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庄人多,地也多,收秋忙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结束。
今年的产能不错,收回来的粮食除了按照定额交给国家之后,剩下的也比以往多两成,在分到村里,今年又能过个好年了。
收秋结束后的第十天上,白国兵一大早就用着村里的大喇叭,召集大家在村里的戏台集合。
广播响起的时候,孟东媛还在睡回笼觉,等起床洗漱完,拉着穆睿涵到了戏台的时候,那里已经排上了长队。
今天是个好日子,排队的都是一大家子,先要在会计处核对自己的工分,到时候在找白国兵领粮食。
孟东媛看着队伍还长,就想找个地方先坐会儿,一转头,竟然看到了穆南星,双手抱怀,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孟东媛不敢相信的走进看,穆睿涵最先反应过来,蹦蹦跳跳的向穆南星跑去:“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给我的糖呢,你说话不算话,怎么今天才回来。”
穆南星抱起了穆睿涵,从兜里掏出了糖给他:“给你买了,爸爸这不是工作忙吗?”
“哎”,穆睿涵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爸爸,你虽然买的这个糖很好吃,但是外面的包装很好看的。”
“糖果好吃就行了,又不是眼睛吃,要那么好看干什么?”穆南星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有些摸不准穆睿涵的想法了。
“当然需要了,你是不知道我们现在在比赛集糖纸,谁的糖纸最多,谁家是老大。妈妈给我买了好多好看的糖,我本来已经是第一了,但是铁蛋回了姥姥家一趟,已经快超过我了。”
“小孩子别老比来比去”,穆南星不想让孩子从小就有那么重得心思。
穆睿涵不喜欢听这话,直接从穆南星身上跳了下来:“我不和你说了,你是个老古董,什么都不懂。”
说完,和孟东媛说了一声,就冲着正在不远处等着的铁柱跑去。
等穆睿涵走了,孟东媛才插得上话:“你怎么回来了?”
穆南星指了指人群:“听阿笙说今天是分粮的日子,怕你背不动。”
“就我那点工分,能分多少粮食,实在不行,我就分开拿呗,只要智商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孟东媛冷哼了一声,但是对于穆南星想着自己这件事还是很满意的。
“嫂子好,我是陆丁笙,现在跟着穆哥干活。”
孟东媛这才注意到站在穆南星旁边的男人,男人带着一副眼睛,长得不矮,大概一米七五的样子,但是西北的汉子里并不显眼。肤色白净,不像是一点儿西北人。站着的位置和穆南星有两个人的距离,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孟东媛并没有把两个人当成一伙的。
男人听到穆南星提到了自己,笑着说道:“嫂子好,我是陆丁笙,现在跟在穆哥做事。”
陆丁笙的大名,孟东媛没少听,后世也在电视里见过,那时候出席那些场合,陆丁笙也是西装革履的,和现在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你好,我是孟东媛”,想起自己刚刚的那个样子,孟东媛嗔怪地看了穆南星一眼,红着脸说道。
“经常听穆哥提起你,我也是这个村的,我媳妇是白铃兰,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以后可以互相关照一下。”
“知道知道,这段时间多靠兰子照顾了,我和南星还想着,什么时候请你们夫妻两个,好好感谢一下你们。”
孟东媛话音刚落,一个小女孩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娇声问道:“爸爸,你去哪儿了?我都好久没见过你了。”
“去上班,给妞妞挣钱买糖了,你看”,说着,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糖人。
“哇塞,是小兔子哎,好可爱的小兔子,和咱们家欢欢一样”,拿到了糖人的妞妞,兴高采烈的和跟过来的白铃兰展示着。
“拿了糖就去玩吧,爸爸妈妈还有事要做呢”,白铃兰摸了摸妞妞的额头,看着女孩离开之后,才回头问了起来:“怎么今天才回来,我还想着你早回来一天,多休息休息。”
“今天基地的供给车要去县里拉东西,就捎了我们一程”,陆丁笙说道:“今天还有点工作,是穆哥专门给我放的假。”
之前对于孟东媛主动离开小组的事情,白铃兰心里还是有些不开心的,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了,而且孟东媛走后,组里的产量也提高了,大家的抱怨也没有了,白铃兰有时候还想着感谢孟东媛主动离开呢。
心里没有了芥蒂,白铃兰主动打起了招呼:“东媛这么早就过来了?”
“也是刚来,前段时间太累了,这休息了几天还没有歇过来”,孟东媛以为白铃兰面对自己的时候会是一张冷脸,现在白铃兰态度好,孟东媛也不会拉着脸,笑着回应道。
“我们去排队吧,先去合一下工分,估计领粮食就到了的下午了”,白铃兰不是第一次领,对于领粮的事情很清楚。
村里就那么两头牲口,今年的收成不错,家家分到的粮食应该不少,可能一辆车都拉不开,村里的人家不少,等排到自己估计就是下午了。
依着白铃兰的建议,孟东媛加入了排队的行列。
前面排着的人不少,但是真的动起来,很快就轮到了孟东媛。
孟东媛有些吃惊,白铃兰解释了起来:“村里分粮食是按照工分分的,所以为了能够多挣点,一般都不会分家,看起来刚刚那些人一大堆,其实也就是两家人。”
孟东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是还有些疑问:“可是,工分也都是每个人挣得,然后积累起来的,分开不是也一样吗?”
白铃兰摇了摇头:“不一样的,比如说,村里收秋,下地的工分比伙房的工分高,伙房的工分比晾粮食的工分高,家里给村里喂着牲口的,又会有一份工分。我们这里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样,不是按照你工作的时间给工分的,是看你干的活给工分的,据说之前这个办法还是穆研究员想的。”
这个孟东媛明白,以前按时间算工分,干多干少一个样,很多人都是磨洋工,有了这么分级,自然积极性就高了。
“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虽然都是一个家的人,但是各方又是不一样的”,白铃兰接着解释了起来:“就比如我们家,我们家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女人的体力本来就比不上男人,而且等女儿嫁人之后,就不算白家庄的人了,就算是嫁给了白家庄的后生,也不是我们家的人了,所以等我妹子家就少一个劳力,到时候分到的粮食就少一分。”
“但是我大伯家,有四个儿子,现在最小的都已经十五了,是个正经的劳力,再加上娶进门的媳妇,家里有七八个劳力,干活挣得工分也是我们的几倍,年底的时候分的粮食也就多了。”
“今年收成好,每个人分到的粮食都够自己吃,工分多的还能存点。但是收成不好的时候,像我大伯他们家,护住温饱绝对没问题,但是我们家就得饿肚子,就得想其他办法。”
“所以不分家,有时候就是为了家庭资源得分配,保证家里每个人都能活下来”,白铃兰响起了前两年闹饥荒的事情,要不是自家爷爷在世,可能自己家就饿死了:“虽然我们和家里的亲戚矛盾不少,但是前几年没有他们帮助,我们人就没了,所以现在闹得再僵,需要帮忙的还是会搭把手的。”
孟东媛理解了,虽然新的工分分配制度,对于大家的干活积极性有刺激作用,但是对于那些家里劳动力本来就没有几个的,也是一种打击。
“不过村里也有其他的办法,会存点公粮,万一哪家真的过不下去,就拿出来救济。所以这两年白家庄人的日子过得都不错。就是现在,也还是有小村子过活不下来,来我们这里借粮的”,说着,白铃兰指了指站在人群外围的几个陌生男人。
那些男人看起来却是比白家庄的人过得差一点,身上的衣服是补丁加补丁,都看不出原来的衣服样式了。
“大队长会借吗?”按理来说,有人上门了,是不能不借的,但是说起来,大家也算是一家人,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过不下去吧。
“会,那些事三里湾的人,他们村子小,地也不好,收成不够,村里的情况还都特殊”,说着,白铃兰叹了一口气:“不过每年忙完,不用牲口了,青壮年们都会拉着那头老骡子来帮忙,那几年谁日子都不好过得时候,他们也救济过我们一些草根,这情分我们得认。”
戏台院里白家庄的人,脸上满是欢喜,戏台外,等着的三里湾的几人,脸上却满是担忧,是不是的伸头看粮食分的情况,对于今年能分到自己手里多少有些担心。
孟东媛也没干多久,挣到的工分不多,分到的粮食也不多,五十多斤,穆南星自己就能背回去。
白铃兰家人口不多,但都是勤快人,只要村里有活就去干,这一年攒下的工分不少,分到的粮食也得两车去拉,到白国兵处领了号码牌后,就准备回家了。
孟东媛家的粮食虽然只有五十斤,但是穆南星一个人背回去还是需要点功夫。陆丁笙找白国兵要了一个袋子,将粮食分了分,和穆南星各背了一袋,准备回家。
刚出戏台的大院,就听到了一阵叫骂声,声音还有些熟悉,转过墙头一看,竟然是王二妮,双手叉腰,站在路中央,指着面前的白金贵骂着。
在白金贵身后站着的是白井野,笑意盈盈的看着王二妮,但孟东媛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狠意。
“白金贵,别人把你当个人,你却偏偏自己要去当条狗,白井野有什么好的,需要你舔腚似的跟着,知道的你们是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爹,不对,你对你爹也没这么孝顺过。”
孟东媛有些没看懂,陆丁笙解释了起来。
“白井野是村里出了名的人,平时不干活,尽干些找猫逗狗的事情,以前的工分制度下,还会拿个工具去地里点个卯,后来在穆哥的建议下,换了新的工分制度后,他就彻底不干活了。”
“不过白井野不干活,却是有个好娘。井老婆子虽然也从不掺和村里的活计,但是因为会医,平时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找她看。现在这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没什么钱,井老婆子也体谅大家,就用工分抵账。这么一年攒下来,还有不少,分粮食的时候也是有几百斤,够他们娘俩一年吃了。”
“你刚刚看到了,用车的人那么多,白井野哪里是会等的人,他不敢硬抢,但是身边的跟随不少,主动供使唤的也不少”,陆丁笙指了指白井野周围的几个人:“没到了分粮食的时候,就会让他们搬回去,这不是正在帮忙搬吗?”
“白金贵作为白井野手下的头号随从,这种事向来都是最积极的。以前王二妮也从不说什么,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发飙了。不过作为一个男人,我自己看了都觉得白金贵不是个男人”,陆丁笙不屑的说道:“自己在外面被别人的使唤,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王二妮去做,简直把老婆当成奴才用。”
陆丁笙解释着情况,那边的战斗更加激烈了,白金贵将粮食一扔,上前一步,将王二妮推开,骂道:“你这疯婆娘,要是不想过就离婚,老子没了你,依旧能活。”
“离就离,要不是你,老娘现在逍遥自在呢”,王二妮也是气极了。
“逍遥自在,要不是当初老子捡了你这个破烂货,估计现在还嫁不去呢。老子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真以为怕你啊,你家兄弟多,有个卵用。还不是让那个男人走了。你要是真要你那张脸,那年就该找个湖跳了,也是清净自在”,白金贵彻底撕破了脸皮,说出的话也惊到了村里的众人。
王二妮没了声音,眼泪哗哗的流:“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
王二妮没说几句,就被白专才夫妻两个拉走了,白金贵反身捡起地上的麻袋,驱开挡路的众人。接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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