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玻璃窗现出了朦朦胧胧的影子,隐约可见男子那张模糊的脸,清瘦又不失温文尔雅,他戴着帽子,看上去有几分神秘,但周身散发出孤寂的气息。
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肖艳红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在偷看她,依然专心致志算着账,饶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但气质贤淑,表情恬淡,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窗外,男子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目不转睛地看着肖艳红。
他的眼里有着疑惑,更有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眷恋。
她是谁?
她到底是谁?
明明不认识她,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为什么会和她合照!
一想这里,他的脑袋像是被针扎过一样,痛得五官扭曲成团,双手抱着头缓缓蹲了下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
紧咬着唇,又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脑子里就像是放电影似的,无数凌乱的画面从眼前闪过,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画面!
慢慢的,脑子里的画面比刚刚更清晰了!
剧烈的疼痛感比刚刚更强烈。
“爸!”
就在黑帽男咬紧牙关忍受难言的痛苦时,耳边突然传来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如山涧小溪般,声音空灵悦耳。
又像是夏夜里的微风掠过寂静的湖面,落入男子耳里,狂躁不安的心立马变得平静下来。
他茫然抬起头来,周围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为首女子面色平静地看着他,水眸灵动,表情真挚。
他见过她几次,隐隐觉得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只是当时候情况紧急,根本没有心思去过度关注她。
可她为什么喊他爸?
苏晚晴见黑帽男子一脸茫然,定定望着她,又轻轻喊了声,“爸,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妈等你等得好辛苦!”
男子神色迷惘,右手扶住帽檐想离开,心里的声音告诉他不能走,必须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才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苏晚晴似乎看出他本能的抵触情绪,一把拉过楚昊天,柔声说道,“爸,我是你的女儿苏晚晴,这是你的女婿楚昊天!你的外孙文轩在睡觉!”
说完,她又指向正在办公室里忙着看账本的肖艳红,笑容清浅道,“她是我妈,也是你媳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们了!但你真的是我爸,当年……”
苏晚晴将这些日子了解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他听。
苏岳林眼神疑惑听着苏晚晴的话,就像在听着与他无关的戏文,一时半会儿瞧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账目的肖艳红听到窗外的动静,立即跑出来,一眼瞧见黑帽男子,惊喜交加扑上来,一把抱住苏岳林又哭又笑,“岳林,岳林,是你!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还会来的!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呜呜呜……岳林,你好狠的心哪!这么多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们?”
“你就任由我和别人过日子!你好狠的心哪!”
“岳林,同心树下你说这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永远不会丢下我!桃花树下你说这辈子和我相守到老,一起看着孩子们长大成人!你说过的话,都忘了?你怎能忘了?怎能忘了?”
“……”
激动之下,她语无伦次诉说着心里的委屈,双手使劲捶打着男子的胸口,说出的话透着悲愤,行为举止之间又是数不尽的委屈和哀怨。
闻者,无不动容。
听者,无不伤心落泪。
黑帽男子任由肖艳红捶打着他的胸膛,眼神从迷茫慢慢变得疑惑,最后双手抱着头,剧烈的疼痛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一种说不出来的伤心绝望感席卷着他。
肖艳红刚刚的话钻入他的脑子,就像是放电影般,转变成一帧帧美好动人的画面。
画面里,只有他和肖艳红。
同心树下,他坐在画架前安安静静画画,一个温婉甜美的女子俏生生地走近他,就像是春天的嫩芽般,在他心里悄悄发芽,深深扎根,再然后,开出娇艳灿烂的花朵。
从此以后,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
桃花树下,他轻拥着女子望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眼里藏着浓浓的深情,在那一刻,他再次许下诺言,‘艳红,一生一世一双人!’
轰然一声,他的脑子里似乎被炸开了般,所有的记忆浮上心头。
他望着怀里哭成泪水般的女人,张了张嘴,爆发出压抑到极点的哽咽声,“艳红……艳红,我想起来了,你是艳红……我们说好的,要一生一世不分离!”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艳红!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和孩子们受苦了!”
“我……我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了!什么也不记得了,都是我的错!”
“……”
他紧紧抱着肖艳红,堂堂七尺男人哭红了眼,红肿着眼眶,因为激动,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惊喜,额角突突跳动着,心脏血液加速,整个人陷入癫狂的喜悦里。
“艳红,晚晴在这里,景天呢?”
肖艳红紧贴着苏岳林的胸膛,哽咽着,“岳林,我错怪你了!我以为你在外面有人了才不认我们!”
“岳林,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晚晴嫁给昊天,生了一个儿子,今年五岁,可爱又懂事,他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好!景天不是自闭症,他有画画天赋,现在去外地学习了!等他放假回来,才能见到他!”
“……”
两个快年过半百的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许久才勉强恢复平静。
苏晚晴任由楚昊天轻轻拥抱着她,感受着他温暖炙热的温度,看着久别重逢的父母,心里涌现出强烈的幸福感。
不知过了多久,苏岳林在肖艳红的搀扶下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苏晚晴和楚昊天跟前,眸光灼灼看着他们,一字一顿,“晚晴,这些年,辛苦你了!”
“本来爸该负责的事,居然让你来承担,都说我的错,是我的错!”
“……”
苏晚晴看着表情激动万分的苏岳林,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爸,我是你们的女儿,在你们遇到困难之时,我应该挺身而出!只不过我幡然醒悟有点晚,还是让妈吃了不少苦!”
其实是原主打不开心结,嫁给楚昊天之后,一直和肖艳红赌气,从未去绥县见肖艳红。
对此,肖艳红心里怕是难受的紧吧!
苏岳林看着懂事又听话的苏晚晴,心里感到非常欣慰,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推开肖艳红,语气里透着一丝沉重,更有一丝释然,“艳红,看到你和孩子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如今的我还是戴罪之人,应该主动投案,等早日出狱再陪在你身边!”
不管怎样,他身上还扛着私通外敌的罪名。
不管他是否冤枉,只要身上的罪名一日未曾洗脱,他就是戴罪之身。
若是与苏晚晴相认,迟早都会连累她。
一想到这里,他的态度越发坚决。
不等众人开口说话,他极力压制住心底的酸楚,挺直背脊快步走向马路对面,微微耸动的肩膀出卖了他真实的心情。
等他们反应过来,苏岳林已经走到对面马路。
肖艳红猛然反应过来,快速跑过去,一把抱住苏岳林的背,爆发出绝望地呼喊声,“岳林,你要是再离开我们,就让我……让我陪你一起去吃牢饭吧!”
“你那什么私通外敌,是我给你送的信!是我!我们是同伙,要抓,就连我一起也抓了吧!”
“……”
悲呦痛苦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苏岳林被肖艳红从背后禁锢着,挪不动步子,耳边听到肖艳红突如其来的哭喊声,心底微微一震,而后,转过身,双手如钳子般攥紧肖艳红的肩膀,猩红着眼逼视着她。
因为激动,更多的是担心和无奈,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艳红,你怎能这么说?我……我投案自首,就是为了让你们母子能安安心心过日子!你怎能犯傻胡乱说自己是送信之人。你要是吃了牢饭,让我,让晚晴,让景天,如何安心?”
一连串的问题直逼而来,肖艳红脑袋懵了。
半晌,她才缓过神来,双腿无力瘫软在苏岳林胸膛里,抬眸,泪水涟涟地看着温润如玉般的他,抬手,颤巍巍地举起手,一遍一遍抚摸着他的脸颊,嘴里发出祈求的声音。
“岳林,岳林,我就想陪着你!陪着你,也不可以吗?”
只要能陪着他,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她也愿意!
苏岳林低头,看着哭得不成人样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温润如玉般的笑容,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轻柔的声音一如初见般美好。
在他心里,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女孩儿。
“艳红,你傻啊!若是我不这样做,女儿怎么办?儿子怎么办?我们不能给予他们帮助,至少不能给他们拖后腿啊!你让我走吧!”轻轻柔柔的声音,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刚刚重逢又要离别的愁绪,只能深深埋藏在他的心底。
听到苏岳林如此说,肖艳红哽咽着止住悲痛欲绝的哭泣声,眼底闪过一抹坚毅,一字一顿道,“岳林,你放心去吧!我会守住晚晴和景天,我会帮你翻案!”
“一定会将你的冤情洗清!”
“……”
看着这让人动容的一幕,众人皆默。
许久,苏晚晴走向前去,轻言安慰道,“爸,其实事情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那次运动造就了不少冤假错案,上头安排人手在处理!只要将案情呈上去,自然会有人来处理!”
后世,她看了不少关于斗*地*主等运动方面的资料,自然知道这时代人为制造了不少冤假错案,不过,后来有很多人平反了不少案情。
现在他们要做的事,就是帮苏岳林平反。
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毕竟事情过去已久,早已物是人非!
苏岳林望着言语铮铮的苏晚晴,黯淡无光的眼神里迸溅出一丝亮光,转瞬,又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又一点一点地灭了。
“晚晴,爸感谢你对这个家的付出,只怕是……是我的冤案非一般人能够平反!”
当年,他的罪名是私通外敌!
这可是危害国家公共安全的罪名,绝不是寻常冤假错案!
就算苏晚晴想帮他,也得有这个能耐……目前,她只是在经商方面略有小成,要想替洗去他私通外敌的罪名,几乎不可能。
她能去找谁给他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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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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