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上莫回头,一切回忆当虚渺。
青山那些古老卷轴当中,关于彼岸、奈何、黄泉都有一些模糊的记载。
传说遍地长满花叶不相见的曼殊沙华的黄泉路上,往生者能够看到那些常人不可看见的诡秘之事。
而一旦被这些诡秘之事吸引心神,往生者在走过黄泉路后再回头,因果不断便会沾染诡异,从而无法转生,一切烟消云散。
在古正终于窥破幻象,察觉遍地红花乃是彼岸花后,这位青山剑仙陡然握剑,向着远处的茅屋斩出一道汪洋剑气。
气浪席卷天地。
那一座看起来本该是触之即倒的茅草屋,在古正高居山巅境的修为下,却是不见丝毫晃动。
茅屋外陡然席地而起的冗杂阵纹交错当中,古正这一剑的剑元,竟是被肆意拆分切割,向着四面八方胡乱散去。
与此同时,引起这一连串变故的那位金环镖局武者,在回头的刹那,似是便窥见了大恐怖。
在众人方才注意到他的那刻,这位世俗中已然算得上一方高手的第五境武修,已是满脸惊惧,双手胡乱在身前挥动。
那双不知何时彻底化作一片墨色的瞳孔,更是不断滑落鲜血,将脚下的彼岸花晕染的更加鲜红。
“陆仁甲,快转过头来!”
站在那位异常武者身侧的,是金环镖局另一位五境武修陆人已,也是第二个察觉到身侧异状的人,于是,陡然大喝。
陆人已说着伸出手去,想要拉回转过身子的陆仁甲。
但伸出的手尚未触及陆仁甲,那具原本仅是瞳中泛血的身躯,陡然浑身如干枯树皮一般皲裂,随后血肉消失,空余白骨。
伸出手去的陆人已哪怕修为已然不俗,突然见到这等状况还是心底一惊,那只原本伸向陆仁甲的手掌并未拉回同伴,而是因为收回太慢,揽住了那一具苍白骨架。
骨架在其掌中化作飞灰。
不敢轻易回头,但仍旧察觉到如此一幕的诸位,皆是面色一沉。
“此地,应当是一座陵墓。”
伴随着古正此话的是一连串沉闷压抑的响声。
四周杨柳飘散,青草化作白灰,阴风呼啸,天色骤沉。
脚下红花伪装散去。
遍地皆是彼岸花。
“尘世魑魅,擅闯吾主断魂尊者墓者,杀无赦!”
以及一道格为刺耳的尖锐叫声。
巨大的阴影自昏暗的环境中四处游曳,心底越发沉重的方尘等人聚集在一起,注视着那道逐渐靠近的阴影。
“古长老,此地当真是尊者之墓?”
似是那道阴影咆哮出的几个字实在太过吓人,刘苍那张苍老的脸上陡然泛起几分惊惧,冲着古正询问道。
“断魂这个名号,至尊榜上倒是未闻,是或不是,现在我也不好判断。
总之,此墓不可小觑,但墓便是墓,活着再强,死后又能如何逞威。”
一手握剑一手负后的古正,虽然在听闻尊者二字时眉头微微有些凝重,但青山的剑尖之前,从来未曾有过畏惧二字。
所以,察觉到四周浓重阴气的古正,在认定此间墓主大概率是一位邪修过后,冷冷一笑,竟是纵身飞掠而出。
握剑,欲斩墓守。
于昏黄天地中游掠的阴影,似是一直注视着方尘等人的动作。
见得气息最强的古正握剑斩来,那只伺机而动的墓守,双瞳陡然映射出璀璨红芒,如若钢铁浇筑的双爪凌空直拍而下。
剑器与兽爪相交,一股凛冽气浪四散。
方尘等人脚下彼岸花微微晃动,遍地白骨腐朽铺就的半尺白灰乘风而起。
遮掩天幕。
一切模糊不可见。
灰沙散去。
闭眸片刻的方尘睁开双眼,视野之中的一切再次发生了变化。
古正、沈霁连同进入秘地的所有人都消失不见,在方尘身前的是一条不知长有几许的雪白石道。
看起来前路一片模糊的石道两旁,开满了鲜红如血的曼殊沙华。
苍凉,死寂,但却艳丽。
方尘眯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旋即伸手握住沉渊剑柄,一步步向着前方走去。
黄泉路上不回头,那若是一直向前呢?
会有彼岸吗?
一步踏出,方尘脚下竟是隐有粉尘喧嚣而起。
遍地白骨路。
火照彼岸花。
就这样一步步向前,时刻绷紧精神的方尘不知道走出去了多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至背后突然有声音响起。
“尘儿。”
少年整个身子都微微一颤。
“尘儿,怎么,嫌弃陈伯这个老瞎子了?”
一如三个多月前陈剑声最后一次与方尘低语,那一道足足陪伴了方尘十五载的声音,竟是带着七分让方尘无法抵御的悲伤和苍凉。
方尘死死按住沉渊剑柄,数千年前那位巅峰剑仙遗留的剑器似是察觉到了主人心绪,剑身之上逸散出几分剑气萦绕在少年四周。
心绪渐渐平缓。
“陈伯,是尘儿无能,没有天赋,也没有给你希望,才让你一位剑甲在土院内守了我整整十五年。
但是,尘儿现在总算握住了剑,陈伯记挂了十五年的方家血仇,尘儿定会为方家,为您,向这天下讨一个公道。”
背后那位“陈剑声”的呼喊声仍在继续,甚至愈发苍凉,但方尘眸子却缓缓坚定,手中剑器愈发平稳。
十五年前的天下剑甲,绝不会有如此卑微的气骨。
……
方尘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方尘,来啊,快活啊。”
身后不知何时,两只娇嫩玉手陡然搭在少年肩头,两团柔软在方尘背后肩胛缓缓摩擦,披散着青丝的沈霁将半张脸贴在方尘耳畔。
吐气如兰。
十五年未碰女色的方尘何曾见过如此阵仗,一时间身子一麻,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一具完全缠绕在方尘身上的娇柔玉体,似是察觉到了方尘的身体变化,本来英气的面庞眉间却添三分媚意,缓缓将那张颇觉诱惑的小脸凑到方尘身前。
“方少侠,来啊。”
沈霁说着将脸缓缓靠近方尘,玉舌轻抵唇间,缓缓向着方尘吻去。
“沈姑娘,对不住了。”
眼看着那双满是媚意的眸子愈发接近,方尘不由得咬了咬舌尖,浑身猛地一个激灵,随后抽出沉渊,朝着沈霁狠狠斩下。
烟消云散。
视线中那具不着寸缕的身体消失,方尘红着脸收好沉渊,眯起眸子打量一眼四周,随后一步踏出。
天旋地转。
与墓守缠斗的古正,握剑走向茅草屋的范乡,以及神情各异坐在白骨灰尘当中的众人一齐浮现眼帘。
方尘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迈开步子向着沈乡走去。
“小师弟,与古师兄缠斗那只墓守,应当也是山巅境巅峰的妖物,但因为此方秘地的阵法加持,那妖物能借阴气作战。
虽然古师兄借剑气之利暂时还能压制墓守,但继续拖下去恐怕迟早会落入下风,所以我们得尽快破坏此间大阵的阵眼。”
身后细微的脚步声显然没能逃过沈乡的耳朵,见得第二个自彼岸花环境走出的人果然是自己的小师弟,沈乡先是微微一笑,旋即才看向那座茅屋沉声说道。
“师兄是怀疑这秘地的阵眼在茅屋之中?”
知晓四周其余人都还沉睡于彼岸花的幻境,方尘也没有再隐藏身份,而是直接向着范乡问道。
“凡大墓所在,阵眼一般都为墓主之棺,但此间秘地并未明显的棺材,所以最有可能的地方应当便是这间茅屋。”
沈乡闻言,先是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眼四周,随后才又将视线移向那方唯一有些异常的茅草屋,轻轻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便尽快破开阵眼吧。”
昏黄的空间内,的确如沈乡所说,唯有这间茅草屋较为特殊,所以方尘也不再多言,握住沉渊便与沈乡一齐靠近草屋。
只是不等两人走近,那一方草屋中陡然有一道黑影疾速掠出,直奔沈霁而去。
“混账!”
突然掠出的黑影,自然躲不过就站在草屋前不远处的沈乡的视线,见得那黑影的目标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沈乡顿时怒不可遏,拔剑直追而去。
一人一黑影便又缠斗在一起。
见状,方尘亦是转身紧握剑柄,走近茅草屋。
与方才古正出剑时引出的强大阵势不同,随着方尘握剑一步步的接近,茅草屋却无任何变化。
直至少年伸手推开屋门,那一方本就摇摇欲坠的草屋陡然倒塌,而遍地茅草当中,却不见那尊本应横亘于此的棺木。
“小师弟,那阵纹所在是这虚幻人影,若不出所料,这人影便是此间墓主的残魂,这也证明了这大阵的阵眼的确在棺木之上。”
茅草屋的倒塌自然也被古正和范乡察觉,随着与黑影正式交手,范乡也明白了古正出剑时阵纹从何勃发,不由得朝着方尘提醒道。
闻言,方尘眸子一闪,便撤离茅草屋,开始在秘地中四处寻找阵眼棺木。
而沈乡话落的同时,尚余几分灵智的墓主残魂似是察觉了什么,嘴角陡然扯出几分危险的弧度,阴气加持之下竟是接连逼着沈乡后撤数步。
直至两人堪堪退到沈霁等人边缘,这道墓主残魂方才伸手猛然一拍,一道漆黑流光陡然射入刘沛体内。
于是,刘家的天才少家主,睁开了漆黑如若深渊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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