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古拙无奇的探手一抓,好似稚童捕捉飞鸟一样,然而一抓之下,前方的空气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压缩,形成一只气墙大手。
气墙大手掌纹清晰,将苏玉楼周身空间涵盖笼罩,散发出一种可畏又可怖的强大气势,予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胸口沉闷,心神压抑,苏玉楼全身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异常难受,但他的面色依旧平静,丝毫不为之所动。
抬手,扬指,轻轻点出。
指劲灼烈,溢散飞出,循着一种圆润轨迹转动起来,好似一轮煌煌大日冉冉升起,绽放出刺眼夺目的光芒,以及令人心悸的炽热。
空气恍若翻滚的沸水,疯狂涌动。
一指对一掌!
嗤嗤嗤......
空气升起了袅袅白烟,气墙大手直接被指劲凿开了一个大洞,转眼间瓦解溃散,而与之相对的,指劲也被气墙大手捏爆,碾碎。
气劲滚滚如浪,四溢散开。
苏玉楼眸中异色一闪,左袖扬起,绣着云纹的袖袍膨胀起来,含天纳地,生出了一股莫大引力。
溃散的气劲犹如飞蛾扑火一般,飞身投入了那好似蕴含着无穷时空的衣袖之中,半点波澜涟漪也没掀起。
衣袖垂下,苏玉楼轻轻一拂动,“啪”地一声轻响,一切又复归于平静。
“这一下子倒有点道门袖里乾坤的意味儿,不错不错。”
兜帽下投射出兴奋的光芒,黑袍人轻声赞叹,随即又道:“你好像还挺爱惜这家店铺的?怎么,怕毁了?”
苏玉楼眉眼清淡道:“店铺是用银子盘下来的,字画是自己一笔一笔写画出来的,又怎会不爱惜呢?”
语气顿了一顿,苏玉楼继续说道:“我这人十分讲究一个礼尚往来,适才阁下先攻了我一掌,为表敬意,我应该还你一招才是。”
“理应如此。”
黑袍人抚掌大笑,直接应承了下来。
苏玉楼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伸手一招,一株插在花瓶中的艳红腊梅顿时飞了起来,落入他的手中。
微微低下头,苏玉楼朝着花瓣吹了口气,姿态说不出的优雅好看,好似朝着情人耳畔呵气呢喃一般。
梅枝上的腊梅花瓣轻轻一颤,一片片的飘落,化作一道道红芒裂空而去,携带着开碑裂石的凌厉剑气。
每一片花瓣中皆含有一道气机,彼此之间勾拉牵引,先飞出的花瓣不一定快,后飘出的花瓣不一定慢。
十数片花瓣时缓时疾,左腾右挪,端得是变换无方,宛若十几名剑客持剑施展,组成一座剑阵杀来。
武功就好比桃子,招式是果皮,浅薄无聊,一望可知;内修是果肉,肥美多汁者为上;至如桃核,则是意,是神,是心。
招式再好,内修再高,无意,无神,无心驾驭,皆是死物。
一直静立不动的红袍人双眼一亮,但是凭借这一招,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然羞煞了绝大部分宗师榜上客,野生的泥鳅,竟然养出了大江大河也难以养出的蛟龙气象。
难得......难得啊!
红袍人心中感慨,权衡了一二,仍然没有选择出手,他想瞧一瞧这位年轻人的后手,瞧一瞧他的极限究竟在何处。
黑袍人如今却是另有一番感受,只觉得满眼皆是跳跃的剑光,飞腾的剑气,锐意逼人。
他哈哈大笑起来,他原本就是一个好勇斗狠之人,不怕对手强,就怕对手不堪一击。
大笑间,黑袍人悍然出手。
招法不变,五指箕张,仍是一掌探出,隔空按去。
一股无形气力自他掌间扩展开来,好似空间在向外延伸一般,大有任你千变万化,我自以一盖之的巍峨气势。
剑气逼人的花瓣微微一滞。
下一刻,黑袍人探出的手掌缓缓旋转,空气霎时凝如钢铁,整个空间仿佛也随之旋转扭曲了一般,形成一层层,一叠叠的褶皱。
红色的腊梅花瓣短暂凝滞后,飞舞跳跃了起来,带着剑光,艳丽的红色剑光。
叮叮叮!
打铁也似的清脆交击声连绵响起,黑袍人一手炼气成钢,空间作牢的手段着实不凡到了极处,任凭剑光跳跃飞舞,扭旋成风,仍是挣脱不得。
红袍人目中露出笑意,他这老搭档年轻时被人斩断了前路,前路无望下,索性在已经走过的道路上来回走了数遍,一身修为千锤百炼,手段霸道刚烈,换作他来也得懊恼头疼。
眼下花瓣即将“气”尽,红袍人开始有些期待这个年轻人该如何应对了。
罢手?亦或破局?
苏玉楼挑了挑眉,一边凝神观察着黑袍人这一招的枢机神妙,一边扬起手来,伸指点了一点,点出一抹玄机。
腊梅花瓣虽被隔绝困缚住了,但与苏玉楼之间藕断丝连,气机联系并未彻底断开。
苏玉楼这一指点,好似穿针引线一般,一片片腊梅花瓣迅速串联起来,花瓣挨着花瓣,变成了一柄红色的花剑,气连着气,变成了凌厉无匹的剑气。
不再管什么玄妙变化,花剑直来直往,朝着黑袍人的大手穿空刺去。
一层层,一叠叠褶皱接连破碎,被花剑凿穿,刺破。
黑袍人见状,箕张的五指缓缓收拢,握紧,遍布虚空的恐怖气劲开始向着中间汇聚,挤压。
花剑一寸寸向前递进,一片片花瓣陆陆续续,被恐怖的气劲碾碎成了红色齑粉,飘浮于空。
最后一片花瓣破碎!
破碎前,一缕剑气穿透了最后一层气墙,溢了出来。
黑袍人顿觉掌心一阵刺痛,一条狭长的伤痕缓缓浮现,渐渐裂开,鲜血淋漓淌下。
低头将手上的鲜血舔去,黑袍人一点恼怒之意也没有,嘴里发出愉悦的笑声。
红袍人叹了口气,自己这个搭档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好战成痴的疯子,不过他也没有阻止,只说了一句“你们继续”,接着就在靠门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
眼前这两人若是战的酣畅淋漓,收不住手,这家店铺恐怕顷刻之间便得毁去,害得祸及周边民舍店铺。
花雨城地处蜀中腹地与南部的边界线上,地理位置特殊,加上城中有不少“隐退”的江湖人士定居,为了防止发生动乱,城里城外皆驻扎了不少的军队,配以天机营的各种杀器,绝对不容小觑。
城中倘若发生激烈战斗,军队少不得是要来“过问过问“的。
眼下有他“坐镇”,倒也不必担忧这座店铺会打着打着就给打没了,随后又引来一群烦人的苍蝇。
黑袍人垂下手,望着苏玉楼,语气兴奋道:“好小子,果然有些本事,这一招,该换我了!”
淡淡的点了点头,苏玉楼轻轻的说了一个字:“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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