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还是骄阳似火,不大的功夫,一团乌云就带来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真是夏秋无常天,阴晴总不定啊!
齐天翔这样想着,却也不由拎着东西加快了脚步,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迅走到了一片平房中间。≥ ≯>壹小说 W﹤W<W≤.≦1≤X﹤I﹤A<O<S﹤H﹤UO.COM根据小张落实的秦姐家的住址,齐天翔在迷蒙的雨雾中仔细分辩着,倒是也不难寻找,第二排第三个门,不怎么费力就找到了。
门紧锁着,齐天翔只好快步走到门边的屋檐下,躲避着小雨。屋檐很窄,其实叫屋檐都有些夸张,准确的叫法应该称呼棚边更合适。齐天翔尽可能侧着身站立,可还是有一半的身子暴露在雨雾里。
好在只是小雨,南方称为‘牛毛雨’,也就是如丝细雨,躲避或不躲避区别都不是很大,但此刻的齐天翔却没有任何选择,只能侧身立在屋边门前。
刚才匆匆的行走和寻找,直到此刻安静下来,齐天翔才得以仔细地观察这个所在。路边下车,沿着一条不宽的小路弯弯曲曲走进来,进了院门就是织袜厂的家属院,两列中间是过道,三排平房依次排开,平房与平房之间的间隔应该很宽,但各家门前搭盖的形式各异的房子或棚子,占据了一半的道路,使得只是紧贴前一排平房留出了不宽的一条路,宽度大概也就是一辆摩托车或三轮车勉强可以通过。
平房深深地隐藏在宽阔的街道和高楼大厦后边,似乎的藏在深闺人不知的小家碧玉,却似乎更像一个人老珠黄的弃妇一般,被冷落,被遗忘,与不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光鲜亮丽的,是这里局促的道路,紧贴在一起的房门,以及坑坑洼洼的土路,还有就是青砖青瓦在岁月的侵蚀下显露的苍老和陈旧。相比当年刚建成时整洁和清净,如今仅仅以杂乱形容,似乎很难涵盖全部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憋闷,还有就是压抑。
齐天翔尽力抑制住自己烦躁的感觉,静静地看,静静地思考。在他的估量中,眼前的这片平房至少与他的年龄相当,或许还要过他的年龄,因为建设平房的时代,总是与城市建设的进程相当的。这在当年经济条件薄弱的城市建设进程中,只是一种过渡性质的权宜之计,毕竟还是一项不错的福利,是企业给职工营造的温馨舒适的家,也是当年一个企业有没有凝聚力的一种体现。因此当年很多企业,大型工业企业和商业企业,包括地方国营及集体所有制企业,都纷纷根据自己的职工数量,想方设法建起这样的平房,有的成片成区,有的仅仅是两三排或更少。建筑材料也是五花八门,有砖混的,也有土坯的,都是以提供住房和栖身之处为基本标准。洗漱使用的自来水集中在一个地方公用,厕所也都是公共厕所,根据平房数量和住户设定公共厕所及自来水龙头的分布数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中型企业都依据自己的生产和职工情况,对这些不同种类的平房进行了改造或翻建,或者根据企业情况一步到位地拆建成为楼房,彻底告别了公厕和公用水龙头,但还有相当一大批企业,尤其是地方国营和集体所有制企业,不具备改造和升级的能力,就这么翻建着、维修着持续到了现在。
住房没有改变,但人口却在不断的增加,而且原有的平房只满足住宿的基本要求,一个年轻的城市和年轻的企业都充满了旺盛的活力及朝气,吃饭的问题都是单位食堂解决,烧火做饭的矛盾随着各间房子成为了家庭,才成为燃眉之急。解决矛盾的办法企业没有,也就只能默许各家各户在门前搭建起棚子,或干脆建起了平房,尽管影响了整体美观,可毕竟解决了职工的实际生活问题,各家也都约定俗成地以各家门与窗之间建起厨房,倒也和平相处,相安无事。
与邻居两家建起的平房不同,秦姐家的厨房只能算是席棚,也就是几根木棍支起一个席棚,四面围起来不透风而已,简单而简陋,也可以看出这个没有男主人家庭的困顿和艰难。
小张办事很细心,也很周到,不仅了解到秦姐的家庭住址,而且将秦姐家的情况也一并打听的清清楚楚。秦姐叫秦美婷,是市织袜厂的工人,今年四十八岁,前几年企业改制后下岗。秦姐的爱人叫刘志刚,是织袜厂的机修工,十几年前患肺癌去世,他们夫妻有一个儿子叫刘鹏,现在河州大学读研究生。
一个早年丧夫的中年妇女,带着尚在上学的孩子,生活的困顿和艰难可想而知,而且在最需要金钱来维持生活,抚养孩子上学的关键时刻,还面临着下岗失业的难题,境遇之难让齐天翔听了心酸,也下定决心来看看她,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理智告诉齐天翔,现今的社会经济形态,秦姐的事情决非个例,而是一个相当普遍的问题,当年计划经济时代保民生、保就业政策指导下,依靠各种途径建立了一大批劳动密集型企业,在人人有工作,人人有饭吃的普惠观念带到下,解决就业不但是经济任务,而且上升到制度优越、社会稳定、人民幸福的政治高度来诠释,并作为硬性指标来要求。至今看来,这些举措和规划,在经济社会展不均衡,物质生产严重短缺,人民生活水平不高的城市化展初期,对稳定社会形态,展地方经济,保障民生等方面,不仅有着极高的经济成就,而且充满了极高的政治智慧,具有划时代的政治和经济意义。
改革开放,创造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社会形态,改变了原有形态不合理的成分,引入了市场经济理念和竞争意识,激了社会生产和经济活力,同样具有高度的政治智慧和经济意义,只是在激市场活力,促进经济展与保障民生,维护社会阶层稳定方面,各地的认识不同,处理的方法也差别很大。尤其是在经济展到一定层次,经济总量达到一定数额的时候,必然会出现经济展瓶颈,既提高劳动生产率和民生保障的问题,出现扩大利润率和减少用工成本,以及提高收入和增加效益等诸多矛盾,而且有些还是不可调和的尖锐对立。在此情况下,资本的声音就显得尤为重要,民生的诉求就退居其次,甚至忽略不计了。
当企业破产倒闭成为可以接受的形式,劳动密集型企业产出少,效益低的矛盾就凸显出来,也是各地政府急于摆脱的困境,合资合作带来的效果犹如昙花,可后果却是减员增效名义下,大批的下岗失业人员,而当其冲的就是轻纺工业和年纪偏大的中年职工。这些处在夹心层的人员,大多文化知识不高,谋生技能不足,而且大多上有老、下有小,迅成为城市新的困难群体,而且范围和数量逐年在扩大,已经成为不可忽视的社会现象。
这些问题清晰地摆在齐天翔面前,自从那天在劳动服务大厅所见,就始终困扰着齐天翔,也时时折磨着他的神经,那么庞大的一个群体,他们怎么生活,未来的保障在哪里,这些问题和矛盾都亟待齐天翔去思考和解决,而且感觉告诉他,这些问题不能拖,更不能等,必须尽快解决,必须有一个稳妥的办法,这不但是责任,更是随时都可能出现问题的群体。
小张给齐天翔地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这一段时间总是忙个不停,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可秦姐和下岗失业群体的问题却时时在敲打着他的神经,终于趁着周六休息的空闲时间,齐天翔下决心过来看看。
原本闫丽也要陪着一起来的,可齐天翔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过来比较合适,至于原因也说不很清楚,只是隐隐觉得秦姐就像自己的亲姐姐,看望姐姐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闫丽不放心,送齐天翔出门,又到门口市买了一桶油和一箱奶,拿出一叠钱塞到齐天翔口袋里,送他坐上出租车才回去。
出租车直到路边,不愿往这里面进,而且飘着雨丝,司机师傅更是担心进来后出不去,影响自己的生意。齐天翔无奈只好冒雨下车,疾步走到秦姐家门前,却现秦姐家没有人,只好侧身站在屋檐下,耐心地等待着秦姐回来。
小张提供的信息说到,秦姐如今打着两份工,一份是在附近不远处的河州百货大楼门口缝补衣服,一份是给一个大厦清扫卫生,或者还有其他的兼职,作息时间不是很稳定,可明确的一点是中午肯定在家,因为秦姐要为上大学的儿子准备午饭,因此齐天翔并没有急于出门,可还是来的早了一些。
齐天翔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附近人家的厨房里已经开始有了动静,相信秦姐也就快要回来了。这样想着,眼睛不仅盯紧了平房的拐角处,仿佛秦姐随时都会出现。
很快就看到秦姐瘦小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手里抱着一个雨衣包着的包袱,匆匆地低头在小雨里走来,当走到自家门前,抬头才猛然看到笑眯眯望着自己的齐天翔,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齐,齐书记,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秦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惊呆在了那里,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下着雨,看把你的衣服都淋湿了。”
“那就赶紧开开门,让我进屋避避雨吧!”齐天翔微微笑着缓和的气氛。
一句话提醒了秦姐,忙不迭赶忙掏出钥匙打开了小棚的门,一连声地说着:“你快请进,快请进。”
进了小棚,不几步就是平房的房门,齐天翔拎着油和奶箱站在秦姐身后,等着她开门的同时,观察着小棚里的陈设。不大的小棚低矮阴暗,三面和顶棚都是用油毛毡简单地围堵起来,顶棚的油毛毡上面有几处破洞,雨水顺着洞口滴落下来,使得地面润湿了很大一片。略微高一点的窗下,摆放着煤气灶和锅碗等用具,窗台上摆放着油盐调料等,厨房很简陋,但收拾的很利落,东西摆放的位置也很合理,看上去并不凌乱。
“齐书记,你快请进屋。”秦姐打开房门,把手中的包袱放在一张小桌上,回身热情地招呼着齐天翔进门,赶忙拿起一个干毛巾,擦拭齐天翔身上的雨水,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嘴里不停地叨叨着:“你看你,来看看就让我们感激不尽了,还买什么东西啊!”
“早就说要来看看你,可总是忙的抽不开身,一直拖到现在才来,不买点东西怎么显示赔罪的诚意呢?”齐天翔嘴里故作轻松地说着,躲闪着身子,不让秦姐给他擦拭,随手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在了门边,笑眯眯地看着秦姐,亲切地说:“上回咱们就说好了,咱们就是亲戚了,你是姐姐,哪有弟弟来看姐空手来的。”
说着话,望着秦姐不解地问:“下着雨,你带着雨衣不用,却裹着这些,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贵。”
“是顾客的衣服,交给我了,就得给人家保管好了,宁愿我淋点雨,也不能把顾客的衣服淋湿了,这样不好。”秦姐赶忙搬来一个小木椅递给齐天翔,转身忙着拿起玻璃茶杯就要到外边去洗,“你快请坐,快请坐,我给你倒茶。”
“我不渴,你别忙了,中午就那么一点时间,还要给孩子做饭,就别为我浪费时间了。”齐天翔被秦姐的解释深深地感到了,宁愿自己淋着,也不让顾客的衣服淋湿,这不仅仅是周到的服务,而是朴实的心理和纯真的道德,在普通劳动者身上真实的存在和体现。齐天翔这样想着,手却伸出来拦住秦姐,温和地说:“我坐着,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咱们姐弟两个就这么聊天,这样不是很好嘛!”
“哪怎么好,这不显得我不懂礼貌吗?既然你叫我姐,就得喝姐一杯水,要不然我怎么安心。”秦姐更加不安了,执意要去洗杯子倒茶,“要不然就是你看不起你秦姐。”
“好,好,一切都听姐的,姐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齐天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话语刺痛了秦姐,就赶忙笑着让开秦姐的路,看着秦姐高高兴兴地去厨房洗杯子,才慢慢坐下,打量着秦姐的家。
房间不大,十几个平米大小的样子,一角摆放着一个双层高低床,是秦姐和儿子睡觉的地方,另一角是一个陈旧的写字台,上面放着一台老式的彩色电视机,房间中间是一个小方桌,几个小木椅摆放在周围,这边墙边屋角是电冰箱,几样东西基本占据了房间大半的位置,能够活动的区域就是门口不大的空间了。整个房间简单,简朴,却也收拾的很整洁干净,并不使人感觉局促和杂乱。
“地方太小了,太委屈齐书记你了。”秦姐洗完杯子,倒了茶水端过来,轻轻地放在小方桌上,歉意地对齐天翔说:“你先喝点水,我给儿子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带点菜,我这一点准备都没有,家里没什么菜。”
“你别张罗了,我就是来看看姐,你如果这样我现在就走。”齐天翔祥装不高兴地站起身,“有什么吃什么,你中午准备给儿子做什么饭,多做一点就是了。”
“我们娘俩好对付,简单吃一口就行,你齐书记来看我,怎么好意思随便慢待呢?”秦姐为难地说着,似乎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鸡蛋家里有吧,还有西红柿,炒一下,下点挂面不就完了。”齐天翔轻松地说着,随即笑着看了一眼秦姐说:“如果姐有时间,活点面,做手擀面吃,就太好了,我就爱吃鸡蛋西红柿手擀面。”
“这怎么行,太委屈你了。”秦姐望着齐天翔的笑脸,迟疑着说:“要不然这次就凑合一下,下次来再给你炒菜,只是姐心里过意不去。”
“就这样,姐就别客气了。”齐天翔笑着坚持道:“还是刚才说的,姐干活,我坐着跟姐聊天,这样不是很好嘛!”
秦姐看了齐天翔一眼,不再坚持,系上围裙就开始洗手和面,动作很是娴熟麻利,似乎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有着充分的信心和能力。和上了面,用一块湿布蒙上醒着,就开始洗黄瓜和西红柿,一遍一遍的进出厨房和房间,却很是从容,并不显得忙乱。
“厨房该整修一下了,油毛毡都漏雨了,如果雨大一点,进出就不方便了。”齐天翔慢慢地说着:“而且也太低矮了,晚上进来不小心会碰头的。”
“我们家刘鹏说了几次了要修,而且说要找同学过来帮忙,我拦住没让他弄。”秦姐边忙着手上的活边说:“一个是没有材料麻烦,另一个是总说要拆这片平房,可说了几年了也不见动静,想着如果拆迁了,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还是翻盖一下吧!准备点材料,直接改成砖房,这样厨房的地方也能大一点。”齐天翔想着说着:“这一片,刚才我过来时大致看了一下,如果改造就得连片开,难度不小。”
“也就是这个问题,他们都议论,区里已经有人来看了几回了,如果搞棚户区改造,就得从路边的楼房一起拆,不然这几排平房位置不够不说,连施工都铺展不开。”秦姐微微笑着说:“我也不懂这些,反正就是等着吧。拆迁是不错,可如果新房面积大得多,买房子带装修要花不少的钱,我这个条件哪有这么多钱啊!这样住着也挺好,挤虽然挤点,没有他爸了,毕竟只是我们娘俩,怎么也好对付,很多家都是一家三口,住都住不下。”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不很方便,上下床,而且水管和卫生间都在外边,夏天还好办,冬天就太不方便了。”齐天翔忧虑地说着:“如果能改善一下,还是好一些。”
“等几年吧!如果能等到刘鹏参加了工作,收入稳定一点,就好办了。”秦姐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真是不敢想这些,孩子上学,我下岗,想想今后孩子要结婚,要买房子,想起这些就愁的我整晚上睡不着觉。”
“一个女同志,带个孩子真是不容易。”秦姐的话和叹息使齐天翔心里酸涩不已,就强忍着转换了话题说:“今天不是周六休息吗?孩子怎么不在家?”
“他找了个家教的活,每到周六周日就得给孩子上课,上午下午要跑好几家,而且还不在一个区域,早早就出门了。”秦姐说起儿子,脸上就浮现出幸福的笑容,充满自豪地说:“有时看着孩子这么累,真是不忍心,劝他别做了,或者不教那么多家,孩子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还是一点也不愿减少。孩子懂事,想减轻我的负担啊!”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感恩和心疼妈妈,这样的孩子现在不多了。”齐天翔赞叹着,看着秦姐幸福的神情,由衷地说:“等几年孩子工作了,就好了。”
“是啊!孩子跟着我可是没少受罪,从上高中开始,就是走读,每天早早就得出门,很晚才能回来,就是为了省下学校住宿的费用,上大学之后更是这样,中午总是骑车从河大跑回来,说是爱吃我做的饭,其实就是为了不再学校食堂吃饭花钱。”秦姐说着眼圈红了,饮咽着说:“长这么大,也没穿过几件新衣服,中学时就是校服,大学了参加运动队,就是为了穿人家不花钱的衣服,跟着我孩子真是吃苦了。”
“姐也别这样自责,孩子从小吃些苦,受些磨难不是坏事,这样的孩子心理素质好,成熟的快,今后能担当重任。”齐天翔看着秦姐难过,就尽力劝解着,随即看了一下手表,慢慢地说:“这都十二点多了,孩子也该回来了吧!”
“快了,这就要进门了。”秦姐凝神听了一下门口的动静,缓缓地笑着说:“这就要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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