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去,王玉梅怔在原地,又惊又喜,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仁……仁杰,你……你能站起来了!”
只见刘仁杰腰间绑着布条,沿着床边一步一步挪着脚,头发依旧乱蓬蓬的,胡子拉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来,眼里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这是一种氤氲着希望的光芒!
刘仁杰瞧见她们,立马停止挪动脚步,凹陷的脸颊绽开了花,笑声爽朗激动,“晚晴,姐,你们都来了!我能走了,真的能走了,虽然速度慢,也有了希望啊!”
今天一步,明天两步,后天三步……总有一天能挺直背脊,一直走下去。
王玉梅高兴地合不拢嘴,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都不知道如何说话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太好了!有希望就好!”
苏晚晴看着刘仁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知道他迫不及待想要站起来的心情,不过,要综合考虑身体的承受能力,循序渐进,劳逸结合,“仁杰叔,先歇歇吧!每天练一个小时就行了,太多也不行!”
王玉梅现在把苏晚晴的话当成圣旨,连连点头,“对对对,晚晴说的对!你一定要听晚晴的话才能早日康复,早日下地干活!”
王杰仁闻言,停下来。
他躺回床上,任由苏晚晴给他诊治,许久,关心问道,“晚晴,你后爸对你和景天好吗?”
他一直瘫在床上,不知道肖艳红改嫁只是假结婚的事!
这些天以来,苏晚晴手把手给刘仁杰诊治,自然知道他为人憨厚忠实。
当下,也不再隐瞒,“仁杰叔,我妈改嫁其实是我爸一手安排的,只是为了保护我们。他们之间,不是事实婚姻。前段时间,又离了。”
刘仁杰微微一怔,又想起岳林向来细致周全的心思,很快释然了,“既然没有感情的婚姻,也不必强求,离了好!”
就像他和老婆感情不深,一出了事。
老婆眼看他诊治无望,便带着儿子跑了。
苏晚晴看着刘仁杰陷入沉思里,猜到他忆起伤心往事,便转移了话题,“这次陪我妈过来是想找一把铜钥匙,只可惜,我们找到那个地方时,钥匙已被人先一步拿走了!”
刘仁杰眉心一跳,呼吸立马变得急促起来,边说边比划着钥匙的大小和形状,“钥匙?是不是一把花纹繁琐的铜钥匙?”
他与苏岳林交好,曾见他把玩过那把铜钥匙。
如今,苏晚晴一提钥匙,埋藏在深处的记忆立马勾了出来。
苏晚晴见过铜钥匙的压痕,自然知晓它的大小和花纹,见刘仁杰如此一说,心头一喜,眼睛都比平时亮了几分,“仁杰叔,除你之外,还有谁见过那把铜钥匙?”
刘仁杰蹙眉陷入沉思,半晌,抬头望向苏晚晴,沉吟道,“这个不好说,你妈应该见过,还有,比如苏岳亮……这些和他走得近的……本家兄弟!”刘仁杰一口气说出三四个名字!说了,等于没说。
那些人,几乎都去了外地。
唯有苏岳亮留在家里。
“仁杰叔,你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我爸老老实实做事,为何会被人扣上那么大的罪名?”
在那个牛鬼蛇神横行的年代,一旦扣上私通外敌的帽子,就意味着会判死刑!
“这件事,我想了十多年都没想清楚!你想想,私通外敌多大的罪名分分钟枪毙的大事,谁敢这么告?除非结了死仇的敌人!可是你爸为人和气,从不与人发生口角,又怎会与人结死仇?”
“……”
看到刘仁杰气愤填膺的表情,苏晚晴深吸一口气,说出压在心底的疑惑,“仁杰叔,你觉得人死后会不会有鬼魂?我……好像见到我爸的鬼魂了!他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所以他的魂魄才会出现在苏家大院?你与他是同学,关系又那么好,应该知道一点吧!”
她来自后世,本是无神论者,从不相信这些魂魄之说,可自打魂穿而来又得了空间之后,有些事情似乎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刘仁杰听到苏晚晴如此说,瞪圆了凹陷的眼,表情极度震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晚晴,你说,你说,你……你在苏家院子见到你爸了?”
怎么可能?
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从未出现过,怎会突然出现在苏家院子?如果他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他!
他明明知道,他一直在牵挂着他!
一连串的疑问扑面而来,刘仁杰就像魔怔了似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蚊帐顶,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要不要告诉苏晚晴事情的真相?
内心很纠结,很纠结……
苏晚晴见刘仁杰神游九霄,想起他刚才说过的话,‘你在苏家院子见到你爸了?’的话,笑着纠正道,“仁杰叔,你搞错了!我是说,我好像见到我爸的鬼魂!”
话音刚落——
刘仁杰敛了眼底的震惊,表情严肃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晚晴,你爸没死!他没死!不,确切来说,那时候,他没死!我出手救了他!”
说完,刘仁杰语气沉重,缓缓道出当年发生的事情,泪水似决堤的河水,滚滚而落。
“当年,我听到岳林哥私通外敌的消息,很是震惊,赶到苏家院子想问个究竟。不料,家里乱哄哄的,那些人早已赶到,将岳林哥五花大绑带走了!”
“你爸眼神绝望地看了我一眼,别过头去,什么话也没有说。那绝望悲呦的眼神在告诉我,他是被人冤枉的。我们心里很明白,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要他一开口和我说话,我也会受牵连!”
“我一路上跟着他,看着他被那些人往死里打,却无能无力!”
“……”
“一直跟到大街上,一支游行队伍迎面而来冲散了我们!我瞅准机会,冲向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刀子割断你爸身上的绳子,让你爸逃!你爸怕连累我,死活不肯,我说,如果不逃就是死路一条!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母子三人了!”
“你爸听到最后一句话才逃了!那些人看见你爸跑了,恼羞成怒拔出枪,对准你爸连开了两下,我冲上去与他们缠打,给你爸拖延时间!最后,你爸跳入河里。我被他们打成这样!”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河里没有打捞出你爸的尸首,我想着,他肯定是逃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你爸一点消息,我慢慢放弃了希望!”
“听到你这么说,我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
苏晚晴看着热泪盈眶的刘仁杰,鼻头一酸,“仁杰叔,委屈你了!”
她理解刘仁杰为什么要隐瞒真相,在那个牛鬼蛇神横行的年代,他要是说出事情的真相,三天两头会挨批斗。而现在苏岳林生死未卜,更加没有说的必要了。
以免家里人得知真相,去找他们母子讨要医药费,给他们增加麻烦。
现在听她这么说,他又看到了希望,所以才说出当年的真相!
这个男人独自承受了太多太多!
刘仁杰轻轻叹了一口气,“晚晴,我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只要你爸能活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王玉梅在旁边一直抹眼泪,“仁杰,你傻啊!你怎么这么傻啊……”做了好事瘫在床上十多年,还要瞒着真相!不过,换作是她也不会说。
谁让苏岳林一家子这么好!
苏晚晴看着表情由悲伤转为欣慰的刘仁杰,一时之间,心里头五味杂陈,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仁杰叔,你好好养病,我一定让你重新站起来!”
之前她是看在王玉梅对苏家的恩情上,过来诊治刘仁杰。
而现在,让刘仁杰站起来,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至于,她爸到底是死还是活,她会尽力去追查!
这话一出,王玉梅眼眶里的泪水瞬间流下来,她上前紧紧握住刘仁杰的手,唇瓣颤抖着,“仁杰,你听到没?听到没?晚晴说了,一定会让你站起来的!”
顿了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止住哭声表情讶异道,“晚晴,你家还开着那么大的药厂,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吧!不能为了仁杰的病情,耽误了你的大事啊!”
做人不能太自私!
刘仁杰望着表情真挚的苏晚晴,心里想着要是苏岳林看到他女儿变得如此懂事,也一定很欣慰,“晚晴,你的心意叔领了!你留下一些药水就可以了!”
苏晚晴微微一笑,“这后期康复练习确实是个漫长的过程!一时半会好不了!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等这边的事情办妥后,你们可以随我去桃花镇!”
“桃花药厂已经步入轨道,工人越来越多,婶子可以过去帮着煮煮饭!工资每个月三十块!您儿子儿媳也可以跟着过去,工资和厂里工人差不多,一个月三十多块钱!”
王玉梅瞪圆了眼,摊开手指头算来算去,“三十块?这么多?我们镇上有人出去做保姆,一个月才二十块,就算国营单位的工人,一个月也才三十多块!我们三个人……加起来……”简直算不出数来!
王玉梅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行,不行……太多了!”
这么多钱,简直吓死她了!
就算她缝缝补补一辈子,也抵不上全家在药厂干上一年的工资!
她杵在原地怔愣好半天,终是说道,“晚晴,不然,你就给我儿子和儿媳发工资吧,我老太婆有口饭吃就行了!”
苏晚晴笑着回道,“玉梅婶子,请别人也要发工资的,又不是对你搞特殊待遇!”
听妈说玉梅婶子对她很好,又受了苏家连累差点成了瘸子,现在趁她有能力,也可以帮帮她们!
王玉梅不再纠结,眼眶里氤氲着雾气,重重点头,“好,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必须要对得起这份工资!
——
离开刘仁杰家后,苏晚晴与王玉梅原路返回苏家院子。
一路上,王玉梅兴奋极了,快到院子时,她望向苏晚晴交代,“晚晴,你先回家,我去儿子岳父家转转就回来。”她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儿子儿媳。
苏晚晴点头,“好!”
暮色将至,淡淡薄雾她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
眼看就要到苏家院子了,她加快脚步。
就在这时,她看到苏岳亮挑着簸箕走在前头,她想追上去打招呼,不料,一条黑影闪电般窜出来,挡住苏岳亮的去路。
他手腕翻转,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现出来,对着苏岳亮的胸口佯装成要刺过去的架势。
苏岳亮明显吓傻了。
啪!他肩膀上的扁担掉落在地,簸箕滚向旁边,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嘴角发出奇怪的呜咽声,“你……你……你……”
看错了!一定是他看错了!
怎么可能是他!
他已经死了十三年!
难道,他回来找他报仇了?
他背对着苏晚晴。
她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苏晚晴只看到寒光闪闪的匕首刺向苏岳亮,面色沉了一下,惊叫一声,“堂叔,小心!”声音刚落,来人似乎受到了惊吓,转过身,快步跑了。
就在那一瞬间,苏晚晴终于看清他的侧脸,一颗心突突跳动着,那个人,又是那个戴黑帽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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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在下午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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