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珂:“那七夕总是要过的吧。”
许言臣:“你这样怎么过?我去雇个轮椅推你沿着环城河走一圈?”
陆珂想了一下,被那样的场景逗笑。
但又觉得遗憾:“这是正儿八经的第一个七夕吧,就这?”
许言臣:“你原来不是连视频都没打算给我打一个?”
陆珂:“那不是怕你担心吗!”
立秋的出现适时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她把手里的不锈钢保温桶放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里面是玉米排骨汤。医生说可以喝点骨头汤,对骨折恢复有好处。”
许言臣打开饭盒,没见到半粒干粮:“只有汤?”
陆珂:“我们G市靓女多,就是因为喝靓汤。”
结果她放话放得太早,看到汤就没了胃口:“这不好喝。一股方便面调料勾兑的味道,上面还漂着油花,没你做的好喝。”
许言臣:“多少吃点,等回A市我给你做。”
陆珂:“那我喝五口。我现在不饿。”
许言臣:“太少了。翻倍吧。”
五口。鸟吃的都比她多。
陆珂:“七口不能再多了!!”
许言臣:“只喝汤不够。”
陆珂稍稍妥协:“再加一块排骨……”
许言臣:“还有玉米。”
陆珂抢答:“一块玉米一块排骨,不然我吃撑了不消化,晚上睡不着!”
许言臣阴郁了整天的面色终于有了好转。
翳散,雾尽,云生。
三天后,许言臣带陆珂回到A市。
陆珂出发去滇北时还活蹦乱跳,回来时却不得不坐在轮椅上,但这一点也没影响她的热情和话痨程度。
下飞机时还不忘叮嘱许言臣:“别忘了带我的大行李箱!里面有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纯黑的大箱子内部分成几大格,一格是当地土特产,一格是剧组签名和导演签名,最大的一格是在拍摄地旁边的几块山石。因为长得过于好看,陆珂给洗干净了放在行李箱里。
陆珂抱了那个最大的、形状有点像迎客松的山石,跟许言臣显摆:“好看吧?放在玄关,气派吧?”
许言臣:“怎么还带回来了,不嫌碍事?”
陆珂:“又不重。而且你看那个最小的,黢黑黢黑,长得像不像笔托?能给你在书房用,放你的毛笔。这些特产多要留点给叔叔阿姨。”
说到特产,她突然想起滇北那位保镖:“那个话特别多的大叔呢?没一起回来?被解雇了?”
许言臣:“咱们在明,他在暗。最好见不到他,说明情况安全。”
陆珂:“你讲得就像我是诱饵一样……”
许言臣:“正好你要养伤,没事少出门。”
陆珂:“窗帘是不是也要拉上?对面楼不会有狙击手吧?”
许言臣被她的脑洞说得发笑:“电视剧看多了。”
陆珂养了一个月,终于拆了石膏,许言臣做排骨汤的手艺也越练越精湛。
“你已经喝两碗了。差不多得了,都是嘌呤。”许言臣适时制止她的暴饮暴食,“没事多散步。”
“你嫌我胖?”陆珂没喝到,表情悻悻然,“上午导演打电话来了,约明天试镜。但是我现在好邋遢。好久没好好化过妆了,也不知道小裙子还能不能穿上……”
许言臣:“正好。”
陆珂:“嗯?”
许言臣:“《为妇二十年》,原楚三十六岁,不用刻意化妆增肥了。”
陆珂:“你是不是找揍?我这样要是出去能迷倒一群小哥哥小弟弟,你信不信?”
“啊……别……”还没说完,唇被强硬地撬开,微凉带着薄荷味的舌攻城略地。
陆珂想要掌握主动权,然而那人却禁锢着她,常年晨跑锻炼出的肌肉强劲有力,能够轻而易举把她压制在沙发上。
她只得伸手搂住他的腰,被吻得七荤八素。
深吻带着点狠意。陆珂却从他因吃醋而失控的动作中,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甜。
当那人的手划到腰带上时,她有点慌了。
“唔,不要这样……”她语音含糊,迷蒙的眼倒映出那人温和中带着坚决占有欲的眸子。
好像在说:“还敢口嗨吗?下次先掂量掂量后果。”
第二天,晴空万里,天高云淡。
陆珂腰酸腿软,万分疲累,躺在床上不愿动弹。
原来看起来性冷淡的男人,醋意大发时反而更加可怕。
那力度她回忆起来就面红耳赤,她费力而被动地包容他的所有,最后结束时她随口说了句,“那以后多提提其他帅哥给你助助兴?”
许言臣拉开床头柜,从里面又拿了个新的套,塞到她手里:“自己撕开。”
陆珂抬手看是什么,恰好和那袋小包装对视:“……”
她为自己开脱:“有的事要可持续发展,细水才能长流,你懂的。”
许言臣:“可持续发展到你去给我安排别的兄弟?”
陆珂实在太过疲惫,把银灰色薄袋子塞到枕头下,敷衍地回复:“不找。只跟你谈恋爱,谈到断子绝孙。”
她困得头疼,一睡就睡到了次日上午。
床的另一侧已经冰凉,床头柜有许言臣留下的便笺:“公司有急事,一会赶回来送你去面试。另:早餐自己在微波炉热一热,粥在砂锅里温着。”
陆珂依言吃了早餐,给他发消息:“我自己去,不用你送,你忙你的。”
出门前,她在玄关处看到那块山石,当初在滇北被人跟踪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
她打了个寒战,从抽屉里翻出防狼喷雾和尖针扔进包里。
下电梯时,许言臣的电话打过来:“不是说了我送你去?”
陆珂:“放心,我脚已经好了。”
车库信号有些断断续续,陆珂边走边跟许言臣说着话,渐渐感觉身后有脚步声。她借转弯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扭头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一直紧跟着她的步伐。
陆珂压低声音:“有人跟着我。”
许言臣声音冷沉几分:“认识吗?”
陆珂从包里摸出防狼喷雾:“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见脸。身形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大叔在附近吗,我要不要喊一声?”
许言臣:“不用,该出现的时候他会出现,你现在就正常往前走。我在往车库赶。别怕。”
那男人加快步伐,陆珂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大脑一片空白,但本能让她拔腿就跑。
距离越来越近,陆珂大喊:“特种兵大叔!该你了!”
趁对方分神,陆珂拿防狼喷雾对着他的眼睛一顿猛喷。
那人被辣椒水蛰了眼,被闻讯赶来的大叔一脚踹飞老远,口罩渗出血迹。
陆珂伸手拽下他的口罩,一时震惊:“周森?你出狱了?”
周森往旁边呸了口血沫,陆珂恶心得直起身,离他远了一些。
“跟你说个秘密啊。”周森向陆珂抬抬下巴,“你过来——”
许言臣给陆珂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往这边赶,一进来就看到陆珂离那个男人很近。
他快步向陆珂走去:“离他远点!”
周森突然怪笑一声,扬手朝陆珂泼过去。瓶子被大叔麻利踢开,只是周森动作太快,瓶中液体已经撒了不少。
“小心!”许言臣把陆珂拉远,他自己的西装上被腐蚀性液体灼穿了一个小洞。
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陆珂见许言臣受伤,怒上心头,抬脚对着周森就踹:“你和白瑶一起坐牢去吧!坐到天荒地老!”
周森被带上警车,许言臣和陆珂作为在场的当事者也要去录个口供。
危机解除,许言臣跟陆珂闲谈:“白瑶已经被刑事拘留了,他刚出狱就来找你麻烦,背后肯定有人指使。你还记得之前流传的不雅视频吗?周森和白瑶都出现过。”
那些视频里,出镜率最高的就是季总。
陆珂没工夫听他分析,她弯腰卷起他的裤腿,被那块伤口整得心疼又好笑。
竟然是一颗爱心的形状。
笔录进行得很快,恰好没耽误陆珂的试镜。
大叔开车带陆珂去试镜现场,许言臣开了群视频联系父母,把这边的情况告知。
听说对方拿浓硫酸泼陆珂,许致安额上青筋暴起,明华直接破口大骂——
“我就知道姓季的不是好东西!看看锦域娱乐的艺人,一个个乌烟瘴气!上梁不正下梁歪!”
“Ash酒吧五毒俱全,我证据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他们下半辈子就等着蹲大牢吧!”
……
许言臣等明华骂完了,问道:“你们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明华:“你妈永远是你妈。”
许言臣:“行,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不顺之后是事事顺利。陆珂试镜过关,许言臣公司发展势头迅猛。
九月,《刺梨》大爆,赚了无数人的眼泪,票房破十四亿,成为年度最大黑马。
最难得的是,票房口碑双丰收,不少以点评犀利著称的影评人写了真情实感的小作文,剖析《刺梨》背后的文化现象和艺术价值,尤其是对陆珂在电影中可圈可点的表现交口称赞。
九月末,金棕奖颁奖典礼,陆珂如愿捧回最佳女主角奖杯。
主持人让她发表获奖感言,陆珂停顿几秒,“要感谢的人很多,必须先感谢的是我荧幕生涯的第一个严格的引路人文从野先生。我相信大家都很怀念他,文导的风骨是我们这一行的一个耀眼的精神丰碑。”
屏幕划过不少拍过文从野执导的电影的演员,有人拼命眨了眨眼睛,把泪水憋回眼眶。
陆珂接着说:“还要感谢濯玉导演,以及剧组的同伴和朋友们。最后谢谢爸妈,把我生得这么坚强,这么可爱。希望我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不辜负你们的期待。”
她朝台下深深鞠躬:“谢谢你们。”
因为她的这番话,直播页面被刷屏——
“这么坚强,这么可爱!啊啊啊啊啊啊你最可爱!”
“感谢岳父岳母!”
“为了拍《刺梨》,可可把头发剪得超短,真的把木桂演活了。”
“那个老不死的拽着木桂的头发往房里拖,后来木桂自己流着泪拿剪刀把头发剪短了,我看哭了。”
“可可漏了什么吧?是姐夫不配拥有排面吗?”
主持人念出大屏幕上的几条弹幕,读到那句“姐夫不配拥有排面吗”,陆珂笑了。
她调皮地眨眨眼睛,眼里闪烁着万千星光:“该有的许言臣当然要拥有,等会专门为他发一条微博。”
主持人:“择日不如撞日,现场发吧,多有意义,你们说是不是?”
台下笑声不绝,掌声雷动。
立秋小跑上台,把手机递给陆珂。
陆珂编辑微博的时候,大屏幕和直播上都能看到她所输入的内容——
陆珂V:批准转正,此号光荣退休。爱你@陆珂的试用期男友
几乎就在下一秒。
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响起,全场观众看到了被@到的男主角本人的转发评论。
许言臣V:感谢组织关怀。
这一轮操作让微博几乎瘫痪——
“哇!这是什么老干部爱情啊!令人感动!”
“他们大概是彼此的特别关注吧,今夜我是柠檬精。”
“我就知道我磕的CP有前途!回去跟我狠狠地【消音”
……
粉丝们的美好臆测只停留在当天晚上。
那晚三分热情三分主动三分激烈一分娇羞,凑在一起,是十分难忘。
第二天陆珂收拾柜台放奖杯,意外在柜子抽屉里发现许言臣的笔记本。黑色硬皮本子,看起来冷硬端肃。
她拿出来打算给他换个地方放,中间掉了一页,打着旋儿飘落在地。
陆珂捡起来,发现那张纸上写的似乎是许言臣的人生规划,从20岁到30岁,职业规划做得细致无比。连业余时间都有安排,每天晨跑,每周读一本书,每月抽一个小时拉小提琴。
最后跟着一句,酌情调整,容后再叙。
可笑的是,整个规划和陆珂毫无关系。
半句都没有提到她。
许言臣在厨房做洋葱煎蛋。
锅里倒油,切了洋葱圈最外圈,扔进去。在洋葱圈里打上鸡蛋。这样煎出来的蛋形状完好,洋葱也没了那股辛辣刺激的怪味道。
这招是陆珂教他的,当时她在看剧本,剧本里有这么一条,便指给许言臣看,让他做来示范。
许言臣第一次示范成功之后,陆珂直接享用了成果,且毫无自己动手的觉悟。
“你不是要学吗?”
“拍戏有替身。我可以找个煎蛋替身。”
“煎个蛋还要替身你丢不丢人。”许言臣说,“你在尼格尔那时候还坚持自己学尼语,现在怎么越来越倒退了?非要我像文导那样找个竹棍敲你手心?”
……
陆珂把本子放回原处,连带着看自己的奖牌都没那么顺眼了。
许言臣喊她吃饭,喊了三遍才把人喊过来。
陆珂吃饭吃得迅速,没跟他搭一句话。
许言臣本来就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性格,但陆珂一言不发,他觉出不对:“你看起来怎么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陆珂心说,就是不高兴,还看起来不高兴。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拱火天才。
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许言臣:“放那吧。等会我刷碗。”
陆珂起身太急太气,板凳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许言臣:“你怎么了?”
陆珂:“我犯病!”
她语气太冲,许言臣也放下筷子:“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陆珂:“不能!”
许言臣:“那好。那你就这样带着火气说,我听着。”
陆珂见他这副永远得体永远拿捏一切的样子,心里突然格外委屈。
好像在这段感情里,患得患失、狼狈不堪的,一直只有她自己。
她开口时声音低哑:“我要删微博、从公寓搬出去,和你划清界限。”
许言臣完全不明白她怎么了,见她拿出手机要删微博,真有要一条一条实现的样子,他起身夺手机:“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让你太累了?”
陆珂脾气上来,就是不愿意给他,争夺之下手机砸到地上,屏幕碎了。
陆珂心想也不是非要有手机才能删微博,扭头往大门口跑,还是没赶上许言臣腿长,被拦在玄关处。
“到底怎么了。”许言臣抓住她的两腕,攥得陆珂有点痛,使劲挣开,对他又踢又打。
许言臣见她行为举止反常,不再禁锢她,任由她发泄。但陆珂没打几下就停了。
她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听到许言臣问:“嗑药了?”
“……”
许言臣:“关于哪方面让你不满意?我的性格?X生活?”
陆珂:“婚姻和未来。”
许言臣:“不是没结婚呢吗?就先愁上了?”
陆珂:“我现在脑子疼,不想闹得太难看。咱们都冷静一下。现在关系先冻结,等我拍完戏再说,好吗。”
她心里清楚,直接问出来就能当场得到答案。
可婚姻是两个人一生的大事。
强扭的瓜不甜,她可以沾着糖吃。
但许言臣会喜欢吃吗?
《为妇二十年》有一部分的取景地在雅西县城。
陆珂急着到雅西拍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躲许言臣。
许言臣擦拭陆珂的影后奖杯时发现那个笔记本,里面被撕掉的纸张似乎被人看过,随手胡乱塞回去,不在他平时放的位置。
那一页是他出国之前填的,后来确定要跟陆珂在一起,这部分就被撕掉,重新写了一个版本。
结合那句“婚姻与未来”,许言臣大概明白了她为什么生气委屈——她觉得自己没把她放进人生规划里,甚至以为他还和以前一样,是不会改变的不婚主义。
以陆珂那么急的性子,能忍住不向他逼婚,怕是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
许言臣把笔记本放进包里,打算订票去雅西找陆珂。
关电视时,一则新闻让他动作停顿。
新闻报道,雅西县城降水量达到600mm,超历史最高水位,附近多处圩坝溃口,大街被洪水淹没,车子被洪流卷走,不少人被困。事发突然,能参加救援行动的都上阵了。来自其他省市的爱心救援队伍和物资都将驰援雅西。
陆珂出现在新闻中,她身上套着橙色抢险救援服,在橡皮艇上中气十足地指挥救人。
许言臣身体僵硬,看完新闻,按了几次键才把电视成功关掉。
雅西。
陆珂在艇上漂了两天,这次在救老人和孩子的过程中,她被卷入洪水中,好不容易抓住小男孩托举上小艇,自己几乎脱力,小腿也被水里尖锐的木枝划伤。
小男孩只有三岁左右,边哭边喊着奶奶。
洪水滚滚,只能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身影被急流卷走。
陆珂歇了口气,打算去救孩子的奶奶。
手臂上突然多了一股强硬的力量,一把把她拉上橡皮艇。
看着几天没见的许言臣,陆珂鼻腔一酸,无助和疲累此刻爆发:“还有个奶奶被水冲走了!”
许言臣穿着和她同样的救援服,他找到医用酒精倒在她被划伤的小腿上:“别担心,我去救奶奶回来。”
“哎!!”陆珂叫住他,“危险……”
许言臣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匆忙冰凉的吻:“没事。我水性好。”
他入水不久,一个激浪突然劈头砸过来。
浑黄湍急的洪水肆虐,许言臣的身影越来越远,巨浪过后,陆珂再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救援艇上的另一人喃喃:“糟了,这是滚水坝啊!”
陆珂嘴唇灰败发紫,手脚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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