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学谕是一个老者,须发皆白,年纪比掌院孟曾还大,当了一辈子学谕,在儒家德高望重。修为也高,儒家三品,知天命的大儒。要不是不慕权贵,入朝做官可以做尚书。
“陶先生。”
老学谕不止在儒家德高望重,在整个太学都很有威望。
向孙掌院点点头,然后看向刘知易。
刘知易赶紧拜见:“学生刘知易,见过陶先生。”
“知易。过来。”
语气温和,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感觉,但这种无法拒绝,却不是出自威严,而是出自慈祥,仿佛一个温和宽厚的长者在呼唤你,让你欣然前往。
刘知易走到陶先生面前,对方让他抬起手,给他把脉。
感觉一股浑厚温和的气息流变全身,陶先生神色十分疑惑。
孙掌院在一旁紧张的问道:“如何,陶先生?”
陶先生道:“是正宗医家。气息纯正,快要修到进士了。”
孙掌院一听,又喜又忧,喜的是刘知易是纯粹的医家,忧的是很快就要不是了。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天才弟子,孙掌院肯定要跟儒家争一争,但刘知易是天生虚谷之人,这是天生的儒家大贤,他不能阻挡一个大贤人的前途。
好在刘知易还可以兼修医家,以他的天资,即便修了儒家,也能弘扬医道。是真正能做“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这个宏愿的。
陶先生又对刘知易道:“你可模仿一下法家真气!”
刘知易心中暗叹,模仿法家真气,他哪会啊。他又不是真正的兼修,他是系统灌顶的正修,法家就是法家,医家就是医家,都是纯正的真气。
但此时骑虎难下,只能悄悄切换成法家,运转真气。
陶先生再次探查,面露喜色:“果然是纯正的法家真气。老夫尚且做不到如此纯正。”
孙掌院再喜再忧,喜得是刘知易果然是一个古今罕有的天才,将来注定要做大贤,要名留青史,而史书会记载“刘贤初入太学,拜于孙望堂掌院门下”,他也注定要名垂青史了。一想到当初郭镇辅来争夺这个弟子,幸好他坚持住了,万一当时一松口,哪有现在的机缘。忧虑的是,到底是人家儒道的大贤,无法振兴医家了。于他个人怎么都是喜,可对医家,怎么都是忧。
陶先生安慰道:“孙掌院高义,儒家支持弟子全心兼修医家。良相良医,可以兼得。”
没有专指刘知易,但言外之意不言自明,至少向孙掌院保证了,儒家不会限制刘知易兼修。
孙望堂则相信,刘知易已经有了医家底子,是不可能放弃医家的,一定还会兼修医家。他刚才还传了刘知易医家秘术,相信刘知易更不会荒废。
陶先生继续道:“知易。跟老夫走吧。”
走?去儒家?
刘知易想都没想,大摇脑袋,这太学中他第一不想学的是道家,第二就是儒家,让他去儒家,打死都不去。
陶先生颇为疑惑。
孙掌院先喜后愁,长叹一声:“知易。老夫知道你心向医家,可你有儒家天赋。你修儒家,还可以兼修医家。若修医家,则误了大才。”
孙掌院并没有告诉刘知易天生虚谷的实情,这是儒家要求的,天才弟子难能可贵,他们希望用心培养,又不想过多干涉,以免生出意外。历史上这种事情多了,尤其是战国时代,一个国家出一个天才,其他国家都可能派刺客暗杀。如今虽然没有了列国纷争,但派系林立,谁能保证不会有人暗杀太学儒家的大才呢。而且让本人知道自己的天赋,容易骄傲自满,对修行不利。
陶先生静静等待刘知易的选择,见对方依然坚决摇头。换做其他先生,此时早就用强了。陶先生却没有,依旧神情温和。
“知易。你一心学医是好事。不过儒家也是大道,何不听一听儒家的道理。”
陶先生说着,示意刘知易坐下来。
刘知易无奈,只能坐在蒲团上,陶先生在他对面坐下。
其他人识相的走出去。
屋里就剩下两人后,陶先生开始讲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儒家经典中庸!
“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陶先生讲中庸,身上气息温和,如谦谦君子,很有信服力。可刘知易就是听不进去,这本经典他读了十几年也没读出个所以然来。虽然陶先生此时用气势感染他,他依然本能的排斥。
“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
太虚了,南方国家强大,是因为用礼教宽柔百姓,所以君子喜欢住在这里。北方国家强大,是因为人人都把武器戴在身上,悍不畏死,强者喜欢住在北方。
国家强大与否,与礼教有毛关系。一个国家强大,是因为能高效组织国力。北方蛮族强大,因为全民皆兵,南方中原强大,是因为朝廷能有效动员军队。一旦南方国家腐化,再也无法组织军队,那就会虚弱,而恰好是最虚弱的时候,文风最为兴盛。刘知易对比两个世界的历史,都是如此。
礼教有好处,就说好处,非要往强国方面硬扯,这是刘知易最反感儒家的地方,虚头巴脑。
告诉弟子学习儒家,可以修身养性,不香吗?非要拿强国忽悠人,谁信啊!
一篇中庸讲完,刘知易半分感悟陶先生摇头叹息一声,走出了屋子。
刘知易松了一口气,被陶先生这种三品儒家的气势洗礼,压力还是很大的。
他马上运转法家真气洗涤精神,很快刚正的法家气势就让自己重新恢复宁静。
……
诸子阁中。
楚狂人战战兢兢,他面前也有一个人,正试图用气势洗礼他。
楚狂人觉得他走了狗屎运了,今天一大早,太学突然来人,将他请到了这里。然后那个传说中的太学祭酒现身,竟然要收他做弟子。
狂人是狂生,但不是疯子,不是傻子,他当然纳头就拜。拜祭酒当老师,以后他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这种好事,怎么会拒绝。
拜师之后,祭酒十分好像,跟他相对而坐,开始在他面前吟诗。随着祭酒的吟诵,诸子阁密室中到处都是吟诵诗篇的声音,楚狂人感到压力山大,而且莫名其妙,最后晕晕乎乎,脑袋里装满了各种诗篇,却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
“罢了。停手吧。”
在一旁护法的学正叹息一声。
祭酒却不气馁,面色正常,笑道:“不急。老夫诗道未成,洗礼不了他。待老夫诗道大成,他必然是天下最有天赋的诗家弟子。”
学正闷哼道:“恭喜祭酒了。”
祭酒看他不悦,疑问道:“你们儒家找的那个天生虚谷出了问题?”
学正点点头,张开手掌,手上清气喷涌,闪出一道影像,正是陶先生讲法的画面,陶先生对面的学生,一脸不屑,仿佛还带着讥讽。
学正手掌一握,清气消散,画面破碎。
哼道:“孺子不可教也!”
祭酒疑惑:“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天生虚谷之人,怎会不受教?”
学正也疑惑,但却坚定的摇头:“绝不会找错人。陶先生为人谨慎,一定是查证过的。”
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祭酒忙道:“你打算怎么做?”
学正叹道:“陶先生柔和有余,坚强不足,这种事还是我去做合适。”
祭酒惊叹:“你不要乱来。若是他无心向儒,跟我学诗也可。我保他是诗道天才!”
学正当然知道刘知易是诗道天才,但他觉得刘知易学诗道实在太可惜,唯有儒道,才是正道。
学正很坚决:“祭酒莫要拦我,我意已决。”
祭酒叹道:“切勿用强,以免坏了他的心志。”
学正点了点头,但口气强硬:“我自然知晓。不然就不会是陶先生去,我直接去了。他受教,他自然好好教,他不受教,也不能由着他。”
祭酒皱起眉头:“你打算?”
学正点头:“有必要的话,我亲自给他灌顶!”
祭酒连连摇头:“万万不可。你修行不易,儒家二品,中流砥柱。你去灌顶,得不偿失。”
学正苦笑:“二品而已。我此生已难更进一步,何惜残躯,换一个希望。”
灌顶的副作用太大,这几乎是逆天而行,施加灌顶的人,功力损失极大,轻则倒退十年以上的修为,重则遭到反噬,道心破碎。因为灌顶本身,就是对自己坚信的信念的一个怀疑,已经不在相信自己坚信的道能够感悟对方,才会施加灌顶,这个执念是对道心的极大侵蚀。
学正是一个真正的大儒,他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大勇气。
祭酒不再劝说,默默看着离开诸子阁的学正萧索的背影,徐谦巡边之后,儒家就靠这个人撑着,太难了!
转头看向自己新收的爱徒,烦恼的心情瞬间消失。
“来来。好徒儿,为师在与你讲一讲越歌!”
楚狂人长舒一口气,刚才听到的都是什么啊,动不动就灌顶,这些大人物太可怕了。祭酒看向他的时候,他还以为祭酒也要给他灌顶了。一听只是听歌,顿时放下心来,暗下决心,他一定好好听,争取领悟出道理来,以免这个新拜的恩师给他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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