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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默低声呢喃之后，原本已经静止下来的幻境再次动作了起来。唔，这样说不对，因为整个幻境还是如同照片一样静止着，再次动作的只有一个人：那穿着大红喜袍的小青。
在一片仍然僵直着身躯的人影中，小青缓缓起身，用一种十分淡漠的目光注视着林默，开口了。
“道士，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默正视着她，表情认真，仿佛面对的不是对幻境中一个虚幻的人偶，而是真正的，在外面那个现实世界的小青：“我在正视自己。”
“正视自己？！”小青掀开头顶的珠帘，缓缓道“你所谓的正视自己，就是毁了我的亲事，坏了我的姻缘，让我满心情缘不得实现？”
林默当即道：“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这里的一切都不过是幻境，都是虚假的，不是真实，如果是在现实世界——”
“在现实世界又怎么样？你的所作所为，不也一模一样？！”一身大红喜袍的小青打断了他的话，厉喝道：“你那样装糊涂做傻子，一句话不说，什么也不讲，和这相比又差得了多少？！”
林默顿时愕然无言，只能苦笑不已。
“怎么，无话可说了？”小青寸步不让，语速加快，高喝道：“你在外面各种不理，一副潜心修行不思情事，让我满心情缘不得舒展，怎么到了这里，还不让我求个圆满？哈哈，我想的果然不错，道士，你这样的家伙。是决计不会给我分出半点心思的，所以与其在你身上花费功夫，不如直接斩断这缕情思，去找张玉堂去！”
“他是上界上界天官转世，今生修行路上必然一片畅通。我与他缔结姻缘，也能在修行上得到不少好处，待到将来他修行有成飞升上界，未必不能带着我一齐前往天庭，也注册仙籍成个天庭天官！”
“何况相比于你，他满心情愫都倾注在我身上。我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各种关心爱护不一而足……哈哈，外面的我果然是个聪明人，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不也是去找他了吗！”
“所以道士。我不想和你再说什么了！识相的，你就赶快恢复这幻境情况！”
听着这虚假幻境中的小青接连数落，林默嘴角的苦笑越来越深，只能接连不断的摇头。只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依照小青所说，有意识的将幻境恢复，而是在思索片刻之后，缓缓开口说话。
“小青。我确实对不住你。”
这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效果却十分明显：这话一出口，与其对面的小青就浑身一僵。俨然和那些已经成为背景之人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相像。
“虽然知道，你并不是她，而只是我自己所购造出来的虚假人偶，但这些话，也就给你说说吧。”
说着，林默抬头。用深邃的目光正视着这个身披红袍美丽无比的小青，似乎穿透到现世世界。看到了那个真人上面。
“因为身份的关系，你我之间的情分。自开始就不寻常。”
“你是蛇妖，我是正道修行者。虽然我深知之后的情况发展，对你并没有多少敌视或厌恶，但在你那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你我之间也因此，相处的并不融洽。呵呵，真要说的话，应该是相当的看不顺眼吧。”
“所以尽管有白素贞的压制，但你始终也对我没有好脸色看。一点小事也来挑刺也是往好了说的，没事找事才是事实情况。”
“一切的变化，应该是从你我二人同上峨眉山寻骊山老母开始的。那时候因为许仙丧命之事，你深觉自己力量卑微，而我也被地府发现，不得已离开苏州城，去骊山老母处托庇，所以你我二人才能互相扶持着，同行上路。”
“至于后来吗，事情发展的很不错，我被赵玄坛神君看中培养，你也被骊山老母收入门下，于是咱们两个就一同在峨眉山待了两个月的时间。这其中，虽然不能说是朝夕相处，但也是每日相见，再加上你我目标一致，都是早日出山去救援白素贞，于是彼此间的情分，就迅速增长起来了。”
“到了后来，你我一同返回苏州城，又前往京城闯入梁王府，还直接进入皇宫在人间皇帝面前斗法……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你我二人共同经历，共同应对之事。”
“呵呵，现在想来，其实当时咱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一般了。否则当时斗法时候，你怎么会以口舌交接的方法来交给我你的妖丹呢？只是可惜，当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只是满心想着赶快击败蜈蚣精的事情而已。”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多说。我离开了此方世界，而你也在这里继续着自己的生活。看似各行其道，但实际上，有些事情已经再不一样了。”
林默边说便回想往事，说着说着，自己也感慨颇多，不由的面露微笑，声音轻缓。
但接下来，他的声音又沉重起来。
“或许因为久别，也或许是因为重逢，总之等到我第二次进入此方世界，你那份心思就被我感觉到了——我又不是个傻子，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想法呢？”
“只是因为我潜意识的顾虑，于是竟然将这份情谊给避而不见了！”
“说老实话，我也并非是那种一心向道潜心修行的死板人士，对我来说，情缘加身也未曾不可。否则的话，我就不会将小倩收在身旁，尽管不是那种意思，只是普通的庇护而已，但若真要是铁石之心，哪里会这么做，早在离开聊斋世界之前，无论是托付给燕赤霞也好，安排到五台山也罢，总之是不会让她跟在自己身边的！”
“所以对于情缘二字。我并不是多么抵触与拒绝。顶多也就是因为在这上面没有经验。而有些潜意识的不知所措罢了。”
“但这只是平常。真正具体到眼下的情况，具体到你我二人，我还是下意识的回避了。”
“我并不是普通的修行者，是要在各个世界之间穿梭活动的修行者，对于我来说。和我缔结那份特殊的关系究竟意味着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而会给我带来什么改变，又会给你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都是一个未知数，一个不仅无法确定，甚至连些许猜测都无法做出的未知数。”
“因为这个。我才在潜意识中拒绝着你的那份心思，才对你的许多话语都不明不白，对你的许多表现都视若罔闻。”
“呵呵。真是懦弱的我。懦弱到连自己的本意都无法直视，连一个小小的幻境都不敢面对，还要不断的以‘不要去管。这是在突破幻境’的理由来自我说服，眼睁睁的看着一切与自己心意不符的情景发生！”
林默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沉，近乎与某种将石子投入深潭之中的沉闷之声。
没错，他在最后时刻，终于明白了幻境的真意：‘情’字作引是真，但真正考研的，却不仅仅是情。而是他的本心本意！
说句实在话，小青倾心于自己，林默高兴吗？高兴！当然高兴！佳人倾心。对任何一个有着男女之心的男性来说，都是令人高兴的事情！甚至可以问问林默自己，他难道对小青就没有几分倾心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而如果要和小青这样的佳人拥有一段情缘，甚至缔结姻缘，林默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若是将这样倾心与自己的佳人推出去，那才是傻子的作为！他们两个又不是什么地球世界颇为著名的罗密欧和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样的凡人。有着诸多掣肘所在，他们可是修行者。当随心而行的修行者，既然两情相悦。为何不顺心而行呢？真正正确的做法，其实最简单不过，最直白不过：喜欢，那就在一起呗！
幻境中所经历的情况，就是这个意思！它所考研的，也就是将林默能否在明知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情况下，坦露本心本意，坚持本心本意！
什么因为要迅速突破幻境，快速淬炼道心，所以最好就不要插手，任凭幻境发展到小青与张玉堂缔结姻缘就好……这都是无法正视本心的想法！如果连在明知道是虚假的幻境中还不能坚持本心，那到了外面的现世世界，焉能有不一样的作为？至于那什么‘到了外面再说’的话……真到了外面，也永远也不要想了！
这并非开玩笑，而是事实，因为只要林默方才没有在最后时刻停下仪式，那么这幻境中发生的一切就会成为最尖锐最锋利的刀子，狠狠的插进他的本念道心之中，让他哪怕在现实世界中见到小青，都会察觉到刀子的存在，感受到刀子的痛苦！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想要做出些不一样的选择，这柄刀子都会让他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这，就是这一丝香火之毒所诞生的幻境的真正险处！是即便静修数十年，也难以弥补的对本念道心的重创！
“亏我还是以自在为道心，当坚持自己想法，不受外界所影响呢，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苦笑着，林默再次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环顾周遭。
这个时候的幻境已经全部都凝固下来了。无论是当作背景的众多宾客，还是怡然在座的许仙白素贞，乃至于方才还质问林默的小青，他们都已经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仿佛石雕一般。
“谢谢。谢谢你们，让我幡然醒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林默朝着他们，弯腰鞠躬。而当他直起腰的时候，他们的身躯，以及那迎亲的大厅和张府，包括原先所存在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他突破幻境，完成了那一丝香火之毒的考验，也达成了对道心的淬炼。
到了这个时候，他微微一笑，这一丝意识已经回归本体。睁开双眼，再次见到了如丹炉一般封闭住自己的三道星力护壁和那座小小凉亭——他回到了现实世界。
只是和闭目之前有些不同的是，张玉堂已经消失不见，反而是一个青衣倩影正立于自己身侧，神情肃穆又夹杂着一丝关切的守着自己。
“小青？”林默眨眨眼：“你来了？”
“啊，道士，你醒了！”小青惊喜的呼喊起来：“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入定去了？还是在这等荒野之所，怎么就这么不怕死吗，要不是我看着，保不齐来个妖兽什么的，就麻烦了——喂！你笑什么，有没有听我说话！”
林默静静的听着小青絮絮叨叨的交代着，嘴角含笑，直到她有些生气的呼喊起来，才伸手挠了挠头顶，道：“小青，咱们两个做双修道侣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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