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气冲出门的景初直到跑下楼,才发现自己这身格格不入的装扮,软拖搭配一条卡通图案的阔腿裤,上身穿着件白T恤,因为打翻了茶杯,身上还溅到了茶水。
“嗬,还真是一不小心走到了时尚前端。”
景初自嘲一声,这穿着也不敢朝外面走,只能乖巧地坐在楼下小花园里,给人营造一种半夜下来散步吹风的假象。
心有气,有不甘,目光却总是控制不住想往入门处看,每一次灯一亮,她的呼吸就跟着屏住,一旦出来的人不是陈修染,她便开始骂——
“哼!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哟,小姑娘,在这里骂人可不好啊。”
景初都没意识到自己身旁多了一个陌生男人,这男人猛地一出声,景初被吓了一跳。她慌忙起身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和家里人吵架了?”
男人连着追问两句,还有那种上下打量的奇怪眼神,一下子把景初给恶心到了。
这么晚,周围又一个人都没有,虽说是高档住宅区,也难免混进一两个流氓,短短数秒钟,景初就已经把眼前这个人设定为坏人了。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一步我就喊了!”
该死。
进来的时候没有看仔细周围,小花园就只有一个出口,还是在这个奇怪男人的身后,自己这边离外围还有一圈小绿植。
跳过去,可以但是有摔伤的风险。
她可是一个学画画的,不是学跳远的,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种危急关头,除了跳出去,她不知道正面突围会不会有一个好结局。
想到这里,景初咬咬牙往外一跳。
“喂!小姑娘!”
“啊……咝……”
陈修染从大门口走出来,听见的就是这两声,辨认出景初的声音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将蹲在地上的人小心扶起:“怎么了?”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线,伴随着脚上的疼痛,景初只觉得一阵阵的委屈和酸涩往外冒,哇地哭出声来。
陈修染哪里遇见过这样的场面,景初说哭就哭的劲儿把他吓愣了,他只得将人抱在怀里轻轻哄着。
男人从小花园里走出来,用手电筒晃了晃那一圈绿植:“这不是陈医生吗?小姑娘是你家的?这大半夜的不在家里待着在这边干吗?我也就是循例问一下,小姑娘就往外蹦。哟,看这哭的,摔疼了吧?”
“王叔。”
陈修染打了声招呼。
来人原来是这个小区的保安,照例夜间巡视,没想到碰见景初一个人坐在小花园这里,上前询问情况,却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着了。
“哎哎,陈医生,这是你的亲戚还是?这么晚了,别让小姑娘穿这么单薄一个人跑到这楼下来,容易感冒。”
陈修染低头看了一眼缩在怀里的人儿,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表情平淡,可语气里分明藏着宠溺:“给王叔添麻烦了,我以后会提醒她的。对了,她是我老婆,以后在远景走动,还请王叔多照顾。”
“老婆”两个字把景初怔得两耳直发蒙,她藏在陈修染怀里,僵硬得跟木偶似的,动都不敢动。他们只是订婚,还没领证结婚的,他怎么就在外人面前这么说呢?
果不其然,王叔很是惊讶,毕竟陈修染住在远景的时间也不短,出入都是一个人,近段时间突然指纹信息多了一位姑娘,还以为是亲戚,没想到居然是老婆。
“陈医生结婚啦!恭喜恭喜。”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带她上去了,辛苦王叔。”
“好。”
陈修染扶着景初的肩膀,低头轻声问:“能走吗?”
方才看摔得不轻,也不知道这会儿能不能走得动。
事实上,景初是真的崴伤了,即便能走,后面可能还会伤到筋骨。景初就是想着打肿脸充胖子,咬牙不承认,结果还是被陈修染给拆穿了。
他蹲下身,把裤腿掀起来一看,脚肿起来了,还说没事没事。
“你怎么就想着跳出来呢?还是你以为自己身手矫健?”
“不是……”
景初委屈地撇着嘴:“这么晚了,突然来个男的跟我说话,眼神也怪兮兮的,我觉得很害怕,所以想跑开。可是他把路口给堵住了,我就只能从边缘跳出来,谁知道……”
“谁知道体重太重,蹦不高,所以扑了?”
陈修染俯身抱起景初,往电梯口走去,难得开了个玩笑,就把某人说成了大红脸。
景初缩在他怀里,双手无处安放,紧紧攥着放在胸口处,小声嘀咕着试图甩锅:“还不是被你气到失了智……”
“你说什么?”
陈修染没听清。
可景初不想再说了。
回到家里,陈修染把景初抱到床上,借着敞亮的灯光打量了一下她脚上的伤,皱着眉:“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内,你这个脚能蹦蹦跳就算是幸运的了。”
“三个月?”
景初瞪大了眼睛:“这么夸张的吗?我以前也崴伤过,上药酒一两个星期就好了。”
“那也得看你伤在什么地方,现在你的脚完全不能用力,一着地就疼是不是?”
“嗯。”
“等我一下,我去拿药箱。”
景初乖乖坐在床头,一动都不敢动,她看着肿处,完全想不到要三个月才能好透。接下来可怎么办?她变成瘸子啦!
屋子里飘着一股药酒的味道,景初盯着帮自己揉脚踝的陈修染,见他手法娴熟,很是诧异:“你一个神经外科医生,还会治脚伤的吗?”
“这点,还算基本吧。”
“哦。”
沉默只会让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景初抿紧嘴唇,看着这个男人为自己上药揉脚,不由得回想起一个多小时前的画面,那时,她是不是有点凶过头了?
陈修染把药酒盖上,抬起头来时正好对上景初有些怔忡的目光,扫了一眼,发现她耳根通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初回过神来,别开脸,不自然地开口道:“谢了,你快去洗手吧,不然满手味道你又要难受了。”
这人可是有洁癖的,继倒了满桌子茶水让他收拾残局之后,现在大半夜又崴伤了脚,也不知道明天一早是不是有门诊时间,景初心虚得连头都不敢抬。
“如果我有些习惯让你不舒服了,我会慢慢控制,早点休息,晚安。”
门关上,屋子恢复平静。
景初垂头看着肿成猪蹄的脚,慢慢缩成一团,把头埋进抱紧的膝盖间。
陈修染是早班,一大早就到了医院,换好衣服便开始查病房。郭晓过来找了几次,都没有碰着面,经过护士站时提了一嘴,只是让护士小舒帮忙看着,若有见到陈修染,告诉他一声有事找,谁知小舒一脸神秘兮兮:“郭大夫,今儿可别惹我们陈教授了,他脸色沉得很呢。”
“脸色沉?”
一听这话,郭晓立马来劲了,他把笔往胸口衣兜一放,靠近护士台,挑着眉压低声打听:“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小舒敲了敲记录本:“上班时间,不能八卦。”
“喂,不带你这样的,这可是你先开的头,怎么,挑起了我的好奇心,这就不负责了?”
郭晓平日里性格好,小护士们也爱和他聊天,所以比起其他医生,八卦,他总是最先知道的那一个。
“陈教授今儿不是早班吗?平时他都是踩着点到的,可今天足足提早了一个多小时,那会儿我刚换班,准备去食堂吃饭。”
小舒抬手在眼下比画了一圈:“就这儿,都是黑眼圈,一看昨天就没睡好。这新婚夫妻不都是你侬我侬的吗?怎么到了我们陈教授这里,就变了。”
“啧,小姑娘家家的,你懂什么?”
郭晓往小舒脑门上推了一下,佯装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这新婚夫妇啊,晚上才有得忙,累是自然的事儿。行了行了,你赶紧工作,别忘了陈教授出现的时候知会他一声,我都找他好几次了。”
“好。”
陈修染订婚的事情医院里的人都知道个七七八八,说是未婚夫妻吧,私下里大家都默认成老公老婆,毕竟都住在一起了。
也多亏了郭晓这个大嘴巴,给陈修染营造了夫妻恩爱的画面,断了不少小护士的念想,也省得别人私底下乱说。
这会儿小舒说什么黑眼圈啊,一晚上没睡好,郭晓玩笑归玩笑,可他心里也知道,肯定不是因为那档子事儿。
陈修染极少早到,还带着脸色,指不定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这边,陈修染结束查房,又跟实习生讨论了一下案例后,走到楼梯口听见有人叫他,转过头便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郭晨,还有她旁边的郝子义。
显然,对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遇见陈修染,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尴尬莫测。
“修染哥,好久不见。”
郭晨是郭晓的亲妹妹,与陈修染也认识,小时候便喜欢缠在他身边玩,后来出去念书工作,联系便少了。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面。
“来找你哥?”
陈修染示意身后的实习生先离开,又看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郭晓。
“不是,我是带子义姐来医院看眼睛的,碰巧约了我哥吃午饭,修染哥,要不要一起?”见郭晨挤眉弄眼,陈修染瞥了一眼站在她身后从遇见起就一言不发的人,沉默了半晌,抬起手臂,借着看腕表的动作收回目光——
“不了,我中午没空。”
“哎哎,我说你这个人,手机怎么老是不接,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了。”
忽然插入一道声音,眼见郭晓像风一样跑过来,直接横插在陈修染跟郭晨之间,也把郝子义那痴缠的眼神彻底挡住了。
“手机落在办公室了。”
郭晓背对着郭晨,动了动嘴唇,陈修染一眼就看懂是什么意思——快走。
“杨主任正在找你,估计是有急事儿,快点过去吧。”
撒起谎来能面不改色的,郭晓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这会儿连郭晨都探出头来,贴心道:“修染哥,你要是有事就先忙去吧,不打扰你。”
“嗯。”
陈修染点头,双手揣着衣兜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有多看郝子义一眼。
郭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换了张笑脸转过头来,语气里含着惊喜:“哟,郝大小姐,这是多久没见了?不是要在国外长居了吗?”
早前接到妹妹郭晨的电话,说要来医院,问能不能一起吃饭,本来也没什么,可听到郝子义居然也一起,郭晓就慌了。
郝子义和陈修染可是万万不能碰面的。
两个人当初分开时的场景,现在想起,郭晓都觉得头皮发麻,现如今陈修染都有小画家了,郝子义偏偏出现了。
“郭晓,好久不见。”
郝子义款款上前,声线里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呢哝。与景初不同,郝子义常年练习芭蕾,身姿和气质都非寻常人可比。
“下飞机的时候碰巧遇见子义姐,见她戴着墨镜,就多嘴问了一句,我这才知道她眼角膜受损。反正我今天要过来见你,就跟她一起了。”
看着郭晨挽着郝子义的手臂,一派天真可爱的模样,郭晓只觉得头疼不已。
“郭晓,他是真的很忙吗?”
郝子义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眼底露出审视和寒意,明显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
郭晓微垂眼睑,摸了摸鼻梁:“修染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主任看重,常有案例要谈,忙起来哪有什么真真假假。”
“是这样吗?”
话虽是问句,但半点都不需要回答,郝子义口吻里的自嘲,别说是郭晓了,就连郭晨都听懂了,一时间,郭晨尴尬地松开手,下意识地朝哥哥身旁站了站。
“时间不早了,你们还没吃午饭吧?走吧,一起。”
“不用了,你们去吧。”郝子义转而看向郭晨,微微一笑像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谢谢小晨陪我来医院检查。”
“客气了,子义姐。”
“那这样,我们就先走了。”
郭晓竟也半分想要推拉的心思都没有,说完,拎着郭晨就往外走,走远了这才低下头警告她:“以后少跟郝子义接触。”
郭晨再怎么不明情况,回想陈修染的表情还有自家哥哥的反应,也都猜到了几分,自言自语地嘟囔:“我哪知道你们都跟她闹翻了……”
闹翻?
用这个词怕是不够准确,有些人生来是为爱相遇,有些人是为利而分,郝子义当初就是选了最后一种,用极其决绝的方式离开了陈修染。
郝子义捏着病历本的手慢慢攥紧,眼神里的失落尤为清晰,慢慢走近时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周围的一切变得不重要,所有注意力都落在眼前站着的那个人身上,她的鼻尖微皱:“不是说主任找你吗?”
似是料到了郝子义不会走,看见她时,陈修染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漆黑的眼里满是淡漠。
郝子义缓缓站定在他面前,抿着唇扯出一丝笑来:“说到底,是不想要见我吧?”
“毕竟无话可说。”
陈修染的回答,不留半分余地,惹来女人的苦笑,是啊,这才是她认识的人。一个多月前,自己给他发微信,如果有已读和未读的话,她就不用眼巴巴盼了这么长的时间。
到底,他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
“你还跟从前一样,把亲近跟疏离分得一清二楚,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归到疏离这一端。我给你发消息,你都没有回,我看不见你的朋友圈,他们说你有女朋友了,我不信。修染,从前……”
“不对。”
陈修染打断郝子义的话,将双手从白大褂衣兜里抽出来垂在身侧,看着她,目光平静而坚定:“不是有女朋友,是有老婆了。”
远景,书房。
“阿嚏……”
贸贸然打了个喷嚏,笔下的线条都受了影响,景初瞥了一眼窗台,她都把窗户给关上了,怎么就受凉了呢?
“哼,一定有人在骂我。”
晃荡一下包成猪蹄的脚,这阵子可真是要随了妈妈向芳给取的外号,老老实实地做生活中的废物了。
早上起床单腿蹦跶着去洗漱,都能被陈修染训斥一顿。
景初一想起来,就只想抱住脑袋,缩成一团。
因为脚伤了,能做的事情就更少了,景初生怕会给陈修染添麻烦,尽量单腿蹦着把该叠好的衣服叠好,该洗的杯子洗好。她记得他今天是晚班,就干脆点了外卖,结果一等,等到晚上十一点人还没回,发了微信也得不到回应。
妈妈向芳打电话来,问起两人的相处模式,本以为随便就可以敷衍过去,结果倒好,一下就被拆穿了。
“你在家里是什么样子的,妈还不清楚吗?我就担心你什么都做不好,给人家修染添麻烦了。”
“妈……是他要跟我交往,要跟我订婚的,怎么弄得好像我是个麻烦自己贴上去一样?”景初的情绪不由得烦躁起来,“你看!像今晚,我知道他是晚班,回家再做饭肯定就晚了,我就点了外卖,结果倒好,人到现在都没出现,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
“小初。”向芳不由得拔高声调,“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先要照顾好自己,晚饭吃过了吗?”
“没有,吃不下。”
“这就不对了,你先吃,然后留一些等着修染回来帮他热一热。先照顾好自己,才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你们不比寻常夫妻,没有多少感情基础,若一上来就这么多矛盾,将来怎么把日子给过下去?”
原先打这通电话不过是听到些风声,想要探一探景初这边知不知道消息,听着景初说话的语气就知道,陈修染并没有把工作上的事情带回家。
犹豫片刻,向芳委婉开口:“医院的工作环境很复杂,普通门诊也就罢了,但修染在的是神经外科,挑战系数最高的系别之一。这医患关系也罢,同事关系也好,都有得头疼。修染的性格跟你那咋咋呼呼的样子可不同,他成熟稳重,即便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怕是也没有回家跟你提起过吧?”
“怎么了这是?”
景初再怎么粗心,也听出了向芳话里有话。
难不成陈修染前几天心情不好,是因为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说起来,好像有那么一天晚上,他心情不是很好,还责怪我没有把取下来的衣服折叠好带回房间。”
“我也是跟你婆婆聊天的时候听她提起的,说医院最近有个棘手的案例,患者都转了好几家医院,没人敢接。修染看不下去,主动揽下这个烫手的山芋,为此神经外科的主任还和他吵了一架。”
“吵架?”
景初吃了一惊,这可不像是陈修染的风格。
“那可不是,这现在的医生啊,大部分都是怕承担风险,修染做这个决定,可没少让你公公婆婆头疼。”
“我一直都不知道……”
景初握着电话,低声自责。
自从跟陈修染在一起,日子好像变得特别快,最初的尴尬和不自然,后来逐渐被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对于他工作上的事情,她极少过问,甚至这一次都没有发现他情绪上的不对劲。
尽管不承认,可事实就是,她一直在给陈修染添麻烦。
“所以啊,你有空要多关心修染,这样你们才不会只有小吵小闹。小初,感情是慢慢培养起来的,没有理由说你不付出就会有收获。”
“我知道了,妈。”
景初挂断电话,在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拿出手机翻了翻这些日子她在微博上连载的故事,不知不觉中,她对陈修染有强迫症和洁癖的意见越来越大了。
就连粉丝都说,快分辨不出这是真的狗粮,还是抱怨了。
有声响,景初偏头就见陈修染开门进来,两人目光对上,他也有些惊讶:“还没睡?”
“你吃过饭了吗?我给你发微信你也没有回我。”
陈修染换好鞋子进屋,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走近时很自然地把臂弯搭着的外套放在沙发把手上。
“办公室里的充电线坏了,一天都没充上电,后来有个手术会议,一开就是几个小时,都没来得及借手机给你打个电话。”
景初坐在沙发上,抬着头和陈修染聊天,目光不自觉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她的心怦怦在跳:“哦,这样,明天记得从家里带条好的充电线过去才行。”
“嗯,好。”
猛地发现餐厅桌上放着还未拆封的外卖袋子,陈修染眉头紧蹙:“你不会是一直在等我,然后没有吃晚饭吧?”
景初小声解释:“我哪知道你是晚班,怕你回来没饭吃就点了外卖。谁知道你居然这么晚……”
“我晚回来,你应该先吃的。”
一见陈修染皱眉,景初就心虚。
“我就是想等你一起啊……”
一句看似平常的话,说出口,两个人都怔住了。景初不自觉地别开头,却怎么都控制不了逐渐发烫的耳根。
陈修染眯了眯眼,复而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以后,我都会跟你一起吃饭。”
至于外卖,这个时间点景初表示坚决不吃,陈修染也没有勉强,给她冲了一杯热牛奶便回屋洗漱了。
再出来时已是十二点半,景初居然还在客厅!
空气中有沐浴露淡淡的香气,瞅着那张清俊的脸庞,景初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浅笑着邀请道:“能聊一聊吗?”
陈修染有些惊讶,但还是走了过去,坐在景初身旁。茶几上放着的牛奶已经喝完,杯子也已经洗好了。
“你又单腿蹦跶着去洗杯子了?”
“嗯,没事儿,小时候斗鸡游戏我可没少赢,这点平衡力还是有的。”
说起这个,景初就昂首挺胸的,还真是有点小骄傲。
陈修染笑着摇了摇头:“那你说吧,这么晚了,要聊些什么?”
“不好意思啊,那天晚上我不该跟你吵架的,还摔门出去。”
先是认错人,紧接着表演了一场拙劣的跳远并崴伤了脚,景初都不想再提起那晚发生的事情了。
这会儿说起这事,陈修染足足过去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是我说重了。”
“那天我见你脸色不太好,是工作上太忙还是?抱歉,当时我不仅忽略了,还给你添麻烦。我从没有问过你医院里的事情,这点是我做得不够。”
景初会问起工作上的事情,陈修染稍感意外,他极少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那天实在是没控制住。
没想到现在景初会问起。
“突然夜晚谈心,就是想问我这个?”
难得见陈修染说话带着调侃的语气,景初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小声解释道:“做得不够,就要及时改正啊。”
“其实你挺好的了。”
陈修染双手交叉搭在脑后,身子慵懒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感受着这一刻的松弛和舒适。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间放松下来,在医院,一有时间他便翻阅书籍和病历记录,就算是站在阳台上喝咖啡,心里想的都是手术台上的事情。
在家里,目光所及之处都想要收拾收拾,整理整理,时间就是在指缝间悄然流逝,怎么都抓不住。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同之处,会有些小矛盾和摩擦,也是正常的事情。从前因为一个人生活,回到家里也是打扫整理然后洗漱休息,不把工作上的事带到生活中,便习惯了。”
陈修染自嘲地笑了笑:“这么看来,我的日子是过得挺无趣的。”
“我也是啊,我的生活里就是线条、色彩、各种画笔,还有脑海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故事。有时候在画室里,一画就是一整天,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夜,总觉得有五百本书需要我去看,结果到头来,一本都没看完。”
两个都觉得自己很无趣的人却订婚了,坐在一起聊天,人与人的缘分还真是奇妙得不可言。
“你是第一个打破我习惯的人。”
陈修染睁开眼,看向身旁坐着的人,难得主动伸手捏了捏景初的脸颊:“是有点麻烦。”
“说谁呢你。”
景初挣开魔爪,坐直身子,准备为自己辩驳一番:“我这个人,乱是乱,但是乱得有规矩。”
“又开始浪费我的时间,听你强辩。”
景初:……
“本来这周日,我们神经外科有个聚餐,说好了要带上你一起去,现在……”瞥了一眼某人包得跟猪蹄似的脚,陈修染摇头,“恐怕要改个日子了。”
“聚餐有什么重要的?你一直在转移话题,这么宝贵的时间你确定不跟我聊一聊医院里的事情吗?”
就差双手叉腰威逼了。
见景初这么执着,陈修染也就说了一些,无非是与领导的意见不合,还有对医患关系的担忧。
从前只在电视里看到的情节,居然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虽然有些专业术语景初听不懂,但她明白,陈修染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凭着本心。
“冒险,本就是勇敢者尝试的,不说输赢。”
听着这话,陈修染看向景初:“你不觉得我这个选择很莽撞?不计后果?如果我失败了,就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整个团队都要因为我而受到批评。”
时间在空气中一分一秒嘀嗒流逝,呼吸声一轻一重,沐浴露的香味仿佛已经消散了。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睛里,只剩下询问与好奇。
忽而,景初歪头轻笑道:“如果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接下这个患者吗?”
“会。”
一秒都没有犹豫。
景初拍着沙发:“那不就好啦!莽撞,是粗率不谨慎,假若给你时间思考,机会重来,你便会推翻这个选择。但你没有,这说明你是肯定自己这个做法,你对你自己的能力有自信。有些时候,考虑太多人的想法,反而会误导自己。”
在读书时期,陈修染就是这个性格,看上去温文尔雅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可在他认定的事情上,谁都别想劝服他。
后来进了医院工作,上下对于他能力方面都是认可的,就是某些问题上的严谨度,总是让人很头疼。
就拿这一次的案例来说吧,都说他头铁,非要扛,郭晓也帮他分析了一下可能会出现的术后隐患,虽然郭晓嘴上说相信他,但还是会有担心。
景初不一样,她对医学方面的知识一窍不通,她也不完全了解陈修染这一次是顶了多大的压力,但她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是很大部分稳住了陈修染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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