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晦暗。
到了上午的辰时末,便电闪雷鸣,天降大雨。
有两个一身黑衣的身影,站在山间密林的雨幕当中。
他们的视线尽头,是秦军的军营。
二人隐藏气息,已经旁观了有一会。
“这两日,不论我们用什么手段掩盖真像,诱导秦人,他们都未上当,并未去攻击夜郎人。”
“依我之言,便该直接出手,刺杀那廉颇。
只需控制一名秦军,就能进入秦人军营,凭吾等所学,这并不困难。
秦人若损失一位统帅,西南局势,顷刻大乱。
秦想建立新郡之事,也将不攻自破。”
“廉颇是兵圣,在楚地数年,始终无人得知,却被秦人招募,捡了个大便宜。
想刺杀一位兵圣,风险太大了。
万一失手,你我都吃罪不起教内的惩罚。”
这俩个人,正是当时隐在暗处,祭出飞剑,斩杀了秦军的两个黑影,来自截教。
午后,雨势稍缓。
秦军军营。
牧千水,慕晴空,夏辛等将领一路赶来。
夜御府将领当前所乘马匹,都加装了祭刻秘文的青铜掌钉,故而速度极快,三天时间,横跨秦境,直入西南,来到了军营内。
“将军这几日都在亲自追查凶手?”
夏辛看向廉颇。
“嗯,这些兵是吾带出来的,若死在正面交锋下,吾无话可说。但他们被人算计害死,吾就要给他们个交代。”
廉颇气息雄浑,声音震耳:“这几日的探查,包括吾的圣人之力,都被一股力量蒙蔽遮掩,始终无法找到真凶,对方显然不简单。
若再无线索,我心里有几个怀疑目标,吾打算出兵全部清剿,宁杀错,也不放过。
大王怎么说?”
“大王的意思与将军一致,不惜重兵,把西南之地翻一遍,也要找出凶手。”夏辛道。
廉颇颔首:“甚好。”
夏辛转向慕晴空:“动手吧,早点揪出凶手,还有其他事要做。”
通过尸体追查凶手,慕晴空最为擅长。
一行人当即来到军营内停放尸体的地方。
“这些尸体,被我们用法术封禁,短时间不会腐烂。
吾等已经试过,我军被杀的这些人包括魂力都已消散,无法寻获有用的消息。”一个将领说。
慕晴空妖媚狭长的眸子开阖,落足无声的走到一具具尸体旁查看。
被斩断埋在地下的头颅,已经和他们的身体重新放在了一起,形成全身。
慕晴空很快选定其中一具尸体。
他从挂在腰上的皮囊内,取出一个长方形,四角蹲伏着异兽浮雕,不足巴掌大,小巧精致的青铜容器。
那容器表面咒文致密。
他割破指端,将血滴在容器上。
帐幕内顿时阴风大作,容器内,涌出一缕黑气,缓缓渗透飘进一具尸骸的眉心。
夏辛诧异道:“你的大五鬼阎术,突破了通幽的境界?
这黑气是何物,从未见你用过。”
“是吾常年出入大墓所采集阴气,祭炼而成,能沟通阴阳。”
慕晴空话音未落,那气息渗入尸体,其断裂的脖颈与身体,被一股诡异的黑气接续在一起。
整个尸体通体乌黑,在阴风的呼啸声中,竟在死去数天后,缓缓坐了起来。
“走吧,咱们跟着去看看是谁干的?”
————
晚上,夜色初降。
大雨已经停了,山峦间草木清新。
而在群山之中,有一座建在山腰的城池,昏暗的夜色里,灯光摇曳,颇为繁华。
其占地极大,周边区域,还有数座小型城寨,形成卫城的格局。
这就是西南百族林立之地,巴国人的居住处。
以此城为核心,周边区域,皆是巴国人的势力范围。
木石结构的城池,依山而建,城内建筑高低错落,呈阶梯状。
在城内中央,有一座以青石建造的石殿,最为高耸壮观,是城寨内最大的建筑,也是巴人的王宫。
粟戈正坐在殿内。
他不远处的殿内首位,坐着一名五十上下,身着黄褐色长袍,式样区别于中土各国,衣衫下摆带有流苏,饰物华丽的男子。
此人便是巴国国主巴甸。
此外殿内另有数人,皆是巴国权贵,相互间多为亲族血缘关系。
一干人围坐饮酒,身边有数名巴国女子作陪。
国主巴甸扫视众人,道:“数日过去,为何始终不见秦人去攻击夜郎人?
莫非秦人识破了我们的算计?”
“国主不必担忧,即便秦人最终查知是我巴国所为,亦无妨。
我巴国有一万七千余勇士,加上西南地势之利,完全不需要畏惧秦人。”
席间有一巴国将领,是巴甸的族弟巴略,豪迈不羁道:
“秦自觉强盛,想来这西南之地称王,招募我等种族归降,可笑之至。”
粟戈道:“吾等当日行事谨慎,事后又以镇魂纹驱散了秦军魂魄,即便他们不上当,也查不到我巴国头上。”
又道:“再则这西南之地,百族混居。
楚人多年想要扩充国境,都拿这西南之地毫无办法,秦人纵然知道,能奈我巴人如何?”
国主巴甸想了想道:“此番秦人若不上当,诸位还有何方法,能报秦人当年逐我巴人之仇?”
“吾有一法,可诱秦军上当……”
巴略正在说话,蓦然听到一声巨响。
轰隆!
众人所在的殿宇外,光芒明灭,惊呼声骤然响起。
“国主,秦人突袭,沿途哨卡尽数被其摧毁,甚至来不及送出消息示警……秦人已逼近王城数里外。”
巴甸,巴略,粟戈等人齐被惊动,起身出去查看。
就见夜色中,天际赤红。
一只巨大的玄鸟,羽翼招展,破空而来。
那玄鸟口中,火焰喷吐,巴国城寨布置的防御,悉数被焚烧,成片消失。
转眼间,整个城寨处处火焰。
“秦人的军阵之术。”
“玄鸟图腾…”城内呼声四起。
忽地,一个声音从城外传来:“巴不过一弹丸小国,也想谋秦,自寻死路。”
国主巴甸眯眼道:“秦人真杀过来了!”
其身畔体型壮硕,在巴国素有勇武之称的巴略,目光陡盛:“国主莫慌,待吾去杀退秦人!”
他腾空而起,足下一缕黑气翻滚如云,声音亦是震动夜空,整个城寨皆可听闻:
“秦人听着,吾巴略,今日好叫秦人知道我巴国勇士…”
噗!
一柄长矛破空,锋芒四射。
这一矛,仿佛蕴含着能刺穿天地的气概,来势汹汹。
巴略怡然不惧,正面轰出一拳,身上气劲如巨蟒翻腾,延伸而出,压向破空来袭的长矛。
咔嚓!
巴略身上的气劲,被矛锋猝然穿透。
他吃了一惊,反应却是不慢,侧身躲避,趁势又轰出一拳,黑气环绕,试图缠绕长矛。
然而那长矛如有灵性,随着巴略的躲避,也跟着改变了方向,威势丝毫不减。
巴略连续变相,却未能躲过那矛锋的笼罩,护体气劲遂被穿透,紧接着便是手掌,手臂,骨皮炸裂。
惨叫声中,巴略的胸口也被穿透,蓦然从空中栽落。
巴国城寨外,牧千水默默收回了手里的长剑,看了一眼廉颇。
这老将当真是个暴脾气。
他本来准备出手祭出剑芒,斩杀叫阵的巴国将领,想不到廉颇见那巴国将领登空,立即就投出了手中长矛。
一位兵圣的力量,无坚不摧,隔空锁定了巴略,故而才能让其避无可避。
“众将士随我冲进巴国王城,杀无赦!”
廉颇杀气腾腾。
夜色下的黑暗里,秦军如潮水涌出,压向巴人国都。
喊杀声持续了整晚。
直到下半夜,巴国国都被破。
巴国国主巴甸在粟戈等人护持下,出城外逃,被夜御府众将衔尾追杀,到清晨时分,护卫国主外逃的士兵,亦被斩杀殆尽。
巴国国主巴甸,粟戈等人被俘。
上午,被带回秦军大营的巴国国主巴甸,粟戈,被秦军压伏,跪在两百死亡的秦军尸骸前。
一旁有秦军的刽子手在磨刀。
霍霍的磨刀声,让巴甸面色煞白:
“吾为一国之主,吾愿意降秦,吾要求见秦王,谈纳降之事。”
一旁的粟戈,最初被捕时颇为硬气,悍不畏死。
但此刻,眼瞳中也渐渐多了惊骇之色。
“想纳降,晚了。”
廉颇取出一份君王诏,诵读道:
“奉大王令,凡巴国为兵为将者皆杀之,不受降。巴国国境当以烈焰焚为焦土,寸草不允其生。”
廉颇话罢,他手里赵淮中所书,加持了圣人之力的国书缓缓升空,璀璨如骄阳,最终衍生出一道光柱,以巴国所在城寨为核心,覆盖了巴国执掌的范围。
其境内荒草枯萎,万物凋零,一只玄鸟的法相在光柱中显化,吞吐火焰。
巴国国都所在的山峦,被火焰吞噬,一片焦黑。
冲霄的圣人光柱,整个西南地区都能得见,辉耀数日不散!
巴国就此被连根拔起。
受其震慑,西南之地,此后便有数支部族进献国书,同意纳入秦人新郡的统治。
九月十九日。
“将军不用相送,大王另有命令,我等要继续往南去!”
慕晴空等夜御府将领,对廉颇执礼,翻身上马,继续往沿海方向而去。
他们此次离开咸阳,真正的目标,是奔袭诛仙洞天。
在慕晴空等人出发前,白药,虞妫已经先一步去往南部沿海勘察情况!
九月二十一日,楚人从其边境的小关城出兵,和秦军对垒,局势进一步升级。
但两大强国博弈,并未立即交锋开战。
双方只是陆续增兵,保持压迫力,形势一触即发。
倒是另一边的魏人按捺不住,也在九月末选择出兵,试图配合楚人,兵逼秦境。
与此同时,半月前便接到消息,做出布置的挛鞮曼,遣匈奴王帐麾下,五万匈奴精骑,又以三万匈奴联军为后勤,合共八万人,再次南下,逼近秦境。
魏王宫中,魏午获知消息后神色兴奋:
“这次秦人三面受敌,且皆为强敌,楚、魏,匈奴皆与秦战,无异于合纵。
还有西南百族,亦呈观望之势,秦只需稍露颓势,西南各族必将一拥而上。
天助我大魏,寡人看秦人要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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