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
在李友一顿大巴掌之下,李匹的初期懒癌得到了根治。一家人收拾完了吃过早饭,李道云就把自己过年的衣服提前穿上了。
那是李宪给他在北林市商场买的一套,里边儿是鸡心领红色羊毛衫,外面藏蓝色的波司登羽绒服,裤子是年前邹妮给买布料做的。
老头早前的时候脚上受了伤,贪图软乎,一直喜欢穿自家做的大棉鞋。可是今天也破天荒的穿上了李宪给他买的皮鞋。
其实年前时候他已经去给老伴上了坟烧了纸,所以今天这幅阵仗,让李友有点儿不理解。
“爹,老二上坟的时候没赶回来,我带着去娘那补一下得了,您就别去了。外面太冷,怪遭罪的。”
李道云挥了挥手,“不是那么回事儿。别叨叨,拿上纸赶紧走,再磨蹭一会儿到晌午头子了。”
见老太爷拗不过,李友只好将东西放到了车上。由没有证但是真会开车的吴胜利拉着众人,到了后山。
李家老房子,也就是李清家现在住的那两间是去后山的必经之路。以为老太爷想在老邻居面前露露脸才起的上坟心思,经过老宅的时候,李宪特意问了一句要不要慢点儿,把车窗打开。
却不曾想李道云直接一摆手,“嫌不嫌冷?扯那犊子干啥?”
这倒让李宪意外了,看来老太爷这趟出来,还真不是为了装逼。想到这里,他不禁端正了态度。
正值三十前一天,家家户户都在蒸干粮烀肉准备过年,小孩子们已经将家里买的鞭炮提前抄了出来,一连连的鞭炮拆了绑线儿,拿着个香头单个放响。
噼噼啪啪的声音,就是给大年夜提前做个预热似的。
虽然外面天气嘎嘎冷,但是过年的热情还是将很多人推出了门外。
白色切诺基在小路上徐徐驶过,引起了周围邻里的围观。在林场汽车不罕见,拉木材的解放大卡络绎不绝不是吹出来的,可是这么漂亮的越野车可是稀罕。
随着切诺基一路驶来,小孩子们扔了鞭炮,围在车边撒欢的跑。一些大人也聚到了院墙或门口,看着那车议论纷纷。
副驾驶上的李友只觉得这是自己这一辈子最牛逼的时刻了,看着老邻居们的目光,忍耐再三,终于对身边儿的吴胜利道:“吴老弟,你给我把这窗户整下来。”
随着车窗降下,人们看到李友,气氛立刻就热烈了。
“呦!老李大哥!这嘎哈去啊这是!”
“这不小二回来了吗,带他去给他奶上上坟!哈哈。”
“唉呀妈呀,这轿车是你家的啊?唉呀妈呀,小宪子在外面发了大财啦!”
“瞎几把混,不成器,不成器,哈哈哈……”
“老李大哥,一会儿过来啊!中午喝两口!”
“嗯呐嗯呐,等上完坟回来滴,嚯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李友笑出了马冬梅声,李宪憋不住了。
一旁,李道云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德行。”
后山进不去车,饶是4X4的切诺基,也就只能停在山脚像倒扣过来大锅盖一样的广播信号接收塔下边。吴胜利是外人,不能进李家祖坟,就等在了车里。
可李友要跟着,李道云却也没让。只拍了拍李宪,便率先迎着冒烟儿风向山里走去。李宪看了看一脸迷惑的李友,跟了上去。
趟着没膝的大雪壳子足足半个多小时,他才终于随着一马当先的李道云来到了太奶的墓前。
小小的墓碑因为之前扫过墓的关系,还没被大雪完全掩盖。上面“李严氏”的名字,让李宪看了有点儿心酸。
拿着笤帚将亡妻墓碑上的积雪扫清,李道云拍了拍李宪后背,“给你奶跪下。”
李宪依言跪好。
李道云拿了瓶酒,也没用杯子,在墓碑之前倒了两圈,然后坐到了墓碑之前,叨叨了一些诸如“带着咱二孙儿看你来了”,“这小子有出息,咱家门楣光耀了”之类的家常。
絮絮叨叨的,就在李宪感觉膝盖处都已经冰凉之时,李道云却话锋一转。
“你走的时候让我找你弟舒华,这么多年家里穷也出不去,我还寻思着这辈子是没机会了。舒华当年不知道生死,死了也就罢了,可只要是没死,估摸着也能找着。现在二孙儿出息了,也在外面闯荡,这个事儿就交给他。”
李宪一愣,“爷,找谁?”
“你舅爷,严舒华。”
……
烧纸的功夫,李道云跟李宪讲了往事。据他说李严氏,也就是太奶原本也是关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是后来闯关东的时候家败了,和家里人失散被抢上山头,当时李道云在道馆里活不下去刚刚落了草,一身三命通会的本事让胡子们看中,地位挺高,还不用他出去劫道。
李严氏刚被人抢回山上他就看上了,胡邹八咧的说这娘们是个四宫转斗的命格,跟谁有露水之缘克谁命。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人命如草芥的年代,生死是大事儿,几把舒不舒服是小事儿。
就这么的,李严氏保全了身子。
后来的事情李宪就料到了;
某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把所有人都唬住了,结果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骗人姑娘说帮其找家里人团圆。最后等绺子被关东军给搅散了,直接就跟人姑娘洞了房。
这才有了老李家三代延续……
心中暗叹果然自己这么机智是有家门渊源的,李宪想笑又不敢笑。
提到往事,李道云老脸也不禁微红。
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么着,红了好一会儿,才又拍了拍李宪:“我这一辈子就发过两次誓。第一次是被窝里我赌咒发誓说一定要帮你奶找她还活着的弟弟舒华,第二次是怀你爹的时候,我跟她说这一辈子保她和孩子平安。第二个爷没做到,就想早点儿死下去拉**倒,可他娘还干等死不了。我原本寻思第一个也做不到了,现在指你了。孙儿。”
李宪看了看老太爷眼圈含泪,拍了拍他枯瘦的手,“爷,你放心吧。这年头找个人容易,过完年这事儿我就办!”
感受到老太爷情绪不好,李宪一边把老太爷搀扶起来,一边看着低矮的墓碑道:“爷,我奶这坟寒掺了点儿,明年开春我找人给重修修。”
李道云借着烧纸的火星点了根烟,一挥手:“扯几吧蛋,穷不改门,富不修坟。哪能瞎整?再说,我跟你奶洞房是在破庙里,生你爹的时候躲兵灾,直接生在草垛里,现在这后有山前有水的不挺好?你别操那闲心。”
啊哈?
直到回到了车上,李宪还为自家祖辈的彪悍所震慑。
看向李道云的眼神,充满了崇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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