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虽然鞭炮还在响,电视还在唱,年味依然在,但对很多人来说,这就意味着,好过,或者不好过的年,终于过完了,生活又即将回到正轨上。
还在上学,而且有寒假作业的孩子们,自觉或者不自觉的,不得不把玩野了的心强收回来,关起门来,老老实实的补落下来的作业。
不这样不行,之前那几天,一直和颜悦色,非常包容,简直像别人家家长的家长们,也回归了正轨,嘱咐几次你要是还不听,那不一定会打,但肯定会沉着脸骂。
那些已经工作的,这会已经走完了亲戚,虽然还貌似悠闲的和同伴或者朋友喝喝小酒,随着上班的时间开始倒数,就和中考或者高考前夕的那个倒数一样,心里其实也挺五味杂陈的。
什么都不用想,可以把脑子就当摆设,只用吃喝玩乐的几天已经过去,接下来又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一整年的时间,又得为工作上、生活上的那么多事操心。
想想就连喝酒都没劲。
但是,就和中考和高考的不可回避一样,这同样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但与此同时,其实多少也有些轻松,或者说安心。
对大多数人来说,轻松的假期是非常态的,压力大的日子才是常态。
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并不属于纪律部队的群体,但绝对属于秩序生物,有时候,我们会厌倦、抗拒那种秩序的存在,但是更多的时候,你会无奈的发现,你居然会在那种好像真谈不上喜欢的秩序里才会安心。
就跟红花的美,是因为有绿叶衬托一样,假期为什么是快乐的?那是因为假期之外的日子里,我们压力大,我们不尽快乐。
冯宏兵现在就提到了这个问题,“一想到再过两天,我就得去公司上班,挨个的给那些客户拜年说好话,重要的客户甚至要亲自上门,还得准备礼物,我就想再醉一场,”
这话顿时附和者众。
因为今天的这一桌,没有客人,都是塆里在嘉盛上班,而且是像他们这样,要么在外跑销售,要么在内当主管的年轻男女。
平常其实真没有多少机会聚聚,也就这一两天,该拜的年拜完了,该待的客也送走了,大家才能像现在这样坐下来,轻轻松松的喝顿酒,交流交流,顺道发发牢骚。
平常这些话,即便在家里说了,老爸老妈不但不理解,还会马上教育一番,什么要珍惜,要用心做之类的,实在是无趣得很。
“这个还不算什么,”冯文说,“都还在正月内,客户也好说话,我心焦的是,正月刚过完,也差不多到了阳历二月下旬,那就又得为二月份的任务、回款发愁,然后就这样一直愁到05年年初,”
“我感觉我这一年年的,就是为销售任务、回款指标、同比环比增长率……,就是为这些数字活着,”
“谁说不是呢?”冯宏兵马上跟他碰了一杯,“不管市场需求怎么变,竞争对手怎么变,不变的是我们每年都在大幅增长的任务,你知道吗,公司给我定的今年的任务,比去年整整上涨了40%,40%啊,”
“我也是30多个百分点,也接近40%,”冯文说。
“你们这个算什么?”在工厂当主管的马上接茬,“我们每年的生产任务,都是接近翻番的增长,在增长的同时,在保证质量的同时,还有降低成本的硬性要求,”
“你知道为这个,我们得动多少心思吗,差不多整个流程都要重塑一遍,”
“我看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鱼有肉你们都不吃,偏偏就抢着吃青菜粉丝,”冯宏兵妈妈端着一个塑料漏盆走进来,盆里是刚洗好的满满一盆青菜。
“不用不用,这些就够,”除了冯宏兵,其它的好几位谦让着说。
“妈,你放这就行,要是还不够,我们自己去洗,”冯宏兵夹起一大把,直接按进桌上的火锅里。
“这就是你招待的客人?”他妈说,“你看看,鱼啊肉的都没怎么动,就让他们吃青菜?”
“媛媛,吃饭你别客气,这鱼都是水库里吃草长大的,这猪,是我们自己家养的,黄牛,也是隔壁村子里放养的,就连这些海鲜,也是塆里在南边开店的那几个,在当地捡好的挑,叫车直接运到村里的,”
“我烧菜的水平至少在村里还算不错,所以多吃点,”她给桌上唯一算是客人的刘媛媛夹菜,每夹一样,就介绍一样。
传媒公司这个春节特别忙,刘丹丹春节期间在首都加班,刘媛媛这个姐姐是从三亚飞了回来,但在家里没呆几天,就遭遇了和方颖芝差不多的桥段,干脆和以往一样,跑到舅舅家里多住了两天。
“是,都挺好,我一直在吃,够了,真的够了,”刘媛媛不得不拿着自己这么一会就满满当当的碗站起来。
“你坐,多吃点没事,你看看你这几年,出落得越发标致,谈对象了吗?家里有没有给你们姊妹俩定下婆家?”她一边给桌上其它的人夹菜,一边问。
“妈,你去忙你的吧,”冯宏兵站起来把她朝外推,“我们都这么大了,难道还不会吃饭啦,”
“别光吃青菜粉丝萝卜,多吃点鱼肉,”他妈妈都到了门口还朝里面嘱咐。
这里的乡风就是这样,哪怕是以前大家日子都不好的时候,只要是来了客人,那也真的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就全置办上桌,而且巴不得你全部吃光。
“媛媛,你别介意啊,”冯宏兵笑着走回来,“我妈她们这一代人就这样,总是瞎操心,你说就以你和丹丹的条件,拿还会愁个人的事,”
其实吧,他这会也是真想问刘媛媛一句,谈男朋友了没?
“没事,我妈妈也一样,”刘媛媛说。
“是啊,都一样,我过年之前,跟我老子把帐一报,今年工资多少,花了多少,大头都花在哪儿,还存下多少,还有多长时间能从一个不起眼的中层主管,变成重要的中层主管……,”
“谁知他对这些统统不关心,就抽着烟眯着眼听着,末了问我一句,‘女朋友咧,什么时候带回家让我们看看,’你说这真是,为了怕他们抽查,那些数字我还专门花了心思去记的,”
“是啊,现在谁还像冯文这样,这么老不早的就结婚?”冯宏兵说。
“你们觉得完成今年的任务难吗?”刘媛媛问。
她在家里听这个话题就听够了,现在真不想再听这事。
再说这些家伙,平常说起对象,说起女孩子,难免会有几句不正经的话,何况现在又喝了点酒,所以连忙把话题朝其它方面转。
冯宏兵他们几个男的,包括已婚的冯文几乎都异口同声的,“难是难,但我一定能完成任务,”
但凡是个男的,谁会让漂亮女孩子觉得自己能力不行?
再说嘉盛每年给销售部门定的任务,并不是谁一拍脑门,觉得哪个数字顺眼就定下来,定下来的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有科学而严格的依据。
当然,定下来的目标,不会让销售部门的员工轻轻松松的踮着脚就能摸到,至少要原地朝上跳一把才能够到,有些,可能要拿张凳子垫脚才能够到目标,要求更高的,可能你得在垫着的椅子上面再踮脚,才能摸到你的目标。
“那就挺好的啊,销售多,生产得多,大家的收入不是更高?”
她这是大实话。
销售部门,是个成绩很直观,收入也很可观的部门。
“你不知道,每个月看着上司发下来的任务指标,有时真的挺愁的,”冯文说。
“是啊,有时压力是真挺大的,”冯宏兵说。
“压力?你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一个人不客气的说。
“叔,你坐,”原来是冯宏兵爸爸进来了。
“我不坐,你们坐,宏兵,你这招待的好,菜没怎么动,酒也没怎么喝,来来,我敬大家一杯,”他拿起儿子的杯子敬酒。
他敬酒谁还能不喝?
“来,我给你满上,”他拿着一瓶酒把桌上的那些杯子倒满,“这大正月的来家里一趟,一定要吃好喝好,”
“还有,刚才我说的话没说完,你们现在压力大?那真是瞎扯,你们想想再往前个五六年的这时候,那会才叫压力大,”
“一个个的家里都不宽裕,但是附近又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只好大老远的朝南边跑,朝那些招工多的地方跑,”
“那些在外面工厂有位子的人还好,年后回去上班就是,那些原来没工作的,怕是这会就得去镇上赶车,争取早到那边找工作,身上就带着几百块钱的盘缠,除了车费,剩不了几个钱,要是钱花玩之前还没找到工作,在那个举目无亲的地方,那连吃饭都成问题,”
“就是那些在外头有位子的,哪里又轻松?去得迟了,怕是位子可能被人给顶了,初五六的这会也得朝那边赶,”
“春运的时候不管是坐什么车,那哪是坐车,那就是打仗,过年的时候可能胖起来的那几斤肉,就路上的那几天功夫,怕是全得瘦下来,”
“你们说说,跟以前的那些难处,苦楚相比,你们现在这些算什么压力?”
他这也不是教训,就是给这些晚辈们倒酒的功夫,顺道说几句。
倒也没人恼,冯宏兵又站起来把他爸朝外推,“都说了就我们自己聊聊天,你们偏要凑合,你怎么不说再往前些年,连车都没有,去哪都得靠走?”
“好好,不说不说,”他爸笑着被儿子退出去,到了门口也嘱咐了一句,“记得喝酒,”
“真是没办法,”他回来笑着说。
“谁家里不一样?”大家说。
“要不怎么有代沟呢?”冯文说,“不过吧,你爸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我们现在挺幸福的,居然想着早点回去上班,”
“是啊,工作的时候,总是想着家里,在家里呆了几天,又总忍不住想着公司的那些事,”刘媛媛说。
“那就别想了,来来来,喝酒吃菜,”
…………
首都,老陈就没有这几个还没活明白的小年轻那样纠结,他很享受这难得的几天假期。
在小王总面前一直唯唯诺诺的他,在自己家,其实又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主要是因为他的工作的关系,他们家才能说搬进首都就搬进首都,而且连户口都迁到了首都。
也是因为他工作的关系,儿子儿媳,女儿女婿,才能顺风顺水的被安排到条件好的单位里上班。
同样也是因为他工作的关系,孙辈的教育问题,那也不是问题。
所以在他难得的可以整天呆在家里的这几天,大家都把他当老太爷来待,不得不说,这滋味着实不错。
中午的时候,他们一大家子人也准备吃饭,就在老陈刚拿起筷子准备带领大家开动时,那部不论什么时候,他一定要接的电话响了,他知道,这可能就意味着自己假期的终结。
果然,他安排的那个手下告诉他,“陈总,冯一平明天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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