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
这么大的鹅?
管悠悠望着那个从天而降的巨大生灵,再次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大鹅落地,扑腾两下翅膀,缓缓迈步过来,脚步沉稳,顾盼之中,活像一个沉稳的老人。
管悠悠心中生出一个恐怖的念头,莫非剑七他们的师父,竟是一只鹅?
当瞧见剑七兴奋地冲过去,抱着白鹅雪白修长的脖颈,喜极而泣;瞧见剑三也上前几步,眼带欣慰时,管悠悠心中的念头愈发坚定。
大鹅呱呱两声,剑三兴奋点头。
转身看着管悠悠,“管姑娘,师父在山上,且随我一起上山。”
管悠悠一愣,“啊?不是啊!”
剑三也跟着一愣,面露诧异,“什么不是?”
管悠悠低着头,满脸羞红,声若蚊蝇,“没......没什么。”
三人一鹅登上了小山包,山包上的凉亭中,正对坐着两个人。
当瞧见其中一个人影,剑七兴奋地冲了过去,身后跟着那只大鹅。
管悠悠暗道:剑七和他师父的感情当真是好,我和管平江就没这么好的关系,哎。
“大师兄!你终于好起来了!”剑七抱着那人,兴奋地大喊。
管悠悠:“......”
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穿着单薄的麻衣,先伸手拍了拍大鹅的头,让它歇着去,然后笑着轻拍了几下剑七的背,“不错不错,出去一趟还能带一个人回来,剑炉七剑数你最厉害。”
剑七松开手,面带羞涩,“大师兄,师父,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说完,快步将管悠悠拉过去,“这是悠悠姑娘。”
剑一朝管悠悠笑着点头示意,一直背对众人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笑问道:“姑娘何方人士,师从何门何派?”
管悠悠心中稍有不豫,但没有表露,而是诧异地看着剑七,“这位是?”
“这是我们的师父啊?”剑七干脆答复道。
管悠悠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不过三十,面容英俊,看起来比剑一还年轻几岁的男子,觉得自己的道心有些摇晃,连忙行礼,“隐川管悠悠,见过前辈。”
这世间真有此等驻颜之术吗?
“隐川啊,好好好!”男子连说了三个好字,“不必拘束,叫我铁匠就好。”
英俊男子说了个很不符合他长相的名字,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玦,“我也不送你别的,这枚玉玦,权当防身之用。”
管悠悠固辞不受,却被剑七一把接过,笑着道:“悠悠面皮薄,我先帮她收起来。”
铁匠看了他一眼,“正想叫人找你,谁知道你自己跑回来了。”
剑七睁大眼睛,诧异道:“师父找我干什么?”
“你先说说你回来干什么?”铁匠示意管悠悠坐下,然后众人都各自坐下。
剑七道:“听说五宗大会马上就要召开了,我想去见识见识,但又不知道合不合适,故而回来请示师尊。”
铁匠和剑一对视一眼,剑三也在一旁微微一笑。
铁匠道:“我找你,也正因为此事。”
管悠悠起身开口道:“我去四处走走。”
“管姑娘无需回避,且安坐听之。”剑三连忙说道。
铁匠也颔首示意无妨,然后开口:“十天前,新任渊皇驾临剑炉,千里一行,说了两件事。”
“其中第一件,便是你大师兄之事。新任渊皇乃是你大师兄的外侄,送来了当初迫害你大师兄姊姊的元凶头颅,也带来了当初算计你大师兄之人的死讯。你大师兄之父,风烛残年,已时日无多,唯一牵挂的便是你大师兄。在渊皇的苦劝之下,你大师兄才渐渐振作起来。”
剑一淡淡点头,管悠悠这才想起剑七之前曾说过,他的大师兄终日酗酒,浑浑噩噩,方才紧张,竟一时忘了。
“第二件,便跟你们此行有关。”
紧跟着铁匠讲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南朝皇帝送来了一封国书,国书由南朝国师亲笔,皇帝杨灏御批。
国书上说,如今天下杂乱,修行者、凡人混杂于世,山上山下纠葛日多。
大端杨氏、北渊薛氏既奉天承命,统御一方,合当共谋天下安宁。
此届五宗大会,又恰逢南朝皇帝五十寿诞,故而南朝皇帝提议,在两国交界之地,举办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天下五宗大会。
这届五宗大会,当与往届不同。
首先,由两国官方传讯天下所有修行门派,共襄盛举,借此机会,筹建天下修行者联盟,由新遴选出来的五宗共同治理,对修行者进行简单而必要的约束,两国朝廷每年会给予合理的支持;
其次,明确山上、山下的界限,明确仙凡之别,修行者不得无故对凡人出手,由修行者联盟约束之,若有违背者,共讨之;
第三,在南北两朝皆成立两到三个宗门,专门容纳山泽野修,尽数登记管理纳入管辖,当然两国朝廷和修行者联盟也会给予这些野修合理的门派支持;
第四,两朝同时向天庭奏报此事,取得天庭认可。
铁匠说完国书的内容,剑七皱眉道:“渊皇同意了?”
“自然是同意了,陛下没有理由不同意。这对于朝廷,对于百姓,是再好不过的事情。”铁匠对弟子似有不豫的神色有些不解,但没有在意,“此番前来,陛下便是来请我剑炉联合北渊诸多宗门,一起参与此事,尽量取得修行者联盟的大权,或者至少也不能让五宗皆是南朝之人,否则我北渊危矣。”
铁匠抚膝一叹,“我北渊大小宗门沉寂得是有些久了,也该到了重新扬名天下的时候了。”
管悠悠听得心惊,这般手笔,可真是不小。
若是真让这南北朝廷做成了,这天下该是什么样子呢?
她陷入沉思中。
铁匠起身,“此番想招你回来,就是为了此事,晚间,来草庐,将你游历之事说来。”
剑七拱手称是,铁匠对管悠悠微微一笑,“管姑娘,近日便在剑炉尽情玩乐,但有任何需求,都尽管提来。”
管悠悠也中断思索,起身道谢。
剑七看着剑一,兴奋道:“大师兄,你也会去参加五宗大会吗?”
剑一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剑三轻轻一脚踢在剑七的屁股上,“快带管姑娘歇着去,真不知道你这么蠢,人家怎么看上你的。”
剑七如梦方醒,连忙领着俏脸微红的管悠悠前去歇息,忙忙慌慌又不知道安排的客房在哪儿,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窜。
站在剑三身旁,管悠悠低声无语道:“前辈,可能是我瞎。”
剑一和剑三捧腹大笑不止,铁匠亦是忍俊不禁。
小山包的背后,有一片湖泊。
在这剑炉风景最好的一片湖畔,临湖有十来间草庐,是剑炉弟子的居所,客房也布置在其正中。
剑七带着管悠悠进了房间,房中并无太多陈设,但看来清爽干净,推开窗便能瞧见眼前湖面宛若平镜,微风偶尔吹皱,便有那涟漪阵阵,徐徐荡漾,偶尔光耀其上,粼粼波光像是跳跃的元气,一切都令管悠悠很是喜欢。
二人坐下,剑七便兴致勃勃地拉着管悠悠将今天收到的礼物都拿出来,为她一一讲解。
剑三,名叫天辅剑,送的“糖豆”,实际上是剑炉秘丹,服之能化作剑意淬炼神魂,效果甚佳,寻常宗门以重宝换之亦不可得,这一送就是八粒;
剑四,名叫天显剑,送的玉佩,是一个驱邪避障的秘宝,有此物,百毒不侵,万邪退散,尤其克制一些毒修、邪修;
名叫天赞剑的剑二送的那一篮子果子,乃是剑炉一株宝树上所结之果,只能以剑意浇灌,十年开花,十年结果,一次得果不超过三篮,每一颗都有滋养神魂,温养窍穴之功。
与三师兄的“糖豆”配合使用,效果最佳。
剑五名叫天佐剑,是货真价实的炼器宗师,管悠悠的兵刃到了他手上一定可以上一个档次,若是管悠悠还有什么需求,都可以直接跟他探讨。
还没送礼物的六师姐名叫天佑剑,大师兄剑一名叫天顺剑。
总结起来从一到七,剑炉七剑的名字便是:天顺、天赞、天辅、天显、天佐、天佑、天承。
入了剑炉,俗世名字尽皆不再使用,只以此为号。
说完剑七还将他师父送的玉玦摆在一起,看着管悠悠,眼神中尽是温柔。
管悠悠心中既震惊又温暖,原以为就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没想到样样都是如此重宝。
可以看得出剑七的这些师兄师姐的确都是有心。
她回过神来,连忙道:“这都太贵重了,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帮忙都退回去吧!”
“送出来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剑七微微一笑,“我师兄他们都是好意,想必都是真心认同你,喜欢你。”
他鼓起勇气抓着管悠悠的手,“悠悠,你开心吗?”
“有你在,怎么开心得起来!”
管悠悠轻哼一声,却破天荒地没有挣扎。
四手紧握,山水相对,两心相印,一湖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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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腊月刚至,云落便决定了这个岁末回锦城一趟。
一是去陪着那位老人和文爷爷一起守岁,二是探望剑宗的同门和师长们。
同时,也商议一些接下来的方略。
眼下寒冬,大端的兵马暂时也不会出动,雕龙符临也会留镇长州。
符临不走,好不容易跟师父重逢的符天启在犹豫后也决定不走了,正好趁此机会跟符临好好学学符箓之道。
孙大运倒是想跟着云落一块走,但却没能挣脱苦莲大师的牢笼,打又打不过,只好愤愤不平地留在了长州,每日里就是绝望的哀嚎。
令人意外的是,梅子青居然也决定就在长州了,没跟云落到锦城,也没回去那个他一直嚷嚷着要回去的家。
云落起初不解,当陆琦悄悄跟他说了些流言之后,云落恍然大悟,冲着梅子青就是一番祝福,冷峻寡言的梅子青少见地脸红。
长州离镇江实在太远,于是陆琦亲自给父母和陆老太爷写了三封信,交给在晋国的陆家执事,让他们着人分别送去天京城和镇江本家。
这些陆家执事即使在北渊犯境之时也只是稍作收敛,闭门不出,便得以安然无恙,足见六族之声威卓著。
杨清带着邹荷跟随荷也离开了长州,不过他们的目的地是更远处的天机山,所以比云落二人早走些时日。
腊月十四,云落先是中午和符临、乌先生等军中将士共庆欢饮,当天晚上又设宴款待苦莲、李稚川、梅子青、余芝、君渺渺等修行者。
一天下来,喝得个酩酊大醉,忙了个晕头转向。
腊月十五一早,云落与陆琦一起从长州出发。
蜀道艰险,大多数时候都是舍弃马匹,步行赶路。
好在二人皆是修行者,速度也比寻常人快得多。
携手纵情飞掠,看山川在后,佳侣在侧,别有一番乐趣。
比起北地的风雪交加,群山遮挡中的锦城自然多了些温暖和煦的味道。
置办年货的人们摩肩接踵,将一条条大道填得满满当当。
人流如瘀滞的河水缓缓流淌,身在人群中,想快想慢都由不得自己。
站在城门口,云落和陆琦望着已经蔓延到城外的熙攘,暗自咋舌,自己二人还是别去挤这个热闹的好。
于是二人决定将马匹低价售卖给城外的马贩子,轻身入城。
刚一转身,就望见了两个笑容和蔼的老人。
一头黑发已经多了些灰白的文伟笑着道:“我说我来就行了,他非不干。”
望着另一个满头白发、皱纹深重的老人,云落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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