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
钦天钦监正跪地:“回皇上,这个八字乃是纯阳八字,属童子命,若此八字为男,必童年夭折;若为女,养在外头方能活命。”
宝乾帝挥挥手,监正起身离去。
李公公上前奉热茶,宝乾帝无心喝茶,手指在御案上有节奏的敲着,几十下后,骤然一停。
“通知礼部,按蒲类公主仪制招待,明日面圣。”
“是!”
礼部得到消息,立刻派官员重选下榻之处,折腾整整一天,蒲类公主移居到另一处驿站。
五进五出的大宅子,绿柳成荫,门口两个石狮子,威猛无比。
兰淼低声道:“大当家的,狗皇帝拿正眼看咱们了。”
这话,像是锤子一样,直直锤在阿古丽心上,她冷笑一声:“正眼也好,白眼也好,这一趟既来了,就不能给阿夜丢脸,下面的人,你约束着些,没事别往外走动,都给我在这宅子里呆着。”
兰淼看了眼大门外的禁卫军,敛色道:“是!”
……
以公主仪制待客的消息传到王府,所有人都暗松一口气。
当天夜里,玉渊长发散开着,躺在李锦夜怀里,柔声道:“阿古丽的安危是没问题了,就看明日面圣的情况。”
李锦夜一手缠着她的发,一手揉握着她的手,脸浴在烛光里,叹了口气,“你放心,必然是无事的。”
玉渊听这话,知道他心里没什么底,想了想,道:“要不,你再上道折子,说血脉相连,想请阿古丽到府中来住,你们是姨甥的关系,皇上若念着旧情,多多少少应该顾忌些!”
李锦夜蹙眉想了一会,“不必,以他的想法,只会以为我在威胁他,便是要请过来,也得等明日面圣后,再上折子。”
玉渊想想有道理,便不再说话。
翌日,天明。
李锦夜起身,玉渊帮他妥妥当当的收拾好,临出门前,又将人拉住。
“担心我?”李锦夜静静地望着她。
玉渊点点头,“既担心你,也担心她。”
李锦夜一颗心都软了,静了好一会,道:“跟着我,从没有一日是宁日,我的阿渊委屈了!”
她抬头瞅着他:“心甘情愿,谈什么委屈不委屈。”
李锦夜拿起她的手,亲着她的掌心,低声道:“快了,这样的日子快到头了。”
“不快也无所谓!”玉渊笑:“和你在一起,再难都是快活的。”
“傻丫头!”
李锦夜刮了下她的鼻子,转身离开。
玉渊没像往常那样止步,而是跟出去,送到二门外。
二门外,张虚怀已经等着,脸色并不好看,怕也是担心了一夜。
玉渊目送二人离去,没回自个院子,而是去了三叔那里。
原本以为这个时辰,他不会起身,哪知刚进院子,就看到他背手立于蔷薇下。
粉的花,青的衣,有种别样的素雅。
谢奕为见她来,立刻就知道王爷已经出发,笑道:“不必太过担心,我冷眼看过了,阿古丽此人虽然刚烈,但并不莽撞,心中是有丘壑的!”
玉渊点头道:“我不担心,只是闲着来找三叔聊几句话。”
谢奕为也不戳穿她,笑道:“想与三叔聊什么?”
“总觉得这些日子,三叔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花酒也不喝了,外头的同僚朋友也不见了,老一个人闷在书房,可是因为寒先生的原因?”
是,又不是!
谢奕为不欲多说:“先生把担子交在我身上,我若还像从前那样肆意妄为,岂不是辜负了先生的教诲,都快成亲的人了,也该定下心来做一番事业。”
“我倒觉得三叔从前讨喜些,如今太老气横秋了。”
谢奕为与她目光相对,笑。
所有人都说谢三爷成熟稳重,堪当大任了,独独这丫头这样说他,这才是至亲至爱之人!
“老气横秋才能撑得起三房的门面。行了,去睡个回笼觉吧,我也该去衙门里了。”
“大白天的,睡什么回笼觉!”玉渊嘀咕了一声,送他出府。
……
此刻的皇宫门口,阿古丽被人拦下。
“公主,请解刀剑。”
阿古丽解下佩剑,跨过高高的门槛,目光一抬就看到禁军统领齐进在五丈之外候她。
“公主,请!”
阿古丽与身后的兰淼对视一眼,跟在齐进身后。
经过长长的石板路,爬上九十九层台阶,两人来到殿外,只听内侍尖着嗓子喊:“蒲类公主到。”
阿古丽昂首进殿,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身着黄袍的老者高坐在龙椅上,应是大莘的皇帝。
她上前一步,单膝跪下:“阿古丽拜见大莘皇帝。”
宝乾帝眼神有些恍惚,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那个女子也是着这样一身大红,大步向他走来。
“抬起头来!”
阿古丽仰头,目光直直看向皇帝,不闪不躲。
宝乾帝:“平身。”
阿古丽站起来,看着满朝的文臣武将,半点怯色都没有,一双妙眼滴溜溜直转,眼中俱是好奇之色。
众大臣见了,心中冷笑,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野蛮人,瞧瞧,一点女子的规矩都没有,哪比得上咱们大莘的公主,举手投足都是风范。
……
太医院里。
张虚怀没有一刻是能坐住的,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这会该进宫了吧!
皇帝有没有为难她?
暮之护得住护不住?
怎么半点消息都没有?
正心急如焚时,乱山匆匆走来,“张太医,宫里有消息了。”
“快说!”
“皇上要公主签下文书。”
“什么文书?”
“俯首称降的文书,并每年向大莘进献,还有允许在蒲类派驻官员。”
“她,她签了?”张虚怀的声音有些发颤。
“签了!”
“竟然签了?”张虚怀此刻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心里空出一大块,发慌。
她竟然……签得下去。
“张太医,也不是全无好处,皇上答应可重建蒲类王庭,所以公主签得痛痛快快!”
张虚怀鼻子一酸,心头涌上一股如鲠在喉一般的无力。蒲类王庭在那一战后,就成为废墟,那里曾是阿古丽的家园。
“对了,阿古丽提出要拜见大公主的陵墓。”
“皇帝允了?”
“允了。”
“好,好,好!”张虚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圈微微泛红。谢奕为这一计,竟是险中求胜了。
一瞬间,乱山的心软了下去,暗自忖道:这最后一句话,要不要趁机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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