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大姐今天要去县里考试,刘小豆和刘小虎自觉起了个大早,不跟大姐争脸盆毛巾用。
等刘小麦起床后,他们一个端盆一个递毛巾,抢着伺候刘小麦。
“姐,大姐,你能不能带我们两个一起进城玩啊。”
刘小豆拍着小胸脯:“大姐,我瘦,你坐车上,我坐你腿、腿上。”
重一点的刘小虎被会心一击,他气呼呼道:“大姐,我有力气,我追着车跑!”
“去去去去!进城玩什么玩,你大姐是去考试。”
张秀红像赶蚊子一样把两个小的赶走,然后给刘小麦又绑了一个丸子头。
“小麦啊,天太热了,我给你把头发盘起来,你写卷子的时候,就没有小辫子扎你脖子了。”
张秀红一脸的温柔,声音都捏得细细的,生怕凶到刘小麦,让她在考场上不能文思如泉涌了。
刘小麦捧着脸蛋对着圆镜子一照,觉得自己好可爱哦。
“妈,你手艺真好呀。”
真情实感地为张秀红同志点赞之后,刘小麦拎起来她的小书包。
小书包瘪瘪的,里面只有一点考试用具。
刘二柱同志非常郑重,又把他结婚时候的衣服穿上了,笔挺的一身,看起来很像个人物。
回头看到刘小麦的小书包,刘二柱同志就有些忐忑了:“麦啊,人家考试书包都鼓鼓的,路上都拿着书背,你怎么不带书去呢?”
“带了啊。”刘小麦指了指她的脑门,“都在我这里存着了。”
刘二柱:“!”
他跟红子偷偷摸摸拜神拜对了啊。
刘二柱一下子有信心了:“小麦,你县中学肯定是稳上。”
刘小麦很震惊:“怎么了爸,原来你之前还在怀疑吗?”
难道她这一年以来的表现不够优秀吗。
文章从报纸上到杂志的,来钱是小事,长脸是大事啊。去年过年,县里的联欢晚会又给刘小麦一家留位置了,县中学领导都跟刘小麦进行了亲切的会谈,对她想要进入县中学读书的志向表达了极大肯定呢。
从某一个层面说,在锦鲤一家沉寂的一年中,刘小麦风光无限。
她还以为他们一家都感觉稳了呢。
刘二柱只笑:“小麦,爸高兴你出息。”
小刘家擦的锃亮的二八自行车被搬出来了,刘二柱推在手里,小刘家一家五口往大队路口走去。
一路上都是父老乡亲们跟他们打招呼。
“小麦今天去县里考试啊?小麦你不要紧张,你是我们松梗大队文曲星,你不会的人家肯定都不会,你会的说不定人家也不会!”
有识字的老叔叔过来给刘小麦打气。
刘小麦笑得甜甜的:“谢谢叔,我肯定不紧张。”
四婆就守在路口呢,一看到刘小麦就往她手里塞了两个大馒头。
“带着吃着吃,你要考一天呢,中午不回来,肯定要在外头吃东西。”
四婆说什么都不让刘小麦还给她,刘小麦好生羞涩:“那……谢谢四婆啊。”
四婆挥着手说不用谢,“小麦啊,等你考完试回来了,教教我家大志写文章罢。”
刘小麦:“……一定!”
啊啊啊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她好像发现致富新途径了。
到松梗小学,一家五口就要兵分两路了,刘小豆和刘小虎热泪盈眶,不情不愿地去念书。
“大姐加油!”
他们离开前一人给了刘小麦一个大大的拥抱。
难得有正当理由不上工,刘二柱和张秀红都早早跟队里打了招呼,今天一起陪小麦到县里考试。
刘二柱骑上了自行车,张秀红坐在后面车座上,刘小麦长得瘦小,正好坐在前面大杠上。刘二柱同志脚下一踩,自行车就晃晃悠悠行驶起来了。
就像这个年代的人看起来瘦弱无力,但是生命力却异常顽强一样,这个年代的自行车看起来普普通通,遇到情况却必然能当宝马奔驰用。
车上那根大杠被刘二柱之前用稻草和布裹厚了,刘小麦坐在上面舒舒服服的。
她有点感慨:“我们松梗很多人其实也蛮好的。”
张秀红的声音大喇喇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吱呀”一声,车子还没行几米远,刘二柱就急忙刹车,拧着车龙头一只脚踩在地上。
“妈?”
刘老太的身影从大树后头转出来,她的一张老脸皱皱巴巴的,也看不出来她究竟几个意思。
“哟,您老怎么大早上跑到这里来了?”张秀红好奇地问,“准备去老潘家接我大嫂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张秀红这张破嘴太坏啦。
刘老太白她一眼,看在刘小麦进城赶考的份上,没把张秀红从车座上揪下来进行一场圣.战。
她磨磨唧唧的,也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示,还堵着路。
刘二柱有些着急了,跟刘老太打商量:“妈,小麦急着要去考试呢,你要不先让让?等晚上我们回来了,我保证我们小刘家跟你吵上一宿,让你好好疏松筋骨,痛快痛快。”
太孝顺了吧,孝顺的刘老太想呕血了。
“滚滚滚,我就懒得搭理你!”刘老太对刘二柱嗤之以鼻,“这个东西给你,别在城里饿死了又烦到我!”
她把一个手帕子往刘二柱身上一砸,转身就走。
“哎?”
手帕是包着的,张秀红拿过去一解开,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里面居然是三张粮票和三块钱。
“这……”
他们抬头看刘老太的方向,刘老太已经背着竹篓子走远了。
她永远都尖酸刻薄,看到野狗对着她吠,刘老太还跟野狗对骂了一顿,直骂的野狗羞愧而逃。
“妈今天怎么了,她是不知道里面有东西吗?”刘二柱疑惑了。
刘小麦托下巴:“就没有可能是我奶怕我们饿着,专门给我们的吗?”
虽然这种行为不符合刘老太人设,但是她刚刚说都这么说了。
“管她的,她都给我们了,送上门来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张秀红推了推他腰,“先走先走,别拖拖拉拉的了。”
刘二柱应了一声,脚下用力一踩,自行车再次在乡村的土路上行走起来。
远处的小山坡上,何在洲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
他身子一松,躺在了草地上,目之所及是无垠的苍穹。
……
坐在车上,刘小麦没有回忆小学的知识点,而是抓紧时间梳理了一下这几个月的新闻,还有领导们讲话的要点。
小学考试,出卷人不会太难为他们,政治方面出一些红.宝.书上的语录就差不多了。
但是刘小麦又不是真的小学生,她买了收音机就要把收音机利用到最大化,人在松梗大队,心怀家国天下,时事政治那是知道的相当清楚。
考场上,当刘小麦翻开作文,看到作文题目是“我的远大志向”时,她就知道稳了!
用上,都可以用上。
考场外,刘二柱和张秀红蹲在墙边阴凉的地方,东张西望的。
他们实在是太显眼了,这个年头又不流行孩子考试父母在外面守。整个县中学前面都光秃秃的,好像被他们两口子给承包了。
“小麦上午考的什么啊?”
“是语文。”
“你说小麦紧张不紧张?”
“看不出来。”
废话了两句,张秀红突然掐了刘二柱胳膊一把。
一声嗷叫卡在刘二柱嗓子眼,他不敢在县里大呼小叫的,只能委屈地瞧着自家媳妇:“你干什么掐我?”
张秀红指着另一边一个来回踱步的男人,“你看看他,是不是那个家具厂的工人。”
刘二柱睁大了眼看:“……好像是有点像。”
去年五一的时候,他们一家到县里礼堂看汇演,坐在家具厂工人堆里,其中一个男人从头到尾高谈阔论,知道的很多。
就是他,告诉他们高县长原来是高县长!
刘二柱和张秀红记性不错,眼神也不错,那个男人的脸颊大黑痣都印在他们脑海了。
跟眼前这个男人长得果真一模一样哎。
“他孩子也考试?”
刘二柱和张秀红正犹豫着要不要厚着脸皮过去打招呼,那个家具厂男人又摸了摸口袋走开了。
“他去干什么哟……对,买饭!”
人家县城人是不用买饭的,小刘家不行,不买就没的吃。
刘小麦考完语文,刚出学校,就落入了她妈激动的怀抱里。
“小麦,小麦!妈肯定不问你考的怎么样,妈不问,妈也不想听,你可千万别跟我说啊!”
刘小麦:“……实不相瞒,我感觉我考得很好。”
去年也不是不能考,为了求稳都拖一年了,今年怎么可能考得不好。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小麦考得肯定好!”他们毕竟上头有人。
张秀红神勇地把刘小麦抱起来,快活地转了两个圈,嘴上夸了又夸。
尽兴了之后,她又略略谦虚两句,“下午还有数学呢,小麦啊,虽然妈知道你什么都会,但是还是要为你鼓劲,我们考完了再飘。”
刘小麦:“…………好呢。”
原来刚刚那出不是飘吗?
她怎么感觉周围好些人都在用奇特的目光看她们啦。
“麦啊,快来吃饭吧。”刘二柱拎着从国营饭店打的饭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下午好好发挥。”
他们就在那个阴凉地方,围着自行车吃了。这个时候的学校外面人多一点,因为有很多公社上来考试的小孩子,他们都蹲在外面,喝着水壶里的水,吃着自家带的咸菜馒头或者干饭。
刘小麦默默喝了一口蛋花汤。
她家目前的情况是吃喝还行,有自行车有收音机,将来据说还要有一块手表,猛一看有点家底,实际上钱罐空空。
刘小麦算了一下,她念初中大概率要住校,那住宿费学杂费还有每天的吃喝,都是相当大的开销,到时候她爹她娘肯定负担不起啊。
真要她暑假在队里开辅导班吗?
那样也不能有金钱交易,顶多赚点吃的,就这还有隐患。
“真是你们啊,刘同志!”
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是那个家具厂的男人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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