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