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刘知易将师弟们叫到江边,掏出核舟,仍在脚下的水里。
小舟遇水就长,在众人的阵阵惊呼声中,竟然膨胀成了一艘两百尺长的大船。
“愣着干什么,都上船啊!”
刘知易招呼一声,纵身一跃,强大的弹跳力让他跳上了大船。
其他弟子面面相觑,核舟虽然坐沉在江滩上,可高有四五丈,不练武的文人还真跳不上去。
终于有人行动起来,抓住刘知易扔下来的绳索开始攀爬。
悄无声息间,祭酒已经上船,站在甲板上静静看着。
等所有弟子都上了船,然后大家大眼瞪小眼,怎么开?
刘知易看了眼船帆。
“拉帆吧!”
说完第一个走上去,将帆绳解开,拉着绳子,用力将衡帆慢慢放下。
其他弟子有样学样,跑去首尾另外两条桅杆,准备放下船帆,结果一不小心,几个弟子自己被拉了起来。船帆可比他们重多了。
此时祭酒笑而不语,挥挥衣袖,一缕清风起,缓缓将船吹向江面。
到了见面上,船失控了。
今日的江风虽然不大,可张满的风帆面积太大,拉着核舟马上朝另一侧江岸撞去。
终于手忙脚乱的系好首尾风帆,刘知易赶紧招呼大家调整风帆方向,又跑到船尾掌舵。
几个人才能搬动的大船舵,慢慢调整角度,总算让船恢复成跟江岸平行的姿势,但此时已经快靠近江岸了,祭酒又招来一缕清风,将船吹的远离江岸。
上船后的第一波险情算是解除了,但船依然不受控制,在宽阔的江面上不规则的飘动,时而向南,时而向北,总之不管弟子们怎么弄帆,怎么掌舵,就是不肯规规矩矩的沿着水流的方向走。
第二波险情发生在半个时辰后,另一艘江船沿江而上,如果不是祭酒出手,两艘船就会撞上。险情过去后,所有人累的躺在地上都不想动。
刘知易算是明白祭酒说的,坐船未必轻松的话。
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虽然累,至少快啊。短短一个时辰,走出去二三十里至少有了。
路过一个小港口没有停船,不是不想停,而是没人知道该怎么停船。以他们的技术,闯进港口非得撞沉几艘小船不可。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天色越来越暗,饿了一天肚子,没人知道该怎么把船停下来,只能在船上硬挺着。
刘知易看见一艘大船从后面追了上来,顾不上客气,抑郁而起,跳到了对方的船上,他看好了,这是一艘赢郡的商船,赢郡商人大多跟他有生意往来,或许能够帮忙。
果然这艘船的船把头知道东家跟赢郡银行有生意往来,而且他听过刘知易的名字,知道是他们赢郡二公子嬴悝的好友。
满口答应帮忙,打算派一个学徒过去帮忙停船,就在学徒准备跳江的时候,刘知易一把将他拦腰抱起,一跃跳到了想个二十多米外的核舟上。
落地后,小伙计竟然晕船了。
干呕几声后,一脸惧色的跑去掌舵,还指挥众人降帆的降帆,调整方向的调整方向。总算将船在岸边抛锚。
他们的船也抛锚在江边,并且船把头亲自赶了过来,抱着两坛酒。
弟子们生火做饭,总算吃上了一口热乎的。
船把头也在这里蹭了一顿饭,主要是刘知易想从他口中多听听赢郡的情况。虽然他跟嬴悝经常通信,可嬴悝的角度跟普通百姓是不一样的。
银行的业务发展,超过了嬴悝的预料,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嬴悝用这笔钱组建了一只三十万的大军。
由于去年年底就彻底控制了公室领地,又有大军在手,嬴悝开始得到赢郡世家豪门的支持,许多豪门高手加入他的军队。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控制了大多数大夫邑。
赢郡是分封制,所谓乡有士族,县有大夫。实际上赢郡并不是郡县制,他们所谓的县,其实是大夫领地,称为食邑。赢郡的大夫邑,赢姓大夫分的,往往是靠近赢水或赢水主要支流的广阔河谷盆地;外姓大夫分封的,主要是一些河谷地区;士族分封的,很多只是山间谷地或者干脆就是山地。
最先乱的就是这些士族领地,所谓的乱,也不是每天厮杀的叛乱。而是近似阳奉阴违,听调不听宣的观望。嬴悝变法前,确实有一些士族领地丢失,被叛乱的百姓占据,变成土匪的山寨。可大多数士族还是抱住了他们的领地。嬴悝变法之后,这些士族马上找各种方法对抗,最多的理由就是改换旗帜,佯装自家领地被土匪占据。不在向公室进贡财物。
士族的方法,大夫们很快就学会了,等嬴悝刚开始将变法推行到均田的时候,大夫领地开始大批大批的丢失,换成了土匪旗帜。
趁着乱象,确实有不少土匪势力崛起,割据一方。但大多数还是各地士大夫的暗中抵制。等到嬴悝宣布废除民禁,让老百姓自由迁徙的时候,这些土匪武装吸纳了大量人力迅速做大。此时士大夫们害怕了,可已经不可收拾,嬴悝忙着四处灭火,却无力扭转局面。一个个士大夫食邑真的开始被土匪席卷,甚至包括一大批赢氏士大夫的领地。
终于嬴悝从仅剩不多的中心城市开始反击,苦战一年才恢复了赢水流域的领地,接着向外姓大夫邑反攻。此时大量失地士大夫站在嬴悝一边,依然控制自己领地的强大豪族们,也开始跟嬴悝妥协,做出了一些让步后,转而支持嬴悝。
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将盘踞在大夫邑的几只大匪帮剿灭,接着开始收拾最难的部分,那些山区士族领地。
这一次,遇到的抵抗强烈了太多,几乎无日不战,无战不苦战。耗费了三千万两银子,总算将最难啃的几个大匪帮巢穴攻破,剩下的士大夫纷纷跟嬴悝合作,赢郡的乱象结束了。
“这么说赢郡已经太平了!”
刘知易颇为欣慰。
船把头叹道:“终于太平了啊。以后老朽做买卖,还得多仰仗公子。”
又聊了一会,得知船把头以前是江边打鱼的,迫于无奈下水给人贩货,做了不久,也没赚到多少钱。这时候有个大户招工,他就上了船,做了水手,用了一年多才学会如何使唤大船。东家财雄势大,造了好几条船,就提拔他当了把头。
也不去其他地方,就在赢郡跟京城之间往来,将赢郡的土产卖到京城,将京城的百货运到赢郡,就这一路就够东家吃的了。
短短几年,百花齐放,不过赢郡的商业依然不够发达,基础太差了。
但商业发展可期,因为一场大乱,不但破坏了原来的庄园制经济,而且将许多人才逼入了商业领域。大量失地士大夫家族,投入商业后,慢慢发现商业来钱比在地里刨食更快。
还能从赢郡银行中贷出成本相对低廉的资金,胆子大的一批人已经走上了借债扩张的路子。不够精细,就朝着粗放扩张方向发展。
对于这场大乱,船把头的看法是大可不必。如果不变法,也许就没有这场大乱。哪怕已经开始有士族领地沦入土匪之手,只要这股火没有烧到自己头上,老百姓都不想改变。
船把头本想将船停到下游十几里的一个港口,但遇到了刘知易,就选择临时抛锚过夜了。
第二天两艘船并行而走,赢郡商船像一个保姆一样跟在身后,船把头亲自上了核舟掌舵,带了几个徒弟帮忙操帆。这时候刘知易才知道,原来在江面上行船,船舵和船帆的方向,高度要随时调节的,并不是挂起风帆就可以跑了。
船在把头手里马上变成了一个听话的乖宝宝,诗家弟子们帮忙打下手,船只乖顺的沿着夏江而下。
把头对这艘船很欣赏,说从来就没开过这么好的船。他家东家的船,也不小,但使唤起来不利索。赢郡造船的手艺也不行,连普通地方都比不上,更何况跟雕刻核舟的墨家掌院比了。
核舟在把头的手上,不但听话,而且轻快,只用了一天时间,就驶出了上千里。第三天中午时候,就到了清河港,在港口停靠,诗家弟子已经开始讨论,是不是浪费了这艘船,要是在夏京装满货物,这一趟能赚不少银子。
出了清河港,很快就驶出了夏郡。
把头一直帮忙掌船,因为刘知易和他这些同学,实在控制不了这艘船。
在把头手下,核舟很快就甩开了他自家的船,把头也放心。反正船都是要回赢郡的,告诉刘知易,他到了赢水城等着就行。
核舟速度极快,一来是船上没拉货,人也不多,张满帆像飞箭一样,二来是墨家掌院技艺高超,一艘雕刻出来的船,每一样部件都不少,而且质量比普通船更好,在把头手里,彻底释放了这艘船的潜力。
一般出了夏郡,到赢郡得十天时间,可是把头只用了六天,算下来每天驶过的路程超过一千五百里。
船停在赢水城码头上,眼前的赢水城让刘知易极为惊讶,仿佛不认识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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