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肃杀,草原的风没有山峦的遮挡,吹得愈发肆意,将行人皆赶进了帐篷和城池的房屋中。
枯败的道路上散落着一团团已经被尘土染得污浊的积雪未化,空无一人。
从南面隐隐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越发清晰,蹄声密集而短促,就像刚起的暴雨打落在屋檐上。
一个蓝衣少年和一个黑衣少女双骑并行,在这苦寒的隆冬,急急赶路。
二人正是辞别云落等人,去往神册剑炉的剑七和管悠悠。
原本管悠悠还有些扭捏,给陆琦一阵撺掇,便答应了剑七。
二人不打不相识,又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月牙城朝夕相处,终于是结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为此,云落和陆琦都很高兴,只是高兴的点不一样。
不多时,一座城池悄然出现在二人视线之中。
比起南朝的大城来,这城池的城墙算不得高,在北地凄风冷雨的敲打中,已是黝黑一片。
剑七用马鞭指着那城池,笑着道:“悠悠,还记得这儿吗?”
管悠悠已经不再计较剑七的称呼,微微眯着眼望了一眼,不太确定地道:“饮马城?”
“悠悠果然聪明!”剑七哈哈一笑,“正是饮马城,我们初见就是在这饮马城和铁叶城之间的草原上。”
剑七一说,管悠悠也自然想起二人初见的场景。
当时云落离奇失踪,管悠悠四处寻觅却被一队马贼围住,本就烦躁的她为民除害,将这些马贼斩杀,却被恰好路过的剑七缠住,大义凛然的剑七以剑炉秘术伤了她,害得她差点亡命当场。
想到这儿,她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说!”
马鞭一抽,扬长而去。
剑七一愣,然后他便立刻想起了当时刺伤管悠悠的一剑,以及自己那大义凛然为民除害的样子,不禁暗骂自己一句,一拍脑门,催马跟上。
随着薛家在草原上数百年经营,草原人也慢慢懂得了城池的好处。
城池在草原上越建越多,除开实在无法进城居住的牧民们,绝大多数的大小贵族和商人工匠等都汇入了一座座城池中。
外面的寒风吹不动厚实的城墙,坚固的屋子更是无惧风霜雨雪。
饮马城中,一片热闹。
临近正午,人来人往,吆喝叫卖交谈声不绝于耳。
风尘仆仆的二人在城中寻了一间客栈,稍作梳洗歇息,明日一早便直奔剑炉。
可巧,这间客栈正是当日他二人和云落一起入住的那间。
更巧的是,今日在门口迎接的,也是其中一个对着那张被戳了个洞的床板膜拜过的小二之一。
客栈马夫熟络地接过二人手中的缰绳,名唤陈三儿的小二快步迎上,将二人领进了客栈之中。
陈三儿越看剑七越觉得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也不敢询问。
领着二人去了楼上的客房,得知二人无需送餐之后,一边苦思冥想一边下楼忙活去了。
剑七只开一间客房的奢望没有实现,他和管悠悠在各自房中稍作梳洗,去往楼下大堂用餐。
大堂中,人还不少。
这饮马城本就是这一片的一座大城,一向安稳,人口众多。
前些日子更是曝出一桩大事,引得附近之人纷纷前来瞻仰。
那位一直暗中决定饮马城大事的史爷,居然就是曾经威震草原“一狼一狐”中的苍狼,当今渊皇外公,阿史那伊利。
一时间,许多人都涌向饮马城,来看看这位老大人隐居之处。
突如其来的好生意,自然让饮马城中为数不多的几家客栈、酒楼掌柜笑得合不拢嘴。
剑七和管悠悠左顾右盼也没找到空桌,陈三儿瞧见立刻过来帮他们安置。
刚巧,二人旁边有一张桌子,四方的桌子只坐了一个自饮自酌的白衣男子。
男子面容俊美,但神情冷峻,往那儿一坐便是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陈三儿壮着胆跟男子提了句拼桌的事,男子也没抬头,微微点了点头。
剑七和管悠悠自然也是不怕,干脆地坐了下来。
按捺住想要放出神识,看看此人是否是修行者的念头,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剑七开始点菜,张口就是几道地道的北渊菜肴,管悠悠默不吭声,入乡随俗。
陈三儿去厨房传菜,剑七四下张望一圈,惊喜道:“悠悠,你觉不觉得这儿有些熟悉?”
管悠悠翻了个白眼,还以为这个呆子是故意带自己来怀旧的,原来只是凑巧。
剑七浑然不觉,“悠悠,这就是我们之前和云......”
白衣男子倒酒的手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停顿。
管悠悠立刻轻咳两声,剑七见机也快,“我们三人当时不就住的这家客栈嘛!”
管悠悠没有接话,轻声道:“好好吃饭吧!”
剑七心领神会,“悠悠,今天吃饱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咱就直奔剑......山门。”
管悠悠微微一笑,点点头。
不多时,陈三儿熟练地举着一个放满酒菜的托盘在人群中穿梭而过,来到二人面前。
客栈小二不少,可陈三儿始终觉得这个蓝衣少年的面容有些熟悉,便主动去招呼,想要弄清楚这人到底是谁。
好奇心是驱动人们前进的不竭动力,往往也是遭灾致祸的主要原因。
陈三儿熟练地为二人摆好酒菜碗碟,忽然一惊觉过来,这不正是那位戳穿床板的仙师嘛!
惊喜之下,心神便没那么注意。
他弯腰弓起的身子腾地站直,嘿嘿一笑,举着托盘就朝后一转。
不料却和一个妩媚女子撞了个满怀。
一声惊叫,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接连响起。
妩媚女子先是惊慌,继而嫌弃,夹带着愤怒的耳光将陈三儿扇翻在地。
陈三儿连忙深深弯腰,卑微致歉。
妩媚女子身后,一个身着粉色衣衫的男子站起,关切地把着妩媚女子的肩膀,“卿卿,怎么样,没事吧?”
妩媚女子柔腻地钻进男子的怀中,“我被这个贱人碰到了,我好难受!”
声音腻歪之极,听得管悠悠和剑七尽皆皱眉,白衣男子却依旧自斟自酌,仿若无事。
男子伸手搂着妩媚女子的腰,那手放得极低,都快放到腰线之下丰满的凸起上了。
“无妨,区区蝼蚁,打杀了便是。”
陈三儿本以为轻轻一撞,自己已经如此谦卑道歉了,自当无事,谁曾想听见这番言语。
立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砰砰磕头,也不管称呼对错,口中连呼,“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其余的伙计都只敢远远旁观,哪敢上去劝架。
客栈掌柜想着终究是自家伙计,也不能见死不救,咬着牙想要上前,却被男子冷冷一瞪,顿时止步原地。
还是见死不救吧。
妩媚女子倚着男子壮实的胸膛,腻声道:“这样就要人性命多不好。”
众人都松了口气,却又听得妩媚女子轻描淡写地道:“就废他一双眼睛吧,走路不长眼,留着也没用。”
“嘶”
一阵倒抽凉气的身影接连响起,妩媚女子似不以为意,反而面露得色。
剑七和管悠悠对视一眼,皆是没想到这女子竟有这般蛇蝎心肠。
管悠悠看剑七的神色就知道,一会儿他一定会出手相助,便也点头同意。
二人各自出身并非那种闭门修道求长生的山上宗门,并无视凡人如蝼蚁的心态。
神册剑炉本就有救扶天下的一贯宗旨。
且二人跟随云落已久,渐渐被云落的一些理念感化,也认为这世间没有谁比谁天生就高出一等。
粉衣男子笑着道:“既然卿卿如此仁厚,就依卿卿所言。小子还不快磕头感谢!”
陈三儿吓得肝胆欲碎,磕头磕得愈发响亮,眼尖的人能看见,额头下的地面上已有血迹。
“大人饶命啊,我只是不小心碰了您一下,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命啊!”
粉衣男子冷哼一声,“废话忒多!”
左手轻轻一捏,一道真元化作一双大手,凌空将陈三儿举起,右手双指微微张开,朝着陈三儿的双眼戳去。
剑七正要动身,一道剑气如大片雪花,旋转着直奔粉衣男子的喉头。
空气中,似乎骤然弥漫着一股冰寒。
粉衣男子不敢怠慢,双手收回,合掌一旋,一道真元化作小盾牌,挡住酒剑,倒退数步。
剑七惊讶扭头,出手的竟是一旁这位一直沉默的白衣男子。
陈三儿险死还生,跌落在地,浑身软得站不起来。
妩媚女子冷哼一声,抬脚就朝着陈三儿的脑袋跺下。
管悠悠右手伸出,那柄似剑非剑,似针非针的奇怪兵刃悄然出现在手中,朝着妩媚女子的脚腕击去。
妩媚女子修为显然被粉衣男子高,更没想到还有人敢朝她出手,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管悠悠直接击碎了脚踝,同样跌倒在地。
当然,即使她有防备,也根本挡不住管悠悠的袭击。
还在管悠悠只是略施惩戒,否则妩媚女子整条小腿估计都会当场炸裂。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周遭诸多食客瞧见真的打起来了,赶紧避在一旁。
管悠悠上前,将陈三儿扶起,同时厌恶地看了一眼正抱着脚哀嚎的妩媚女子。
粉衣男子上前,同样将妩媚女子扶起,看向白衣男子和管悠悠,阴测测地道:“二位,有些好人可做不得。”
白衣男子第一次开了口,声音清冷而淡漠,还带着些长久不说话的轻微滞涩,“我等着。”
剑七轻蔑一笑,“好人做不得,坏人难道做得?”
粉衣男子也是个识时务的,心知不是二人对手,当下也不顾妩媚女子愤怒地叫喊,带着妩媚女子离去。
看样子,是去搬救兵去了。
剑七嘲讽般的喊了声快去快回,惹得管悠悠噗嗤一笑。
于是,客栈其余食客,三三两两结了账,逃也似地走了。
看热闹?那也得有命看才行啊!
这摆明了就是修行者的热闹,是咱们这些普通人看得起的吗?
很快,大堂中,便空空荡荡只剩了一桌。
陈三儿感激不已,朝着白衣男子和剑七、管悠悠三人跪下,再次磕头感谢救命之恩。
管悠悠只好再次将其扶起,温言道:“你本就没错,是那些人太过无礼,莫怕,既然我们出手护了你,自然要好人做到底。”
管悠悠自出山以来,也多少经历和了解了些事情,于是招呼掌柜的过来,“切莫将他撵了出去,他又没做错事,此间事情我等帮你解决了便是。”
被一语戳中心思,掌柜的只好唯唯称是。
白衣男子这才微微抬头,看了管悠悠一眼。
剑七起身,对白衣男子拱手道:“没想到兄台亦是仁义,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剑七这句搭讪称得上漏洞百出,不伦不类,管悠悠正要补救,没想到白衣男子竟然开口回答了。
“西岭剑宗,白宋。”
剑七脸色一变,正要起身。
外面蓦地响起一阵吵闹,胆小怕事的掌柜先前悄悄关上的店门被人一脚踹开,三五个人影快步走入大堂。
“大师兄,那便是方才出手伤我之人。”
妩媚女子伸手朝白宋三人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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