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大嫂听柳飘絮这么说,面上就不太好看了,肥硕的脸颊抖了抖,阴阳怪气道:“听听这话,妹子哪里是说自己年老色衰,分明的眼光太高,瞧不上才对。也是,我看妹子跟咱们这些乡下妇人不一样,虽摆着个小面摊,可每天来来往往的客人都不一般哩。我听说昨日上清宗的那位大人又来了?呦,这来来回回都有一年多了吧,怎么还没见他的媒人上门呢?我说妹子啊,你眼光高,指不定别人眼光比你更高呢,高枝可不好攀,大嫂奉劝你一句,做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好,不然,当心哪天从高处掉下来咯。”
柳飘絮面不改色,“这就不劳张大嫂操心了。”
张大嫂哼了一声,甩着帕子走了。
等她走远,柳飘絮才转头看着青柳几人,无奈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青柳担忧道:“柳姨,那郑大官人是谁?您一人住在这里,无亲无故,他会不会来寻麻烦?”
柳飘絮道:“镇上最大的那间宅子就是郑家,这附近的田地也多是他家的。那个郑大官人,月余前来我这吃过一碗面,当时也没见异常,哪想前一阵这张大嫂就上了门,说郑家主母去年没了,郑大官人要续娶。”
说到此,她又无奈地笑了笑,“我这也算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了。那郑大官人,今年四十来岁,虽是续娶,可他家境殷实,大可以再娶个年轻貌美的,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这几日不晓得谁走漏了风声,街上传了些风言风语,这张大嫂又日日上门来,我打算索性歇几天,图个清净。”
青柳忙道:“歇几天也好,等风声过去,那些闲人说够嘴了,自然没人再提。柳姨,不如您跟我们上山吧?去山上住一阵子,又热闹又自在。”
柳飘絮想了想,摇摇头:“若是没这件事,我就随你们去看看了,可现在别人正说得难听,我若又跟你们去了山上,到时候不知又要传成什么样子。”
青柳道:“可您一个人住,实在让人不放心。”
柳飘絮笑道:“怕什么,等今日收摊,我回去把院门一锁,家里吃的用的都有,我就不出来了,过了这一阵再说。”
青柳又劝了几句,见她主意已定,只得作罢,心里想着之后得让林湛时常下山来看看,若流言还未平息,便再劝她去山上。
回去的路上,窦寻跟林湛各自抱着个孩子,窦寻悄悄靠近师兄,小声道:“大师兄,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师父?”
林湛抱着安安,肩膀上已经被儿子啃湿一大块了,他耸了耸肩,把儿子弹开。
安安嘴巴一瘪,眼看要开始哭。
林湛啧了一声,只好又把另一个肩膀凑到他嘴边。这臭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哥哥,却跟个小妹妹一样,动不动就哭,一点都不像他,长大了肯定娶不到媳妇。
他听见窦寻的话,道:“你去说吧。”
窦寻缩缩脖子,“这……不好吧。”
“那你还说?”
窦寻不死心道:“可是大师兄,咱们不说的话,师娘就要成别人的了。”
林湛道:“你准备替师父筹办成亲事宜么?”
窦寻呆了呆,“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若准备帮师父把师娘娶回来,那就告诉他吧。”
话虽如此,林湛倒没真的准备不管,不然这满山的光棍,恐怕这辈子都销不出去了。
没办法,做大师兄的人,娶了媳妇儿的人,生了两个儿子的人,对光棍们总要多点爱心。
晚饭后师兄弟们过招,林湛一直留心周围动静,等察觉到什么,便对窦寻使了个眼色。
窦寻一看,立刻甩下大刀,夸张地叹了口气。
潘黎赶紧关切道:“小师弟,怎么了?”
“唉!潘师兄你不知道,山下面摊的柳姨要嫁人了!”
林湛敏锐感觉到树丛后的人呼吸一顿,他咧开嘴角坏笑,语气却十分无辜:“这不是挺好的嘛,那老板娘看着年纪不小了吧?早该嫁人了。”
窦寻心痛道:“大师兄你不知道,老板娘要嫁进大户人家,也后肯定不会再出来摆摊,我们都吃不到她的面了。”
潘黎道:“小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听嫂子说,那老板娘今年已经三十来岁,一般妇人这个年纪,孙子都有了。老板娘却还独身一人,眼下她好不容易找到归宿,听说那郑大官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又有家财万贯,还对柳姨一片真心,咱们应该祝福她才是。你想再吃她的面也容易,等明年老板娘生了孩子,肯定要宴请宾客,到时候咱们都去祝贺她,再蹭一顿面吃。”
一旁树丛微微一动,之后便悄无声息,似乎只是一阵清风吹过。
窦寻跟潘黎两个用眼神问林湛。
林湛一摆手:“别演了,走了。”
窦寻立刻蹦过来,蹑手蹑脚走过去看了一眼,见后头果真没人,拍拍胸口吁了口气,抹抹额头上的汗,道:“潘师兄,你刚才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又是孙子又是儿子的,笑死我了。”
潘黎无奈道:“这不是之前商量好的吗?你们还说只有这样才能刺激师父。”
窦寻吐吐舌头,笑嘻嘻道:“大概是潘师兄你太娘了,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潘黎笑了笑,默默挽起衣袖。
窦寻顿时抱头飞窜,鸡飞狗跳,“潘师兄我错了,你是男人!大男人!大大男人!”
那两人打打闹闹跑远,林湛嗤笑,“没媳妇儿的人,也能叫男人?”
他耸耸肩,转头去找媳妇儿,准备干点男人该干的事儿。
青柳正在灯下细看那朵宫花,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了,小肚子上盖着薄毯,随着呼吸一上一下起伏。
见林湛进门,她问:“事情办好了?”
林湛道:“我出马,什么事办不好?”
青柳笑了笑,想起什么,又忧心道:“你说,若师父还是没什么动静,那该怎么办?”
“不会的。”林湛道,今天他们几人说的话,只要是个男人就忍不了,况且师父除了懒些,可不是什么隐忍好脾气的人。从前有些人把他的懒当成温吞懦弱,现在那些人坟头的草都比人高了。
青柳还要再说,林湛一把抱住她,将她手上的宫花丢到一旁,埋头在她脖子里,深深吸了口气,不满道:“媳妇儿,自从来这里,你整天关心这个关心那个,怎么都不关心关心我?”
青柳被他蹭得站都站不住,只得回手抱住他,“他们可不是这个那个,都是你的师父师兄弟呢。”
林湛任性道:“我不管,今晚你不许再提别人,只能看我。”
还真把自己当成孩子了,青柳哭笑不得,“好好好,不提他们。”
林湛嘿嘿一笑,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坐在自己腰间,往上顶了顶跨,意味明显:“媳妇儿,咱们睡觉吧。”
青柳嗔他一眼,问:“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
“孩子啊,”青柳略显羞涩,“咱们这样……恐怕用不了多久又该有孩子了。”
林湛瞪了瞪眼,“又有孩子?”
现在这两个小崽子,就快把媳妇儿完全抢走了,要是再来一个,不但好几个月不能跟媳妇儿亲近,生完之后媳妇儿更没时间理他了!
等孩子多了,他怀里抱两个,背上背一个,说不准头上还得顶一个,那个还有可能在他头上拉屎拉尿!
想到那副场景,林湛生生打了个寒颤,二弟都有些蔫了。
不过,等他一低头再看看媳妇儿温顺的脸,立刻又兴致高昂。
不管了,若要他在生孩子跟不碰媳妇儿中选一个,他肯定不会选后面那个。到时候没被小崽子折腾死,自己先把自己憋死了!
他摆摆头,咧着嘴吹了蜡烛。
次日一早,窦寻大呼小叫跑过来,“大师兄,师父不在山上!”
林湛打了个哈欠,揉揉眼角,“这不是很正常么。”
“不正常!”窦寻跳起来,“大师兄你什么时候见过师父起这么早?他肯定昨晚就下山去了,到现在没回来呢!嘿嘿,大师兄你说,师父现在在哪里?”
林湛斜眼看他,“明知故问。”
窦寻摸着脑袋假装苦恼,“真没想到,师父主动起来竟然这么那啥。昨天晚上就……啧啧,大师兄,你说不会过几个月咱们就要有小师弟了吧?哈哈哈!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
林湛故作惊吓,“豆芽你说啥?什么小师弟?我的小师弟不就是你么?师父跟老板娘清清白白的,你别乱说话。”
“哈?!”窦寻迷糊道:“不是你说师父昨晚跟柳姨那啥了?”
林湛鄙视道:“我说明知故问,是说师父昨晚肯定下山找姓郑的算账了。你想到哪里去了?小师弟,真看不出来,你年经轻轻的,思想这么不纯洁,这可不行啊,年轻人,不要冲动。”
他轻飘飘说完,愉悦地逗儿子去了。
窦寻挠挠头,不知师兄到底什么意思。他一转头,见玉儿提着一桶热水,赶紧殷勤凑过去,“我帮你。”
玉儿忙低头避开,匆匆进了屋。
窦寻疑惑地歪了歪头,怎么又溜开了?明明昨天一起下山上山,已经亲近了不少,昨晚她还主动叫自己豆芽哩。
他在原地想了半晌,突然醒悟过来,悲愤大喊:“大师兄,你又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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