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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伏威和辅公祏抵达卞城,拜见李风云,代表王薄和孟让送了一份礼物,这份礼物正是李风云所需要的齐鲁军事地形图,这让李风云高兴不已,连声道谢。但当他听完杜、辅二人转述的孟让的口信后,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张须陀南下巨平,做出任由长白山义军杀回齐郡之态势,摆明了就是挖了一个陷阱,而且还是两个陷阱,南北线都是陷阱。王薄和孟让无奈之下,拿出了兵分两路的对策,一路由王薄统率主力从博城方向杀回齐郡,一路则由孟让统率,直杀巨平、梁父一线,竭尽全力阻扰张须陀的部队北上博城围杀王薄,以牺牲自己来帮助长白山主力突围而去。不过孟让也不是全无生机,他同样有突围的可能,假若徐州义军能及时北上接应,他的突围把握就更大了。
李风云实际上不愿意长白山义军进入蒙山。徐州义军初来乍到,尚未立足,而长白山义军占据了齐人之便利,他们的到来极有可能“喧宾夺主”,以致蒙山局势变得非常复杂,继而影响到徐州义军的展壮大。但鲁郡形势瞬息万变,徐州义军在击败鲁郡官军后,赢得了短暂的喘息时间,目前的确有余力北上接应孟让,而另一方面长白山义军也兵分两路了,孟让所率是一支偏师,人数有限,实力有限,即便到了蒙山依旧占有齐人便利,也无法撼动徐州义军的绝对地位,如此徐州义军倒可以利用孟让及其麾下军队的齐人身份,更快的稳定蒙山,更迅的展壮大。
李风云仔细权衡利弊后,当即决定北上接应。
李风云急书吕明星、郭明,因为汶水一线的战局有了新的变化,他决定率军渡河北上巨平、梁父一线,在接应孟让及其所部突围南下的同时,与孟让对巨平、梁父一线的官军形成夹击之势,从而给王薄及其所部从博城方向突围创造更好的机会,帮助长白山义军主力重新杀回齐郡。为此,他命令吕明星和郭明,马上越过防山要隘,再一次向曲阜动攻击,再一次威胁瑕丘,趁着段文操及鲁郡官军惨败之后士气低迷之际,大肆掳掠,迫使段文操不得不向移师巨平的张须陀求援,从而达到迟滞或者拖延张须陀率部北上博城追杀长白山义军主力的时间。为确保这一攻击目的能够实现,李风云决定即刻调拨三个团给吕明星和郭明,以五个团上千人的兵力猛攻曲阜、瑕丘一线。
李风云又急书颛臾将军府,向长史韩曜详细说明自己的决策,并请他马上调一个团的兵力镇戍卞城,并请他密切注意琅琊郡府临沂和费城方向的动静,一旦琅琊鹰扬府出动,则倾尽全力死守南武城防线。
李风云命令司马陈瑞坐镇卞城,自己率三个团的兵力连夜渡过泗水,进入梁父县境,向梁父城方向急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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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让率部沿着汶水河南下,直杀阳关。
阳关位于亭亭山和徂来山之间,汶水河东岸,其西南方向二十里外便是巨平城,其东南方向二十五里外便是梁父城。也就是说,孟让只要突破了阳关,向西南而去可直杀鲁郡大平原,向东南而去则可挺进蒙山。
张须陀重兵驻防阳关,巨平和梁父两城则在两翼予以策应,确保把长白山义军阻御在阳关以北。
孟让所部佯作主力,与抵达之日起,向阳关动了猛烈攻击。
张须陀坐镇阳关,指挥帐下临邑和临济两个乡团坚守关隘。
齐郡下辖十个县,每县诸乡里的宗团乡团皆整合为一个大乡团,每乡团八百到一千人不等,设团主一人,佐史四到五人,均直接听命于张须陀。此次南下巨平,张须陀带了四个乡团,其余六个乡团则由郡尉贾务本统率,还有杨潜所领的四团鹰扬卫,皆秘密藏匿于泰山脚下,准备伏击由博城方向突围的贼军。但因为徐州贼突然占据蒙山并大肆掳掠鲁郡,导致鲁郡局势剧变,长白山诸贼因此极有可能倾力南下,与徐州贼会师蒙山,由此也使得张须陀本来很有把握的歼敌之计变得不确定了。
就在这时,张须陀接到了鲁郡太守段文操的急件。
鲁郡诸鹰扬在卞城受挫,不慎中伏,大败而归,损失惨重。今徐州贼衔尾追杀,已攻至曲阜,兵锋直指鲁郡府瑕丘。目前段文操手上兵力有限,士气又极度低迷,只能据城坚守,任由徐州贼掳掠乡镇。为此段文操向张须陀求援,请他救援曲阜。曲阜是孔圣人的故里,中土儒学圣殿,士子儒生云集,若曲阜失陷,遭到贼人的洗劫甚至被贼人一把火烧了,不要说段文操负不起这个责任,张须陀也难辞其咎。张须陀距离曲阜不过一百余里,却见死不救,任由曲阜化作废墟,此事若被皇帝和中枢得知,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张须陀又惊又怒。吃惊的是徐州贼竟如此强悍,先是让徐州的董纯、梁德重灰头灰脸,现在又让卫府老将段文操栽了一个大跟头,若再不予重视,恐怕自己也要“马失前蹄”了。愤怒的是,段文操为一己之私利,一意孤行,刚愎自用,结果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北面阻挡不住齐州贼,南面抵御不了徐州贼,把鲁郡局势乃至整个齐鲁局势都推向了危机之中。
是否即刻救援曲阜?
兵曹书佐秦琼当即提出了警告,这极有可能是徐州贼的围魏救赵之计,齐军一旦分兵救援曲阜,阳关就有可能陷入徐州贼和齐州贼的前后夹击。
“秦兵司何以认定齐州贼与徐州贼已经取得了联系,并互通声气、互为支援?”
临邑团主贾闰甫对秦琼之言提出了质疑。贾闰甫是齐郡郡尉贾务本之子,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言辞之间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贾务本父子是河东人,出自普通官宦之家,一直攀附于河东三大豪门之一的薛氏。贾闰甫本在右翊卫大将军薛世雄身边做卫士,参加过西征吐谷浑之役和征服西域伊吾之战,后因受伤回家调养,适逢齐郡叛贼为患,张须陀组军戡乱,贾闰甫义不容辞,与父亲一起效力于张须陀帐下。
秦琼摇了摇头,“某没有凭据,只是猜测而已。从常理来推测,王薄、孟让在我们的围追堵截下,必然寻找突围的机会,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寻到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处,蒙山显然是他们的最佳选择,为此他们必然会派出斥候前往蒙山一带打探军情。恰在此时,徐州贼攻占了蒙山,并沿着泗水河而下攻打鲁郡,动静闹得很大。如此大的动静,王薄、孟让的斥候岂能不知?既然知道了,又岂能放过此等天赐良机?”
秦琼走到了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陪尾山和卞城说道,“徐州贼就在这里,在泗水的源头处,而齐州贼在汶水的上游,两地相距不过两百余里,所以我们不能不做最坏的假设。从近期徐州贼一连串的举动来看,其策应齐州贼的目的很明显。试想,一支刚刚从通济渠两岸历尽艰险杀出徐州,千里迢迢逃进蒙山的叛军,最急需的是休整,是喘口气,是在蒙山站住脚,而不是像现在我们看到的,急不可耐的下山烧杀掳掠,如此犹嫌不足,还火烧泗水城,还攻打曲阜,还威胁鲁郡府瑕丘,似乎不把鲁郡搞得天翻地覆就誓不罢休。这显然不正常,这只有两种解释,要么徐州贼帅疯狂了,要么他另有目的,但这位徐州贼帅是从卫府名将董将军的围追堵截中杀出来的,他不可能疯狂,所以,唯一的解释是,他另有目的,而这个目的,十有八九便是帮助齐州贼突围南下,与其会师蒙山。”
贾闰甫一时语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张须陀沉默不语。他认同秦琼的分析和推断,但段文操已经败了,且因为事出突然,再加上其他一些重要因素,段文操至今没有征调鲁郡的宗团乡团组建地方军,以至于现在手上无兵可用,只能向张须陀求助。
张须陀陷入两难之境。如果分兵救援,坠入贼人陷阱,让齐州贼和徐州贼会师蒙山,将来齐鲁局势恶化,自己难逃罪责;反之,如果见死不救,不但得罪了段文振、段文操兄弟,也得罪了齐鲁贵族集团,四面树敌,将来自己在齐鲁必定寸步难行,处处受制。当然,更不能心存侥幸,否认秦琼的推断,正如秦琼所说,必须做最坏的打算,这一点无可置疑。
张须陀权衡良久,还是难以决断,遂问计于秦琼,“如果你的推断是正确的,如何应对?”
“明公南下巨平、梁父一线,本意是设置两个陷阱,不论齐州贼从哪个方向突围,我们都能置其于死地,但段使君突然败于卞城,徐州贼有了腾挪余地,导致局势再变。如今我们陷入被动,若想逆转危局,唯有放弃一个陷阱,否则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秦琼说得很直白,毫不避讳。张须陀暗叹,前功尽弃,没办法,手上没兵,想打都打不了,只能做出取舍。
张须陀遂即作出决断,既然不能一战而定,一举全歼叛贼,那就从长远利益考虑,先与段文操兄弟、与齐鲁贵族集团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以免激化矛盾扩大冲突。只要自己能在齐鲁地区待下去,能得到部分齐鲁贵族的支持,能继续带兵戡乱平叛,那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张须陀命令,临济、章丘两个乡团以及段文操留在巨平和梁父的两旅鹰扬卫,即刻随自己南下救援曲阜,而阳关御敌重任则全权委托于兵曹书佐秦琼及历城、临邑两个乡团。
虽然张须陀没有明确表示放弃坚守巨平、梁父一线,但其意思很明显,在局势向最为恶劣方向展时,任由齐州贼突围南下。
段文操绝对不愿意看到齐州贼和徐州贼会师蒙山,如果张须陀直接下令,事后段文操必然以恶意来揣测张须陀的真正用意。为避免双方生冲突,张须陀只好把秦琼放在阳关,事后则把责任全部推给秦琼。是秦琼和两个乡团守不住阳关,与我张须陀没有关系。如此一来段文操抓不到张须陀的把柄,即便气得咬牙切齿,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君子顾其本,齐郡的利益就是张须陀的利益,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张须陀宁愿齐州贼南下蒙山,也不愿意他们再次杀回齐郡。虽然张须陀要因此承担责任,但段文操的责任更大,如果不是段文操败于卞城,何至于局势恶化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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