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她跳舞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霍渊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这么为难一个姑娘,一曲舞的时间他还是有的。
在舞池中央最瞩目的位置,男性身材挺拔修长,姑娘身段纤细窈窕,两人和谐的舞蹈任谁看了去都会夸赞鼓舞,谁不会说句郎才女貌啊,两人在一起那简直就是佳偶天成,天生绝配。
站在舞池角落里的霍远哲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突然来找他的阮明姝,早在宴会前半小时,突然接到阮明姝的电话时他都彻底懵了。在万般犹豫之下,他对阮明姝说,他是能带他进去,但她绝对不能暴露。
暴露的话,那小叔肯定知道从中作梗的人是他,那他绝对要完蛋。
阮明姝同意,她就想知道这场宴究竟会发生什么,是她不能来的。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阮明姝的眼睛顿时酸涩难当起来,她大半身体被霍远哲遮挡住,所以霍渊完全不会发现她。单薄的肩膀轻轻颤动着,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阮明姝不愿在霍远哲面前丢人,她半蹲下身体。
“我小叔年龄很大了,早到了相亲的年龄,所以这也是应该的。”平常能言善道打的霍远哲这时倒像个恶人般地在往姑娘心里扎针。
阮明姝吸了吸鼻子,脑海里全都是唯美优雅的钢琴曲和霍渊单手托着乌发红唇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的美人跳舞的模样,连她站在旁边都想感叹,她们真的很合衬,像是天造地设的。
“嗯,应该的。”阮明姝右手紧紧地摁着左边心口处,那里尖锐的疼令她有些难以呼吸,她想告诉霍渊,她真的非常喜欢他。
现在,是不是晚了啊?
看着阮明姝的眼泪扑簌簌像珍珠一样往下掉,霍远哲攥紧了拳头扯着她的胳膊往外拽,他就不应该带她来。
空旷的柏油马路由于天冷悄无人烟的,霍远哲盯着失魂落魄的阮明姝心里满满自责,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露出明快的笑容指着街角某一处道:“小丫头片子,你想不想吃糖葫芦?”
阮明姝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她呆呆地抬起眼眸,又缓缓地垂下,整个人没有精神气。
看着她这副打不起劲儿的模样,躁意满满的霍远哲突然像是被水蒸气弹飞的锅盖般地对小姑娘一顿怒吼,“你这算哪门子的失恋啊?你恋过吗?你对我小叔表明心迹过吗?你连第一步都没迈出去过,所以你在原地自怨自艾干嘛?”
这招激将法或许对刚毅的姑娘是管用的,但在阮明姝身上就完全不管用,原本通红像兔子一样的眼睛眼见着冒出泪花,她调整呼吸扬起面孔抽噎道:“是啊,我压根没正式对霍渊说过我喜欢他,所以我难过什么……”
“他会跟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各方面特长都很优秀的姑娘结婚吧。”阮明姝感慨了一句,接着她又低声喃喃道:“可无论他跟谁在一起,那都跟我没有关系,因为他永远不会跟我在一起。”
“我只是他的妹妹而已,当初他帮我,也只不过是看在我跟她妹妹年纪相仿罢了。”阮明姝有气无力地说,几句话,仿佛已经把未来的情感看透了那般。
霍远哲对她说的这番话实在无法反驳,因为他家所有人对霍渊的规划确实是这样,其次以他对霍渊沉稳个性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做出很出格的事的。
他能把阮明姝留在身边,也十分有可能是因为填补几年前的那个遗憾。
“你别想这么多,”霍远哲自知没有能力改变阮明姝的心境,他狠狠地揉了揉姑娘的头发又道:“把今天的事用橡皮擦擦干净,现在赶紧回家泡个热水澡,然后睡一觉,隔天我小叔还不是同你一起用早餐,嗯?”
自己是没办法让她开心了,但霍渊可以,霍远哲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小叔的烂桃花可真够多的啊,这人天生就是好多人的劫。
回到家里把霍远哲厚厚的羽绒服脱掉又泡了个热水澡,阮明姝这才感觉活了过来。泡完澡,回到衣帽间,阮明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套她精心准备的正红色丝绒质地的深V礼服,这套充满女人味的礼服是她想给霍渊过生日穿的。
但似乎用不到了,阮明姝随意扯了扯礼服衣角,而后仰面喝尽红酒。歪斜的手臂导致红酒液体顺着唇角流到了下颌,接着是脖颈与锁骨处。
霍渊喜欢喝红酒,而她也不排斥。
虽然红酒的味道起先是苦的,苦到舌尖发麻,接着适应了这个味道后,苦味又渐渐地回甘,待到打出来的酒嗝便是香的。
穿上轻盈丝绒制的酒红礼服,阮明姝望着镜中人陷入了沉思,脑中的画面不由得想起先前霍渊搂着穿着碧色旗袍的姑娘。而镜中人是妖冶夺目的红,或许霍渊喜欢的就是小家碧玉不是她所认为的成熟知性。
每周假期季婶都会回到家里陪伴孙子,今夜霍渊也不会回来,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阮明姝将整个人埋在被窝里,直到呼吸不过来这才放过自己。
她无法想象等到霍渊结婚以后,她要喊他的妻子为婶婶。
那倒不如自己识点趣,自己干劲主动离开,阮明姝环抱自己却感受不到一分温暖,纵然室内开着暖气。
无论忙到几点都会回家几乎在这段时间内已经成了霍渊的习惯,所以在霍家长媳非得让霍渊多留会跟赭黛促进一下感情,霍渊二话没说抄起外套说有公事要忙便远离是非之地时,骆杨一点惊讶都没有。
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小姑娘,霍渊是一心要走,走之前还让家里的保姆将菜色餐点进行打包,生怕大冬天的离了季婶,阮明姝便没了饭吃。
静悄悄的车厢内只有引擎的轰鸣声,骆杨不合时宜插嘴道:“老板,你对赭小姐到底有戏没啊?依我之见,那赭小姐长得挺漂亮,比阮小姐还多一份柔软的味道。”
闻言,霍渊团蹙起眉,他眼神不带温度地让骆杨闭嘴:“到明姝面前不要多话,我跟赭黛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就算他家里人有意,也不能强摁着他的肩认下这门亲事吧?总还是要他自己做主的。
“所以,你是喜欢明姝小姐吗?”骆杨心虚地提了一嘴,很快霍渊那如同眼刀般锋芒毕露的眼神瞬间扫了过来。盯着后视镜,他赶忙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天,这是摸到了老板的逆鳞吗?
回到别墅内,刚打开玄关门一股浓郁熟透了的酒味弥散在空气中,红酒的味道里藏着果酒白桃的味道,纵然很好闻但霍渊还是皱紧了眉。严重的洁癖,使他不喜欢家里有食物的味道。
“季婶……”打开灯,习惯性使然地刚想喊季婶出来打扫卫生,霍渊眼尖地瞥见一抹妖冶的红色正不知今夕是何夕地躺在他家的沙发上。
眉毛皱得不能再皱,霍渊脑袋里第一个破土而出的想法是,明姝估摸着趁她不在家让自己的朋友来家里玩,所以那边躺着的姑娘绝对不会是阮明姝。
她家小姑娘绝对不会穿如此暴露大腿肌肤的衣服,霍渊舔了舔唇瓣缓缓地往前走,随着距离愈发地近,他能慢慢地看见姑娘瘦骨伶仃的双腿被绒制礼服半遮掩着,紧接着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腰线,再往上——
一张熟悉到再也无法熟悉的一张脸,秀气高挺的琼鼻,精致小巧的樱桃唇,墨色似海藻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沙发上。
姑娘的半边□□由于角度的问题霍渊能清晰的看见,沉下眼眸的霍渊突然间脑袋里那根弦绷断了,所以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这小孩儿是做了些什么?
不但喝了酒,还穿着……这是有人来过他家了吗?
待会得去查一下监控,霍渊阴沉着眼眸弯腰抱起不安分的姑娘。指责归指责,不要让她冻坏生病了。
暖色的灯使得眼睛的虹膜产生微小的变化,阮明姝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霍渊的身影站在自己的床边,许是因为晚上受的刺激太大一时间无法释怀,阮明姝做出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想用手攥住她。
可她醉得实在是太厉害了,于是乎,右腿最先超出于自己的本能率先勾住了男人笔挺的西裤。
“?”盯着眼前这个用脚拦住他去路的姑娘,霍渊陷入了沉思,这是要做什么?
阮明姝一句话也没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足足有一分钟,接着原本就温热的眼眶伴随着委屈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他伸手抱住霍渊的腰腹,声音一抽一抽的,“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此时的霍渊有些迷茫,他不知道阮明姝指的是哪件事情,因为在他心里完全没把生日宴装进心里,自然不会去想许多。
跟酒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霍渊坐下身体用手拍着阮明姝的后背,向来冷漠凉薄的他难得带着轻哄的语气,“不许再哭了,我保证以后什么事情都跟你商量,嗯?”
霍渊温柔的眉眼惹人心醉,佛手柑的味道更吸引着她往前靠,阮明姝目光灼灼地盯着男人柔软的唇瓣,她很想亲上去。
而事实上她确实也摁着霍渊的肩膀,愣是把自己的唇紧紧地贴到了霍渊的凉薄的唇上,她是真的豁出去了。
理该避嫌的霍渊在此刻非但没有后退,而且有沉溺的趋势,他灵巧地伸出舌尖开始宣誓自己的主动权,或许他该坦诚些面对自己的内心,他喜欢眼前的这个姑娘,很想将她搂进怀里。
被反客为主后,阮明姝整个人像是沉浮在无止境的汪洋里,但她知道,现在的她非常清醒。
她主动吻了霍渊,霍渊反过来热吻了你,明天醒来的自己可千万不要忘记啊。
姑娘柔软的肌肤与身段和软和的羊绒相贴,柔润泛红的眼尾处泛着水光,任谁看都是一副无辜委屈的模样,看得霍渊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个畜生。
粉红的痕迹愈发的灼伤霍渊的眼睛,他像是受了刺激那般再次吻住姑娘的唇,他狠狠地磨着后牙槽道:“我先去洗澡。”
意料之中的暖意突然间溜走,阮明姝没有伸手想要挽留,接着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声音,姑娘缓缓地陷入沉睡。
在沉睡之前,她能明显地感受到有重物落在自己身边,接着是股熟悉的蜜桃沐浴露的味道,她安心地伸手环抱着男人的精壮的腰身。轻嗅着他身上的气味,阮明姝突然想到了她孤立无援霍渊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一刻——
对于世界崩塌的那会儿的记忆是她不愿意去回忆的。
当她还在上体育课,所有人都在为即将而来的八百米测试而担忧时,她还在恍惚着上课之前在办公室门外听到老师说有位同学父母出了意外这件事,是否是真的,那听到这个事实的同学得多难以接受啊。
可下一秒,体育老师脸色中带着难言的秘密站在她面前轻声道:“阮明姝今天体侧你不用参加了,还有你的班主任找你,你赶紧过去一下。”
顿时如临冰窖的阮明姝怔怔地看着体育老师,她的心里有种绝望的痛楚破土而出,她多希望这只是同学之间见她沉默寡言好揉捏而欺负她的。可眼前的是不会对同学说谎的老师,尽管很年轻,没有中年人的沉稳。
“我知道了。”阮明姝一字一眼地说,她的脸上仿佛没什么表情,可只有她知道她的心脏仿佛快被撕碎了。
肯定不会是因为那件事。
炙热炎夏的风涌入口鼻让阮明姝的口腔内产生一股腥味,由于她跑得速度急,所以在楼梯台阶处差点狠狠地绊了一下。颤巍的手在做好心理准备时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清凉感让皮肤有着短暂的放松。
姑娘的声音轻颤,“曹老师,我听体育老师说你找我啊。”
阮明姝整个人都有些无所适从,她打内心深处在想,这绝对是场乌龙。
办公室内很静,除了班主任曹老师以外还有年级主任在,下一秒,只听曹老师的嘴巴一张一合阮明姝的两行清泪就落了下去。被太阳晒红了的脸蛋就在听到真相的那一刻瞬间褪去血色,阮明姝伸手使劲地揩着眼泪,一下又一下地诉说着她的倔强。
“你父母在今天上午出了交通意外……”
这是曹老师的原话,剩下的阮明姝其实已经听过一遍了。
小孩儿的心不知道该有多坚定才能不出一声呜咽,但曹老师觉得自己都快克制不住了。阮明姝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淡定先是跟班主任请假,后又泪眼婆娑地对年级主任说:“这次期中考试我可能不参加了。”
迫在眉睫的期中考试就在这几天,年级主任心痛地点点头,在阮明姝转身跑出去的那一瞬眼泪也没克制住。年纪这么小的姑娘,这么早早地没了倚靠,这可怎么办。
从那天开始阮明姝的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人堂而皇之地在她面前吐槽着她父母没有责任心,“这对夫妻肯定是因为行情不好面对的负债太多,她们倒是早早地超生解脱了,留下个小姑娘在这受苦。”
“谁说不是呢?听说不知道欠银行多少钱,这幢房子抵了估摸着差不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言语嘲讽,回头看见阮明姝那张精致的脸心里又打着主意,“这脸倒是随了她妈,领回家养着还捡一便宜姑娘。”
“说到底还是她爸不争气,没点经营头脑,连入赘江家的那个都赶不上。”他们所说的入赘江家的阮家儿子便是江澜父亲。
正是因为阮明姝父亲入赘阮家,阮老爷子又早早地将实权交给自己女儿女婿的手里,遭到阮振明异常不满。
起初阮家老爷子觉得阮振明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对于学习更是一窍不通,让他做点实干的事儿,他便捂着肚子说疼到站不起。去检查愣是什么病也查不出来。后来阮老爷子撞破儿子装病的真相后,差点没气死。
好端端的男人书不读又不肯做事,今后如何能撑起一大家子,当他把这句话问出口,阮振明的回答是这样的,“到时候就跟我妹夫一样呗,你看他过得不是挺快活?”
“你不就是想把家业传给他嘛。”阮振明打从妹夫“虚与委蛇”从老爷子那里讨了不少好后,便打从心眼里瞧不上。
可他在未来想不到的是,一语成谶,他真的就凭借一张算得上一表人才的脸真的走上了妹夫入赘的老路。
这条路可不好走,看人脸色不说还得收敛嚣张气焰,愣是让他从山中老虎成了主人怀里剃了指甲的猫。
父母的意外令阮明姝由掌中珍珠成了连家都没了的孤女,她的世界一片漆黑看不到光亮,就连阮振明一家从她家里翻箱倒柜她都没精神去关注,这也就引发了后来一系列的事。
年迈的阮奶奶听到这件事一气之下中风躺进了医院,一时间出气多进气少,原先到了晚上就灯火通明的阮家,现在空空荡荡周围像是游离着鬼魅。
往昔最怕黑的阮明姝不吃不喝呆坐了好几夜,直到一双干净整洁的男士皮鞋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缓缓地抬头,看到男人硬挺精致的轮廓。干燥的唇瓣一张一合,像是从未浸润过机油的机器似的嗓子一时间竟说不出来话。
“霍渊哥。”这是阮明姝打从知道意外发生后对熟悉的人说的第一声话,随之而来的是痛苦的抽噎与眼泪的释放。
眼前的男人像是带着晨曦的光芒驱散黑夜,他温暖的怀抱容纳着小小的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缱绻温柔,眼睛里糅杂着无尽的担忧。
他单膝跪地,用手掌揉着姑娘的脑袋,“怎么坐地上啊?哥哥,抱你去沙发上好吗?”
怕她受惊,所以霍渊拿出了与他常见性格相反的那一面,看得骆杨都觉着又惊讶,心坎里又觉得酸涩难当。要是他经历这种事情,他估计都想随父母去了,毕竟这世界上再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人了。
“我没有亲人了。”阮明姝带着哭腔眼泪像是流不干,湿漉漉的水迹全部都擦在了霍渊干净整洁的昂贵西装上,她惊厥般的拽着霍渊的衣服,接着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轻喃道:“刚才我接了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他们说我奶奶没得治了。”
小姑娘说话断断续续的,每个字音模糊不清,需要他靠近后辨别出来。
霍渊看见她这副消沉,仿佛下一秒呼吸都快断了的模样心疼得难以呼吸。
如果他早点发现自己妹妹的状况,那么是不是可以扭转局势呢?看着此时的阮明姝,霍渊想到自己前几年消香玉陨的妹妹。
也想到今年初夏知了刚开始鸣叫的时候,他在傍晚的时间同阮明姝的父亲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下象棋,阮明姝放学回家看见他,原本好看的桃花眼瞬间睁圆,而后忙不迭从书包里把在放学路上买的街角美食胡乱塞给他的画面。
那会儿阮父想从阮明姝嘴里讨糖吃,可小姑娘非说没有了却把最后一颗偷偷地塞进霍渊的手里。阮父觉得女大不中留,但霍渊却觉得姑娘是父亲贴心的小棉袄,还把真心话说了出来,那便是羡慕极了。
羡慕阮父有这么听话又疼人的姑娘。
隔天醒来已经是太阳都快晒屁股的正午,阮明姝从始至终都记着昨夜跟霍渊发生的一切,包括差点就□□了的事情。
回想着昨夜香艳的画面,又想着今天是礼拜一,向来遵守公司规章秩序的霍渊应该早早地去公司上班,阮明姝无奈地咬了咬唇。
换好衣服后,阮明姝超级冷静地看着镜中人脖颈处的那抹鲜艳欲滴的草莓红,喉咙轻滚,她忙不迭伸手拿遮瑕用美妆蛋遮盖住。
本想走下楼去厨房弄点饭吃,途径书房阮明姝却听见里面的男人生气地怒吼着:“我为什么要听从你的摆布,你难道不认为你这样的行为跟我妈是如出一辙的吗?”
“昨天您让我跟赭黛跳舞,今儿个就跟我说她同我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约,这都什么年代了。”
婚约二字如同雷霆霹雳突然将阮明姝狠狠地砸了一下,她愣在原地,泛凉的心脏坠入深海冰川之中。
“无论什么年代,但凡只要我们这群老不死的活着,你就得听。”那头的霍父声音威严,一字一言说得非常清晰,他开始细细地给霍渊盘点着娶赭黛的好处有哪些,“她家的条件跟我家那是门当户对,她的学识与各方面的发展那都是拿得出手的。”
“更何况,人家亲自发话了,上次见过面后很中意你。”霍父不是个老古板,若人家姑娘说看不上那这桩婚约也就作罢,但关键的是人家姑娘看上了,那可不就是金玉良缘。
“那赭黛这么跟你说的?”霍渊的肺瞬间快被气炸了,但他表现得却非常平静。
得到霍父的回应后,霍渊一脸狠绝地睨向视频中看着正义感十足仿佛下一秒就想将他押入洞房的老父亲,他嘲讽地勾起唇角道:“既然那赭黛跟你这么说,那不妨我们都见个面,也好让我知道知道他喜欢我哪里。”
对簿公堂,看她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就他上次那个狗脾气,她还能看得上?是图他脾□□,还是图他年纪大,还是图他有钱!
站在书房外的阮明姝识趣地后退半步,水汪汪的心里想着与其等到霍渊成婚后赶她走,还不如自己体面的离开。
其次,一段门当户对以感情与家庭亲情维系的爱情是多少人羡慕的,或许亦是霍渊的理想感情。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将他死守在自己身边,他也有拒绝的权利,阮明姝像是突然知道自己心里的问题与霍渊的回答是什么。
她再无理由留在这。
成年人情绪的崩塌往往只在一瞬间,接着会有自身所有的力量来进行愈合,最后成为没事人一样面对来往的朋友露出笑容。
前来送办公文件的骆杨看着笑容僵硬不已的阮明姝突然间觉得有什么变了,可他又说不上来。
“我来给老板送文件,顺道来看看让霍少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妲己长什么样。”他知道阮明姝喜欢霍渊,两人已有进展,所以故意出言抛出句玩笑话,可阮明姝毫无波澜的表情令他下意识反思,自己的玩笑是不是开过头了。
“我可没那本事。”阮明姝随后搭了句茬,将自己与霍渊撇得一干二净,而后她伸手指了指书房的位置道,“他在书房跟长辈视频,你可以稍微等会再敲门进去。”
阮明姝疏离客套的语气令骆杨撇了撇嘴,他听话地点头讪讪地笑,“那我坐客厅等会。”
说罢,他眼瞅着阮明姝一声不吭地往楼上走,手里从杂物间里拿了个行李箱上楼,这是要出去旅游?没听霍少提起过啊。
单独让一小姑娘出门去旅游,霍少放心吗?
阮明姝的行李少得可怜,她原本想带着原先那个破旧但滚轮完好无损的行李箱走,但斟酌了一会,她还是觉得将这个行李箱放在霍渊这比较好。留在这,以后也就没有念想了,这儿合该是它的归属。
至于新的行李箱是她网购的,打从快递站里搬过来就一直扔在储藏间里积灰,但她知道一定会有用处的。
骆杨送来的文件令霍渊摆脱霍父的恐怖袭击转身投入到公司的建设当中去,每周一的远程例会开到下午两点多,接着又是一轮又一轮谈话与合约签署。
行程可谓是高度密集,空隙时间压根就没多少。
在楼下等待霍渊的阮明姝恨不得赶紧上楼敲门,然后把人捉出来好好的道个别,待在他的地盘每分每秒都很难受。
办公室门打开的那一刻阮明姝正好摘下身上的粉色围裙,将川味炒菜酸菜鱼端上桌后,她自然而然地往楼上望去,谁想到看到了将近快一天没见的霍渊。
轻松的挑了挑眉,阮明姝冲他招了招手,言语坦然,“下来,吃饭了。”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一刻,她像女主人一样喊着霍渊用餐,可今天的晚餐是离别的最后一餐,阮明姝笑得乖巧脸上没有一丝破绽。
男人皮相与骨相俱佳,硬气的朗眉斜飞入鬓诉说着桀骜不羁,剪裁精良的挺括西服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似乎是觉得穿黑色外套用餐太过压抑,于是乎霍渊抬手褪掉外套绕了个路,将衣服扔在客厅与楼梯之间摆放的衣篓里。
修长的指尖随意扯了扯领口,他抬起阴沉的凤眸瞧了眼阮明姝,接着眼中顿时星辰乍现,他轻哼,“这些菜瞧着还不错,要我先替你尝尝吗?”对于阮明姝的手艺,他向来自信。
接着,他有口无心地吐槽了句,“虽说这会到了期末学习重要,但你的视频快半个月没更新了,很忙吗?”
男人的眉眼清冷如月光,凸起的喉结伴随着吃鱼肉的动作滚了又滚,此时的霍渊像是妖孽来索命,天知道他到底有多性感。
阮明姝藏起眼中的欢喜,她垂眸主动将兜里的家门钥匙与银行卡拿了出来。
她的回答与他的问题全然地背道而驰,可又在最后回应了他,“我想离开这里,去没有你的地方了。还有就是,我没更新是我这段时间的确很忙,因为我忙着追人啊,不过,接下来我可能不忙了。”
小姑娘的回答堪称一把无形的冰棱由远及近令他破防,他完全没有意料到阮明姝会这么直接。
他轻舔唇瓣,唇边的辣味还没有消失,他有些着急地喃喃道:“骆杨走之前跟我说你拿着行李箱上楼了,问我你是不是要出去旅游。”
“你为什么突然要走?是我哪里待你不好吗?”霍渊自然而然地问,可当他问出口时,他才发现这段时间他对阮明姝太好了,超出对待妹妹的那种好。
阮明姝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自身的差距让她活得比谁都要现实,她扬起唇角眼眸澄澈,“珍珠怎么可能妄想跟月光争辉呢?你从来就知道我贪图的人是你,我第一次吻你的时候也不是现在,而是我刚刚成年的时候……”
“阮明姝!”听到阮明姝拔高的声音,霍渊难得来了气向阮明姝严厉地吼了一声,因为当时的那段记忆让他觉得自己很不堪。虽然当时他醉得糊涂,但姑娘柔软的唇瓣委实让人眷恋。
他觉得当时的自己很无耻,居然会留恋小姑娘的吻。
“那昨天呢?”阮明姝红着眼眶无力地问了句。
还未等霍渊回答,她将男人心底里的秘密通通剖析出来,“你认为自己没照顾好自己的妹妹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个儿身上,后来遇上了悲惨的我,觉得坎坷的命运同你妹妹一样,所以你把我当妹。”
“可是你不排斥我的吻,甚至还有些喜欢,你说你矛盾吗?”阮明姝已经走到了破罐子破摔的程度,那又有什么不敢把缝隙撞得更碎裂一些容她好换回一些生存的氧气,她轻嗤道:“你会对妹妹肆意妄为地爱抚吗?”
“……”
眼前的男人静默无声,锋芒毕露的锁喉弯刀已经悬在喉咙边上,心照不宣的喜欢早已原形毕露,可那个回答就是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声来。
霍渊眼尾处泛红,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阮明姝,心想这姑娘胆子真的挺大。
“你不敢承认,至少你心里的那关你过不了。”阮明姝很明确地将他的心里话说出来,姑娘湿漉漉的杏眼微垂着,他轻笑道:“就像当时霍远哲在你面前突然来追我,你永远都不会告诉他,你喜欢我。”
“又或者,这种喜欢的情感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的。”阮明姝轻声喃喃着,那双润泽仿佛又温热暖流溢出来的眼睛仍旧清澈明亮。
这句喜欢是霍渊暂时性说不出来的,因为他秉性的纯良容不得他说出口,可他的行为却诉说的喜欢,他不舍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最终他收回了手哑着声音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万重山水,浓厚的雾霭横亘在两人之间,让人连对方的真心都看不真切。
阮明姝没说话,她缓步走到杂物间里把自己收拾好的行李箱拉出来。
箱轮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低沉的声响,这种噪杂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滚过霍渊的心里,男人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
阴沉的脸上半点温度都没有,他直接走上前去拽住阮明姝的胳膊,一只手拦住她的行李箱,“除了我这里,你还能去哪里?那间破得不成样修修补补还漏风的破房子吗?”
“……”
女人是最爱翻旧账的动物,她所珍惜的亲手布置的工作室,对霍渊来说从来都是一文不值的。
阮明姝眼神凶狠地看着他,此刻的她心里很平静算得上毫无波澜,因为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她眼神坚定,“那间破房子也比你这来得好。”
吸了吸鼻子后,阮明姝睁了睁眼眸咬着唇又说,“你跟你父亲在书房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会跟赭小姐订婚,然后结婚生子。”
“对吧?”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阮明姝原本绿荫遍布满是花海的心脏顿时被漫天的冰雪覆盖,但凡是装着喜欢霍渊的地方,几乎都是荒漠遍布。
姑娘的那句无力的“对吧”几乎像一只鬼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他的命门,他下意识地开始解释:“我跟赭黛没怎么见过面,我不可能跟她结婚,更不可能跟她生子。”
几乎是本能的,他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接着顺着自己的想法,霍渊那蕴藏着一丝温柔的眼神落在了阮明姝身上。
如果再没有见过他们多登对的画面时,那么阮明姝绝对会轻易的信了他的话,但上回生日晚宴从她的角度望过去,他们两人像是交颈天鹅似的在舞池中央跳舞。
如果没有关系,怎么会那么亲昵啊,骗三岁小孩儿呢?
“不是她,那你也会跟别人结婚,难道不是吗?”阮明姝半步都没有退让,潋滟勾人的双眸萃着森冷的寒意。
见他说不出来话,阮明姝密而卷曲的长睫耷落在下眼睑处,眼眶湿润的感觉让人挺不好受的,可她早想这么干了。
她就想以最锋利的武器来逼出霍渊的真心想法,且两个人都在最清醒的状态。
“我要走了,在离开之前我想谢谢你,多谢霍叔让我在感情上面有卓越的成绩。”说完话,阮明姝潇洒地从僵硬的霍渊手里拿过行李箱。转身离开的那一霎,她半点留念都没有,走得相当从容淡定。
被阮明姝的那句“也会跟别人结婚,不是吗?”问住了的霍渊怔在原地,右手在她转身的那一秒做出的想争夺行李箱的手势还未收回。
其实早在他把阮明姝第一次接回家后,那个她主动靠过来的吻,他是有意识的,虽然轻触即离。
打那以后,他就想着要离阮明姝远点儿,只要他的内心对阮明姝产生一点可耻的想法,他就觉得自己可耻,连灵魂都是肮脏的。
待到室内彻底的安静下来,霍渊那颗隐隐作痛的心这才肆无忌惮地将疼痛感传到四肢百骸,这种奔涌而来的痛直抵心扉最深处。
这种让人无法振作的难受曾经在他人生中出现过,那就是失去自己亲妹妹的时候。
阮明姝离开也好,她的世界与人生轨迹应该恢复正常,而不是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又找不到结,霍渊嘲讽地勾起唇角,漆眸里隐藏着的悲伤却是他暂时都没发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霍渊比较矛盾哈,但后面他会清楚明白自己就是喜欢阮明姝。
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
三合一章比较肥,所以明天暂时不更,后天照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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