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都市小说 > 在你心尖上个妆 > 番外4

他们这次和五年前不同。

    大大方方地恋爱,什么都不再顾忌,也不再在意网络上的那些褒贬交织的评论。

    结果这次却没人愿意相信——因为他们太熟了。

    大家都认为,影帝影后年少相识,太过熟悉,如果有戏,早就成了,哪还用等到现在。

    时简和春华阔别多年又合作文导的电视剧《牡丹盛放时》,在其中饰演一对夫妻。

    他们在剧中演尽一生,恋爱结婚生子,没有七年之痒,没有中年危机,相濡以沫,伉俪情深。

    年迈病重之际,入住同一间病房,还要拜托护士把两张床挪近些,近到能手牵手、转脸就能看到对方的距离。

    文导经常夸他们氛围感很好,两人只要在一起,举手投足都像老夫老妻。

    而陆珂和骆相闻总因为没什么CP感时常NG,老被文导当成反面案例批评。

    陆珂卡得没办法,经常过来找春华取经,问为什么扮演情侣能演得这么出神入化。

    女孩子的聊天一开始就很难预测会往什么方向发展。陆珂从春华那里知道了很多娱乐圈终极密辛,两人一个“哇呜!真的吗!!”一个“我再跟你说啊,那个导演……”没完没了。

    春华也终于不动声色地从陆珂口中套出话,证实陆珂和时简真的是因为两家是世交才比较熟,没有任何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而且陆珂是喜欢许言臣的,没讲几句就忍不住提:“怎么做才能让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主动来追我就更好了。”

    春华:“这个我真不知道。一般都是别人先追我。”

    陆珂:“……”

    春华:“我的经验就是冷他几年,要是他没跟别人结婚,大概率你还有机会。”

    陆珂:“……”

    时简拍完一场,过来时她们还在聊,不耐烦:“陆珂,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有必要问这么久?”

    陆珂嘁了一声:“我问春华姐怎么演好感情戏,关你什么事啊?”

    失而复得的女朋友总是被霸占,时简早就不满,直截了当:“把骆相闻换成你家许秘书来演,你也不用NG。”

    陆珂顿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眼睛迸发出八卦的光芒:“你们和好啦?!”

    春华:“……”

    时简:“……”

    还不够明显?非要两个人变成连体婴,时刻亲亲抱抱才叫情侣?

    春华不满地看向时简,那目光的意思是“你到底跟多少人说过你有前女友”?

    时简只是笑。

    尼格尔气候宜人,在这谈恋爱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拍戏总有杀青的那天。

    两人没急着回国,订了去南极的机票,去看世界最尽头的灯塔,在曙光初现的甲板上亲密接吻。

    途中船遇到过风暴,颠簸之际,两人在房间里相拥,心情却是这些年难得的宁静。

    “我们错过了多少时间。”时简跟她额对着额,鼻尖抵着鼻尖,清澈的瞳孔中只倒映着她的眸色。

    “怪我。”春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打算怎么惩罚我?”

    “我要是舍得惩罚你。”时简轻笑,笑容一刹即逝,“你觉得我当初会放你走?”

    他无数次想把她绑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建一座宅子,把她锁在那里,永远也不准她离开。

    倘若不是理智还在苦苦维持,灵魂早已向阴暗妥协。

    分手的滋味尤其苦,苦到当初丝丝点点的甜都会牢牢铭记,无法对他人言,却总在夜深人静时反复回味。

    先自欺,而后欺人。

    直到再见面时能挂着温和笑意跟她问好。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加了她经纪人的联系方式,经常询问过她最近的动向、健康和情绪之后,独自一人酩酊大醉。

    那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清矜温润的影帝私底下的狼狈一面。

    春华眼睛红透,她急眨了几下,鼻腔发酸。

    颠簸停止。

    轮船驶离风暴眼,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金色的光线折射在窗户对面的墙上,一望无际的海上漂浮着冰块和白雪,不远处有企鹅摇摆着寻找鱼食。

    失重感和眩晕感都得以缓解,两人从真心话中清醒过来,再面对眼前人,就有点尴尬。

    她收起了獠牙,他却露出了深藏已久的利爪。

    意外的是,春华觉得这样的时简更加鲜活和可爱。

    他坐在沙发上,而她跨坐在他腿上,衣裳被刚才船的颠簸晃得散乱,衬衣开衫从肩膀滑落到臂弯,里面的肉蔻色深V小背心把身材勾勒得一览无余。

    感觉到身下的变化,春华挑了挑眉。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这些年怎么解决的?”

    时简:“……”

    春华笑着用食指抬了抬他下巴:“都给五指姑娘了?暴殄天物——”

    下颌骨磨动,他克制住不爆粗口:“还不是看你的照片。”

    春华:“嗯?”

    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时简:“或者看你的视频。”

    春华:“……”

    时简:“但是都没真人来得刺激。”

    春华:“……”

    他们定的是蜜月套房,此刻里面的水床久久摇晃,和船底拍打着船身的海浪保持在同一频率。

    心跳渐渐脱离掌控,时而快到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时而因为温存变得轻柔缓慢不疾不徐,仿佛跋山涉水之后找到信仰高地,终于得以栖息。

    回程,时简搂住她细瘦的腰身:“搬回来吧。”

    四年了,他一直住在他们之前同居的那栋房子。

    *

    《牡丹盛放时》话题度很高,未播先热。

    “春时”CP比剧中陆珂和骆相闻的“相生相克”CP更深得人心,全网从奶奶辈到中年阿姨再到豆蔻少女都觉得他们很般配。

    但CP粉不敢放肆磕,怕一爆出来就磕不到糖了。

    “爱别提。让我多磕一会。”

    “这真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大的蠢事,我磕得昏天黑地天崩地裂飞沙走石花容失色!”

    “以后咱家代号蠢事,大家悄咪地磕,不要惊动蒸煮。”

    没人知道蒸煮正在【春时】超话里尽情冲浪,所有的物料都被翻了个遍,还觉得不够过瘾。

    春华用小号给产出同人文的太太留言:“大大怎么不更了?等粮[可怜]”

    这么谷欠的文,上章末尾是时简解开她脖颈上的红丝绸蝴蝶结。

    之后就没了?

    太太回复:“马上牡丹要播了,现在写这么肉合适吗?”

    春华:“合适合适!继续更啊!”

    她看自己和时简的CP看得正入迷,断在这里抓心挠肝的,可是怎么催都催不到这位有原则的太太继续更文。

    春华忍不住把这篇文发给陆珂炫耀:“怎么样怎么样?你有没有?”

    她的原意是陆珂和许言臣的眼科CP有没有人给他们写同人文。

    结果不慎发给了最近联系人时简。

    自从复合之后,时简就成了她的微信联系人置顶那位。转发消息很容易转错。

    春华发完就去厨房准备午餐,最后把汤煲上,回来一看消息——

    时狗子:“不错,可以有。”

    那晚,她不但脖颈上拥有了红丝绸蝴蝶结,还有了同款绑手丝带。

    眼睛也被宽大的缎带覆住。

    那天之后,春华不再催同人文太太更文。

    倒是时简找了写手,专门产粮,时不时发给她看。

    终于,在《牡丹盛放时》开播预热采访中,主持人问春华:“知道【春时】CP吗?”

    春华:“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大的蠢事?”

    时简凑过来用她的话筒:“傻人有傻福。”

    然后被她毫不客气地拍了脑袋。

    【我这辈子干过的最大的蠢事】和【傻人有傻福】很快霸占了当天的热搜。粉丝们炸了锅,纷纷表示让他们离粉丝生活远一点。

    时简最近过得很惬意,不再像之前那样,回到家面临的只有残羹冷炙,甚至冰箱都空空荡荡。

    春华在发现他之前的体检单显示有严重的胃溃疡之后,一直格外注重伙食。

    她每天做不同的餐点,营养搭配均衡,家常清淡,致力于养好他的胃。

    要不是经纪人王岚提醒她该去心理医生那里复诊,她都快忘记自己曾经生过病。

    从医生那里出来时,天朗气清。

    她似乎真的能和从前陷入黑暗的自己同生共存,虽然不一定能克服甚至完全取代那点阴暗面,但总归是积极生活的部分夺得胜利。

    她伸出手,阳光漏过指缝,无形的热量透过手心,烘暖了所有盘枝虬结的脉络。

    只要不去想不去看,掌心向上,就可以忽视阴影。

    这次她敛去锋芒,擦干净轮盘,远离了赌场,可如今为了有个稳妥强盛的未来,她还是选择做个赌徒。

    就赌和他会拥有一辈子的时间。

    *

    当天下午,时简帮春华拿手机,意外看到她包里有个透明的塑料格子,里面装着药片。

    一格泰尔登,旁边的一格贴着红色标签,写着乐孚亭。

    这两种药他恰好接触过,以前他演过一个角色,对作为道具药物的泰尔登不能再熟悉。

    怪不得她要提分手。

    怪不得那串红豆手链下面,藏着深深的结过痂的伤口。

    怪不得之前他问到岚姐春华最近情绪怎么样,岚姐总会含糊地说一句还行。

    所有的谜团之后必有蹊跷,所有的蹊跷,最终都指向真相。

    这些绵密的心思交织着撒下一张巨网,网住了她走后,他一人熬过的那些日日夜夜。而今天,网中的那些酸咸辣苦,终于以残忍撕离的方式复现人前。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春华沟通,如何面对她。

    春华不想让他知道,不然不会一瞒就是这么多年。

    时简像没事人一样伪装正常,一如往常那样跟她说话相处。

    只是晚上睡觉时,在她熟睡之后,他总会悄悄睁开眼睛,准确地摸到她的手腕,摩挲手链之下那道伤痕。

    追问王岚,才知道她前几天说有事出门,就是去看心理医生。

    她病了他不知道,好了他不知道,会不会再病、再想不开、再跟他分手,他也不知道。

    时简开始整夜失眠,甚至在春华走后,悄悄在家装了监控。

    春华总感觉最近被人盯上了,开玩笑地和时简说起这个事,时简只是说她多想。

    “你最近对我很敷衍啊。”她用小勺子搅着花胶鸡汤,用陈述的口气说道。

    “最近工作室忙。”

    “是因为刚签了几个新人?到时候要是需要我带带他们,你直接开口。”

    “嗯。”时简根本没想过管新人怎么样,他最近满脑子都在想该不该跟春华挑明了说。

    分手的事是个刺,他一直以为挑出来就好了。

    谁知道那刺下面还埋着个不定时炸弹。

    *

    春华背着个满是小黄鸭图案的帆布包,里面是自己睡醒了给时简做的便当。

    他留便笺说中午不回家吃饭,她想了想,打算做个爱心便当,去公司找他。

    老板娘亲自探班,他应该会很有面子。

    时简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头也不抬,声音如浸寒冰:“说了让你们回去写份计划,怎么又来。”

    语气和对春华说话时判若两人。

    春华愣在原地。

    “是我。”春华走到他跟前,手撑着冰凉的金丝楠木办公桌,“怎么这么大火气啊。”

    “现在忙。”时简见是她,表情柔和些许,复又低下头去,状似认真地浏览着手中的材料。

    “忙忙忙,还没忙好吗。”

    春华无奈的语调传进时简耳中,他索性放下文件,反正自春华进门他便已经看不下去,“找我有事?”

    “送午饭。”春华从包里掏出饭盒,“简单做了点午饭,你将就——”

    “我吃过了。”

    春华手中的动作顿在那里。

    “多少尝点?”

    “先放这吧。你先回去吧。”时简依然不怎么热络。

    “你干嘛这个态度啊?”春华重重把饭盒拍在桌子上,里面用青豌豆、玉米粒和咖喱汁做成的向日葵,应该已经杂散凌乱。

    这场莫名其妙的冷淡开始得就很莫名其妙。

    春华的一片求和之心也这样萎靡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时简坐在那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春华挪到老板椅背后,给他按摩肩膀和脖颈:“有话就说,别憋坏了啊小同志。”

    时简思忖着该怎么开口,该不该开这个口,春华却被他的停顿和沉默搅得心烦意乱。

    “你要是再生气不理我,我就从这儿跳下去。不骗你。”春华突然几步到窗边,纵身一跨,一条腿出了窗外,细长白皙的脚腕在时简眼前晃了一晃,便迈了出去。

    “傅春华!你在搞什么!”时简直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要走过去把他拽回来,又怕惊到他,一不小心掉下去神仙难救。

    她竟然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在这栋楼的最高层,坐在窗台上!

    春华一手抓着窗框,可以看得出她在微微发抖。

    可她现在跟演电影似的坐在窗台,头有些晕乎乎的,仍然转过脸苍白着嘴角问,“咱们怎么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时简。我真的不知道。”

    苦痛钻心,却连万分之一都没法用言语表达,时简费了几次力才开口:“你下来,什么要求我都答应。我——好好跟你说。你先下来。”

    春华转过身来,却因为高处的风吹冷了头脑,有了一刹那的晕眩,身形歪了歪。

    时简上前去迎她,揪着衣领狠狠拽回来,随后动作粗鲁地把人弄了下去。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春华被勒得只想咳嗽,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她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时简,目眦尽裂、风度尽失,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她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你答应我好好说的!不能说话不算话!”春华凑上他的唇,像是要把两个人黏在一起那般,亲噬啃咬,渐觉口中有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时简一拳砸在墙上,震得春华耳中轰鸣,“你是觉得我没脾气没底线是吗?你当这样好玩?是吊威亚了还是觉得剧本就该这样演?”

    春华心中大恸,想要把时简的手掰过来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那声撞击的脆响不知道到底砸疼了谁。

    时简唇边带着点残余的血迹,温和俊挺的眉目看起来有了几分刚绝之色。

    他这个样子,好像回到了他们拍《春山》的时候。那时时简在电影的角色也是这般刚硬,在午后微醺的气氛里,唇角被猎物的鲜血染红,有种摄人心魄的绝美,春华一时有些看呆了去。

    “你手受伤了……”春华见到他右手上四个骨节之处皆已破皮淤血,心疼难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脾气不知道压一压?”

    在她看来,他的这场冷落来得莫名其妙,可刚才这一出证明他的在意也不曾减少。

    春华飞速地在大脑中搜寻最近的记忆碎片,好像在她去复诊回来之后,时简的状态就开始变得不对劲。

    难道抑郁能人传人?就像感冒一样,有个玄学说法,总是要传染给另一个人,她自己才能好?

    “是岚姐跟你说了什么?”

    王岚应该不会主动去跟他说,除非他自己去问。

    他为什么会去问?只能是因为他发现了她的秘密。

    春华突然想起包里的药盒。

    她咬着唇,缓了一会:“你看到我包里的药了?你觉得我有心理疾病,你害怕了?”

    时简:“嗯。”

    他是害怕,但怕的是她不肯跟他说明情况,怕哪天她又觉得无药可救,再次决绝离开。

    春华却以为他害怕她的病,一时间如坠冰窖。

    可能时简之前对她确实太好,太过温柔。

    她才会把他的包容都当作理所应当,就连分手,心里都埋着隐秘的希望,觉得他会等她回来。

    而他确实这么做了。

    这才给了春华莫大的底气,好像打出去一个黑桃自己袖口里还揣了大小王,左右是不怕的。

    时简对她冷那么一下,她才回过劲儿来,合着一直以来都不是她赌术高超,是时简容忍她出老千儿,甭管那技巧有多拙劣。

    “那,既然你吃过了,我先把便当带回家,我还没有吃饭。”她有些语无伦次,“你手待会找人包扎一下。咱们都冷静一下好吧?”

    时简嗯了一声。

    春华回到家中,一切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为了赶在十二点之前到工作室,她收拾完餐盒就出发了,现在厨房和客厅的桌子上都是一片狼藉。

    她把那些惨不忍睹的垃圾处理掉,似乎重演了一遍当初小心翼翼地往米饭上设计向日葵的心情。

    根茎是一跟煮熟的豆角,叶子是几片青菜。玉米粒要一颗一颗掰下来,葵盘的纹路是用裱花袋小心翼翼挤出来的咖喱汁。

    第一次如此用心地做一顿饭,兴高采烈地去送给他,最终还是毁在了自己的冲动里。

    她打开餐盒,把那些凌乱得看不清原本模样的饭一口一口吃掉。

    眼泪滴进米饭里,渐渐尝出腥咸的味道。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抽噎,一边努力地吞咽。

    吃完这顿饭,还是离开吧。

    老天是公平的,这世间有几十亿对情侣,不可能每一对都有回头路可走。

    那一定会塞车吧。

    两个人抱团被风雨打湿,不如留一人在原地,保一人去晴朗的对岸栖居。

    既然已经过了任性妄为的年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一个相对容易的未来。

    为了他一生的幸福,她只能这样自私地替他做了决定。

    她其实不像外界传闻那样完美,影后的外壳下,不过是个逃避事实、优柔寡断、善于假装坚强却格外在意别人看法的小女孩。

    她爱得畏首畏尾,不够光明磊落,配不起他的一往情深。

    就让年轻时的爱恨渐渐消退,等他成了别人的丈夫,成了小婴儿的爸爸,那些略显稚嫩和荒唐的过去,不过都是醉酒后的一声叹息。

    与他同行是幸。再无瓜葛是命。

    *

    时简没去管手上的伤痕,当下只有疼痛能让他冷静。

    他终究还是不放心,在公司的电脑上打开家里的监控。

    从起床到准备午餐的这一段,春华一直哼着歌,看起来心情很好。

    尤其是她认真地在向日葵上挤咖喱酱,再摆上玉米粒,等大功造成之后她臭屁地跳起来,随后拿手机开始左拍右拍。

    时简开始后悔没吃这份便当,其实他根本没吃午饭。

    监控里再次有了人像,春华回去把家里收拾干净,随后自己边哭边吃饭,时简看不下去,直接发给她一条短信,随后拿了车钥匙就往家赶。

    春华已经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手机突然震动,是时简发来的讯息。

    “床头柜有个笔记本,你看看。”

    有什么呢?都决定走了,还去看有什么用?

    如果看了之后她就不舍得走了呢?

    春华打定主意,不去打开那个潘多拉魔盒,等手放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她犹豫了。

    “我就看看……”她心想,“谁让我好奇心那么重?不看大概会死不瞑目。”

    她拉开床头抽屉,里面有个精致的牛皮纸颜色的本子。

    上面是时简熟悉的字体。他虽然是电影学院出身,却写得一手好字。

    分手后她曾深深遗憾,为什么没逼她给自己写情书,等老了还能拿出来,戴上老花镜边看边怀念过去。

    她平复纷杂的思绪,试图去看懂他写了什么。

    以为会是一封迟来的情书。

    时简的钢笔字刚劲有力,游龙惊鸿。

    【TO小傻子:

    一切尚在掌握,凡事有我。

    我会陪你过好你的余生,维护你的事业,孝顺你的家人,善待你的朋友。

    带你离危险三丈远,倘若还是和往事狭路相逢,誓死捍卫你的健康和尊严。

    了结心愿,抹平遗憾,拼却余生故事的架构。

    到最后,也一定不比你先走。】

    春华看了好几遍,才确认他的意思。

    背后传来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她遗落在玄关旁边的行李箱也被他提回来,顺手推到衣柜旁,磕碰中发出一声巨响。

    时简心疼又愤怒:“你又想走?”

    春华:“你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忙吗?啊——你手怎么还没包扎?”

    时简:“我不回来还能见到人吗?”

    春华:“哼。”

    时简:“我问你答。三秒内回答我。”

    春华:“嗯。”

    时简:“之前和我分手是因为抑郁症?”

    春华:“嗯。”

    时简:“现在还没好,所以要定期看医生吃药?”

    春华:“好了已经。”

    时简:“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春华:“都好了,还跟你说干嘛。卖惨吗。”

    时简:“那你包里的药?”

    春华:“维生素片啦。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其实我很久不吃药了,连维生素都不吃了。”

    时简:“那你收拾行李,是打算连夜潜逃?”

    春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现在还是白天啊。”

    时简被她气笑了,他点着她的额头:“下次再敢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你看我会不会好好教育教育你。”

    春华:“是你先不理我!”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你。”时简说,“怎么会不理你?你是我的性命。”

    世界不是为春华而转的,可时简的世界是为春华而转的。

    春华:“扯犊子。”

    时简:“扯犊子不如生犊子。”

    春华:“……”

    这些年她一直告诉自己,只是心理感冒而已,没关系的,最难的一关过了就有好日子,再苦再难她都能熬过去。

    为了他,她也会好好地活着。

    好在现在证明是值得的。

    *

    不久后,两人官宣。

    契机是对家搞事情,爆料他们几年前早就谈过恋爱,同时还爆了春华曾有抑郁症的事。

    时简的母亲之前因为儿子被分手,一直对春华没有好感。

    见家长这一关不太好过,春华心里有数。

    时简早就跟母亲打过招呼,让母亲不要为难春华,说她已经怀孕。

    时母见到春华,素雅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多少让春华松了口气。

    时简抬眼便看到正襟危坐的春华,她的背笔直地挺立,丝毫不敢松懈。像只身处危险环境、浑身处于戒备状态的猫。

    “噗——”时简忍不住笑。

    春华悄悄瞪了他一眼。

    吃饭时,时母热情许多,让春华多吃饭补充营养。

    春华一向食量不小,今天硬生生吃到撑着。两人晚上牵手散步,春华还在打嗝:“你妈妈喜欢吃得多的女孩子嘛?”

    时简:“嗯。”

    他眼中一直带着笑意。

    春华:“但是阿姨今天后来为什么对我那么那么热情,非让我多喝乌鸡汤?”

    时简:“我告诉她,你怀孕了。”

    春华抬脚踹他:“可是我没怀孕啊,露馅了怎么办啊?”

    时简:“简单。多doi几次就有了。”

    春华:“……”

    时简嘴巴像是开过光,第二天早上,春华刷牙时就开始干呕。

    她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反应,小腹偶尔抽痛、觉得恶心但食欲比以前好、刚睡和刚醒时有些头晕、体温升高怕冷又怕热……

    鬼使神差地买了个验孕棒。

    这一测,她揪着时简胸前的衣服:“你居然还是个送子影帝!啊?谁让你胡说八道的?气死我了!”

    ……

    春华开始养胎,网友们渐渐没有资源磕,开始自己造糖。

    《春山》被翻出来,UP主把两部片子和今天的采访剪辑成他们的三生三世。

    第一世,她出身外交世家,长大后做了翻译,和崭露头角的年轻外交官相知相爱,子孙满堂,安宁康健,在同一天携手迎接死亡,唇角噙笑闭上眼睛。

    第二世,她是大山中身世离奇的少女,他是佛陀山冷情冷心的猎人,于皑皑冬雪中救下被捕兽夹误伤了腿脚的她,带回林中木屋,采草药为她疗伤,两人共度了难忘的一段时光。直至春天降临,她突然撒手离去。留他一人在深山老林,一等就等到了白头。

    第三世,她是年少成名的天才影后,他是清冷淡漠的影帝,年少相逢,惊艳一生。克服重重艰难险阻,双向奔赴,终于圆满。

    春华生子后,偶尔有特别戳她的电影或者综艺,也会接。

    时简和她错开,在她拍戏时做她的后勤、经纪人和全职宝爸。

    又是七夕,两人订了票,去看最近刚出的电影。

    放映结束,观众散场,没人再去看大银幕上的春华。

    而傅春华却终于可以像个普通又真实的女孩子,红着眼眶说着最近的开心和委屈,说自己真的很入戏。

    “没关系。”时简温暖有力的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乌发,“等你休息好,咱们就回家。时间在家里等你。”

    时间和时简一样,一辈子都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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