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余顶着一头不太齐整的短发出现在教室里,引发了一阵窃窃私语。特别是罗菲儿领导的女生小团体,聚在一起小声评头论足嘲笑的同时眼神还不忘朝沈余的方向瞟。
沈余对这些爱说人长短的女生没什么好感,直接把她们当个屁给放了。她刚坐在座位上,前桌的徐小胖就乐不可支地扭过头说:“沈大胆,你怎么把头发剪成这样了?跟狗啃的一样,难看死了。”
徐小胖大概经过昨天那一役,把彪悍的沈余视作了哥们,所以又恢复了最初与沈余相处的口无遮拦模式。
听他这么一说,原本就心情不好的沈余郁猝了。
昨天回到家,她花了很久都没能把头发上的口香糖顺利清理干净,于是一气之下自己拿剪刀把打结成一团的头发直接给剪了。剪完之后,看着自己保养了很久的头发如今成了地上的一堆垃圾,她差点哭晕在洗手间里。再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就更加郁闷了!
罪魁祸首还没出现,沈余只好将不满发泄在撞上枪口的这位身上:“死胖子,沈大胆叫谁呢?我叫沈余!沈余!沈余!你是文盲吗?”
徐小胖堪堪避开她的无影脚:“听没听过一句话?没有外号的青春是残缺的!所以大胆,你就别推辞了!而且你不觉得我这外号取得挺实至名归的吗?我拿我的体重担保,全校女生里,你称大胆,绝对没人敢反驳!”
“说你胖你丫还给喘上了,一边呆着去!”沈余嫌弃地扫了眼体重严重超标的徐某人,把这烦人的家伙当成屁给放了。世界瞬间清静。
不过令沈余意想不到的是,这年头不止青春期少女有从众心理,青春期的少男们也有啊!沈大胆这个外号被徐小胖叫开后,一天不到的时间里,男生堆里就全传开了,沈余至此踏上了沈大胆的崭新人生。
风萧萧兮易水寒。
高一的首次月考,在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中拉开了序幕。
不同于别人的紧张焦虑,沈余只要一想到月考过后就可以摆脱言峥这个大灾星,做梦都在笑。
月考结束后,学校开始国庆大放假。
写生这天,郊外阳光明媚,风光正好。
在跟身旁之人请教了三次画画技巧,借了四次工具后,心情亢奋的沈余终于开始投入画画当中。
但、是!在努力了十几分钟后,沈余画着画着又走神了。
没办法,偶像就在身旁,她要是能冷静下来才有鬼哩!心猿意马才是正常的啊!因为即使眼前风景好看如画,也比不上偶像专注时的完美侧脸来得迷人。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火辣,原本聚精会神在作画的裴禹终于转过脸看她:“是不是又忘记带什么工具了吗?”
他语气温和,问得认真,沈余却老脸通红。她其实哪里忘记带工具了啊,她方才就是存心想找点话题,借此拉近彼此的距离。可是她又不能明说,只好涨红着脸随口说了一个工具名。
裴禹将工具递给她,忽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师妹,你短发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沈余觉得自己好像瞬间走上了人生巅峰,于是大脑一抽,脱口就回了句:“师兄你长发的样子肯定也很帅!”
裴禹闻言,当场笑出声。沈余在反应过来自己不经大脑的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跟着傻笑起来。
也许是阳光太好,氛围太过融洽,让她恍然生出一种他其实也有那么点喜欢自己的错觉。本以为画面会一直和谐下去,可是一连串相机按快门的“咔嚓”声突然凭空响了起来,气氛荡然无存。
沈余望向声音出处,脸上灿烂的笑容立马僵住。
只见几米开外,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尽管对方正低着头看相机里的照片,沈余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她顾不得偶像在侧,噔噔噔跑过去,一把拽住对方的衣服,压低声音问:“姓言的,你怎么在这里?”
言峥抬起头,看到沈余,俊眉微蹙:“你跟踪我?”
沈余抓狂:“我有病啊我跟踪你,我是在写生!明明是你阴魂不散,居然还有脸质疑我?”
言峥见她气急败坏却又拼命想维护形象的样子,忽然俊眉一展:“怎么?”
他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太碍眼,沈余强忍住挥拳的冲动:“如果不要脸也有吉尼斯世界纪录,你肯定能破纪录!”
“抱歉,”他表情一收,恢复往日的高冷:“喜欢我的人那么多,你赞美也没用。”
“……”到底谁给他的自信,沈余气得肺都要炸了!
就在这时,裴禹走了过来。他见到她气愤的样子,单手放在她肩上安慰地拍了拍,然后笑着开口打招呼:“好巧,原来是熟人。兴致不错,这里风景很美。”
言峥的目光滑过她肩头那只碍眼的手,意有所指:“你们也是。原来你真的来写生,介意我这个外行欣赏一下杰作吗?”后半句明显是对沈余说的,给出回答的却是裴禹。
“当然。”裴禹收回手,领着言峥走向不远处的画板。
沈余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外形同样出色的少年相携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画风好像有点不对。怎么她感觉自己现在像个第三者?
她踏着沉重的步伐跟上去,恰好听到言某人在评价裴禹师兄的油画:“立意明确,画面的层次和空间感分明,色调把握得很到位。”
沈余与有荣焉:“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画的!裴禹师兄一出手,杀遍天下无敌手好嘛!”
裴禹笑了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师兄你就别谦虚了,你绝对当之无愧!”沈余越看越觉得自家偶像师兄魅力无边。
言峥用余光瞥了下沈余花痴的表情,目光落回另一幅画,犀利评价:“惨不忍睹。”
沈余隐约听到言某人说了四个字,有些不太确定地转过头问:“你说什么?”
言峥微微勾起嘴角:“好话不说第二遍。”
沈余看不惯他高高在上的样子,虽知道自己这次画得实在太一般,但还是硬着嘴皮子反驳说:“切,搞得好像自己很厉害的样子,请问你学过吗?司马懿破八卦阵,不懂装懂!”
“如果你说的是你这种,抱歉,没学过。”
他这何止是拐弯抹角贬低自己,这已经是直截了当在说自己水平太烂了好嘛!沈余气得不想理他。气氛一时尴尬,裴禹只得出面当和事佬,主动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方面。两人一路从摄影到各类话题,令裴禹惊讶的是,这个年龄比自己小的少年,居然对这些话题都有涉猎,且见解颇深。
两人相谈甚欢,却隐隐有暗潮在涌动。被遗忘的沈余没察觉出来,她完全插不上话题,只得独自坐在一旁生闷气。
其间,沈余有五次试图力挽狂澜扭转奇怪的画风。
可是她明着暗着催促了言峥多次让他识相点早点离开,这家伙就是一副“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欠扁样。
沈余无计可施,只好继续生闷气。
回去的路上,因裴禹不顺路,言峥大发善心提议在岔路口分别。
言峥话音还没落,沈余就拒绝了这个提议。她拒绝得太迅速,在场另外两人同时望了过来。
她随口胡诌了个理由:“这么晚了,裴禹师兄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言峥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哦,所以你是想当护草使者?”
沈余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她怨念很深地看着言峥,将他当场灭口的心都有了。临走还要给自己添堵,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可她又不好意思厚脸皮主动提出要裴禹送自己回家……
反倒是裴禹看她脸色通红的样子,拍拍她的头以示宽慰:“小余,到家给我电话。”
沈余听到他那声称呼,好心情立即又回来了。一旁的言峥冷冷瞥了她雀跃的模样一眼,推着自行车先行一步。沈余欢欢喜喜跟裴禹挥手道别后,赶紧追上言某人。不过见他臭着一张脸不爱搭理人的样子,索性也懒得跟他说话。
尽管这次借机培养感情的行动以失败而告终,但沈余觉得还是有收获的。如果没有言峥这个意外搅局者,收获会更多。她这人有个小毛病,心情一好就忍不住哼哼小曲儿,关键她唱歌跑调还从来不记歌词,唱到哪算哪。
于是,这一路,她从六十年代的《南泥湾》唱到了九十年代的《七里香》。而言峥同学的心情随着她的歌声持续降温,从阴有阵雨一直降至雨夹雪……
抵达家门口,沈余正好听到自家大铁门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背后有道目光灼灼,她既不想让对方看笑话,又不想像个傻瓜一样在门口等里面的争吵声停歇,于是硬着头皮掏出钥匙开门。
门一开,一阵怒火劈头盖脸而来:“死哪去了?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午饭不回来吃就算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菜都凉了!以后不想回家吃饭就早说,省得浪费大家时间……”
她沉默低下头去,不想辩解现在不过五点半,不想辩解早上出门已交代过自己去写生。反正再难过,再痛苦,再崩溃,只要扛一扛都能过去,不在乎就不在乎吧,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幸运的事情啊!
她抬脚刚往里走,下一秒听到言峥诚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叔叔阿姨,对不起,都怪我没把握好时间,耽误了沈余回家吃饭。她今天是跟我一起去郊外寻找老师布置的作业素材的,早上出门我忘记跟叔叔阿姨说了,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请你们原谅。”
沈余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徐丽女士已经换上了满面笑容:“呵呵呵,原来是和小峥你一起出门的啊,没关系没关系,你晚饭吃了没有?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好,谢谢叔叔阿姨,那我先回家跟家里人说一声。”
“好好好,那阿姨再去炒几个你爱吃的菜。”
沈余无声冷笑。她不愿再绞尽脑汁猜测他的用意,索性全程装聋作哑,吃完就自顾自回了房间。
窗外的天一点点黑下来,巨大的天幕上挂满了漂亮的星星。她光着脚丫趴在窗边,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许愿,希望能拥有瞬间长大成人的魔法。
因为也许长大以后,一切就会好了吧?
[2]
国庆长假结束,冷空气来袭,秋雨一场接着一场。
月考成绩贴出后,言峥以语文149分,其余科目全部满分的优秀总成绩毫无悬念获得了年段第一。蔚帅在语文上落后几分,排名年段第二。罗菲儿考得也不错,年段前四十名,班级前十。而沈余,在年段遥远百名之外。
罗菲儿在总分出来后,趾高气扬地跑到沈余面前炫耀:“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居然连年段前一百名都没进去!”
沈余因为笃定会换同桌,所以此刻心情好得不得了:“没办法,考高分一向不是我的强项。祝你这次得偿所愿哈!”
门口已经一脚踏进教室的言峥,在听见沈余与罗菲儿之间简短的对话后,脚步一收,转身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而罗菲儿挑不出茬,又隐隐觉得自己这回应该能够和言峥成为同桌,于是没继续找沈余麻烦,扬着高傲的下巴满面春风走回自己的座位。
同桌赵心怡从数学考卷上抬起头,闷闷不乐道:“菲儿你好厉害,都没见你怎么复习就考了这么高的分,你看我数学分数乘以2都没你的高。看来我们注定没法继续当同桌了,你总分这么高,这次肯定能和言峥当同桌。”
罗菲儿翘着嘴角,拥抱了她一下:“你别灰心,虽然我们没办法当同桌,但是我们还是好朋友啊!”
“唉,我考得这么糟糕,不知道老师会安排我跟谁同桌……你说老师要是安排我跟沈大胆同桌咋办?”
“放心,如果真的安排你们俩同桌,我就去帮你找老师说情。而且你考得也还好啊,你看我们班那个虞……虞什么的,当初分数排班上前十,现在总分班级排倒数第十名!”
“你说虞姗啊,”赵心怡望了一眼角落里总是低着头看不清脸的瘦弱女生,心情好了不少,“这么算来,我其实考得还好啊!”
对于这世上大多数人来说,所谓的安慰,不过是从别人身上找心理平衡罢了。
当天下午最后一节就是班会课,所以一整天,班级里除了讨论考试成绩之外,还在热烈讨论着谁跟谁会成为同桌。
罗菲儿分数在班上女生里属拔高的,她表现高调,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导致许多人都以为这事情能成。于是,大家看沈余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徐小胖觉得沈余在强颜欢笑,本着同学道义,他在班会课开始前好心提议,如果沈余找不到人当同桌,他可以勉为其难接收她,毕竟他没把沈余当女的看。
对于如此明目张胆挖墙脚的行为,言峥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对方就立马圆润地滚了。
最后一节班会课,班主任张燕踩着高跟鞋笑眯眯出现在教室里。
这次她所带的班级总体成绩很不错,所以一开场就先表扬了学生们一番,随后又和颜悦色安慰和鼓励了一下成绩落差大的同学,紧接着总结了下最近班上出现的问题,又老生常谈说了班级纪律以及校规。
讲台底下有男生等不及,直接举手提问什么时候换座位,说等得太心焦了,古代凌迟处死也不过如此。整个班级哄笑声一片。张燕心情好,不再多说,直接结束上一个话题,开启全班座位大调整模式。
男女按照成绩各自排成两队,沈余笑容灿烂地站在女生队伍偏后的位置,隐约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抬起头,正好撞见排在男生队伍首位的言峥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那目光居然不似以往清冷,好似隐隐带着几分无奈却又饱含深意。
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反倒眉飞色舞朝他挥了两下手,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再见。
言峥看着她嘚瑟的小模样,嘴角轻舒,慢悠悠收回目光。
不知怎的,胜券在握的沈余忽然涌起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果然,队伍一排好,班主任就给沈余来了个当头一棒!
“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为了激励大家努力学习,以后每次大考,考第一名的同学,都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同桌。所以言峥同学,你想跟谁当同桌?”
这个所谓的好消息一宣布,果然杀伤力无穷,惊羡声无数。
沈余惊得当场咬到自己的舌头,默默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希望那个倒霉的目标不是自己。女生队伍前头时刻注意着言峥动静的罗菲儿,在听闻这个消息后,眼睛亮了亮。站她身后的女生悄悄凑到她耳旁说:“菲儿,我有预感,言峥这次一定会选择你。”
罗菲儿没回答,手里转动着先前忘记放回课桌的铅笔,嘴角快咧到了耳后根。
然而,能轻易猜透结局的,从来都不是人生。
窗外雨声淅沥,明晃晃的日光灯下,言峥双手插兜从容站在灯光下,宛如发光体。他目光在全班队伍里环视了一圈,最后停在沈余身上:“我觉得,沈余就挺好的。”
沈余听到自己的名字,脚底一滑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而罗菲儿在听见沈余的名字的瞬间,“啪”一声硬生生把手中的铅笔折成两段。
“怎么这样啊……”
“就是,我觉得菲儿比沈大胆那个男人婆好多了。”
“太不公平了,怎么会是沈大胆……”
“就算不是菲儿,那至少也应该是蔚大班长啊,男神跟男神在一起才是王道嘛……”
“菲儿你别气馁,我觉得肯定是沈余私底下死缠滥打,言峥才勉强选择她的……毕竟他们是邻居……”
这出乎意料的结果,引发了潮水般的议论。毕竟,大部分人都认为言峥这回肯定会选罗菲儿,就算退而求其次,他的选择对象也应该是班级里与之并驾齐驱的班长蔚帅,而不是吊车尾的沈余。
班主任拍了拍讲台,示意大家保持安静,并借机激励:“有想法的同学们,欢迎下次考试再接再厉,勇争第一!”
此言一出,学生们奇迹般安静下来。为什么?因为每天早上推开教室的门,看到言峥和蔚帅在,就觉得高中这三年当学霸完全没希望了啊!
座位终于全部安排好。
全班除沈余与言峥这对异性同桌外,还有罗菲儿与蔚帅这一对。
蔚帅初中就认识罗菲儿,见到她沉着一张脸,开玩笑说:“罗大公主,跟我同桌很掉价吗?好歹老同学一场,麻烦给点面子吧?怎么说我也是有粉丝的人啊!”
罗菲儿恶狠狠盯着沈余的方向,不答反问:“蔚帅,你觉得我跟沈余谁漂亮?”
“班上很多男生都很喜欢你这种类型的。”蔚帅摸摸下巴,煞有介事打量了两人一番,决定在面对被妒火冲昏头的女性时,全面贯彻“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的方针政策。
“那为什么言峥宁愿选沈余也不选我?”在她顺遂的人生里,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忽视过。她觉得挫败,却又难以抑制地被对方吸引,这种管不住自己心的感觉,真是糟糕极了。
蔚帅一句话终结话题:“妹妹,你不知道天才脑袋瓜都是不正常的吗?”
悦耳的放学铃声划破雨幕中的校园,老早就收拾好书包等待下课的少男少女们听到铃响,纷纷背起书包冲到教室后头,拿上自己的雨伞就往外头跑。
沈余没精打采地坐在位子上,一直等到身旁讨人厌的同桌拿着伞离开教室,才起身去拿自己放在教室后头的雨伞。
可是,没有。原本放满雨伞的架子,此刻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找了一会儿,无意间瞥见罗菲儿以及赵心怡等几个女生正站在教室窗外盯着自己看,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低劣的恶作剧。她停止搜寻的动作,径自走出教室。
等她走到教室门口,罗菲儿等人已不见了踪影。她抬头望了一眼黑压压的天,以及越下越大的雨,心里却没有多余的情绪。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反正从前又不是没有被捉弄过。
慢吞吞走到一楼,原本热闹的校园已经空了泰半。
周围还有一些没有带雨伞而滞留的学生,可是没过多久,就有家长们冒雨赶来将他们接走。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孤独的她。很快,喧闹的校园便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
她羡慕地看着那些与父母相携离去的背影,一不小心就发起了呆。其实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期盼过这样温馨的场景,可是等到全校园的人都走光,她的父母最终都没有想起她,甚至还把家门反锁酣然大睡。失望一点点筑成了她心中的城墙,然后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下雨天,没有伞的孩子,光着脚也必须奔跑。因为没有人会关心你,也没有星光会等你,你只有拼命奔跑,才能努力不让自己掉队。否则,迷失了就迷失了,没有人会回头找你。
昏沉的天,愈发阴暗。
黑夜一点点蔓延,仿佛下一秒就要吞噬整个世界。
沈余眨了眨莫名湿润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两手拉紧书包背带,准备孤身冲入滂沱大雨里。
一只脚刚准备踏出去,雨水声中,她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声音隐约有点熟悉。下一秒,她又觉得不可能。这世上,还有谁会记得她呢?
然而一抬眼,她就愣住了。裴禹撑着伞,踏着雨水在暮色中朝她走来,唇边带着温和笑意,像划过黑夜的一道光。
“裴禹师兄……你怎么还没走……”她小心翼翼开口,语带哽咽。
“你之前不是找我借美术方面的书籍?我早上带来学校,一直忘记交给你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的心墙在他的温柔面前,轰然崩塌。呐,就算全世界都遗忘了她,还有一个人记得她。她边哭边笑边点头,像个疯子。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传到耳朵里,瞬间就变成了一首欢快的旋律。
裴禹替她拭去泪水,余光不易察觉地扫了一眼她身后某处,最后牵起她的手走进迷蒙的雨中。
陷入黑暗太久的人啊,遇见任何光亮,都会贪婪得舍不得放手。
沈余只知身旁的人是自己生命中的光,所以拼命抓在手里不想放手。直到后来她才发现,这所有一切,不过是,误会一场。
而此刻,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不远处,言峥拿着她那把被人藏起来的雨伞,静静伫立在昏黄的光影下,只要她一回头,就可以看见他。
可是她没有,一次都没有。
原本已经踏上回家路程却又因为裴禹而临时掉头的罗菲儿,从隐蔽的角落走出来,脸上神色因为意外发现的秘密显得惨白而难看。
到底沈余那个家伙有什么好的?自己喜欢的人居然一个两个都被她吸引!雨中那一对身影已经走远,她攥紧拳头忍了忍,终究压抑不住心中的妒火,朝沉默的少年吼道:“沈余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她?”她吼完,忍不住率先号啕大哭起来,“你看你对她再好有什么用?她又不会领情!而且你没看出来她喜欢的人是裴禹哥哥吗?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她了……”
“那又如何?”言峥声调平缓,面上看不出一丝秘密被窥破的多余情绪。他也不等对方回复,说完便长腿一迈,走进了大雨里。
那个家伙,偏执倔强迟钝又没安全,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也不知道回首看一看身后,可那又怎样?他就是,喜欢她。
学校门口的音像店里,隐隐飘来男歌手沙哑感性却又穿透人心的嗓音: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姻缘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3]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
在连续下了近半个月的雨水后,天气终于放晴,但却处处充满了凉意。
沈余背着书包,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从楼梯欢快地跑下来,在小区门口见到推着单车的言峥时,还主动打了声招呼:“嗨,早上好啊!”
言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无声收回目光,随后骑上单车径自从她身旁一掠而过。
沈余被甩了一脸秋风,站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无视了。
“腿长了不起啊!”前方的身影早已远去,明知对方听不见,沈余还是忍不住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幼稚的行为惹来周边过路人的侧目,她无趣地摸了摸鼻子,赶紧往公交站台跑去。
教室内,早已有勤奋的女同学在埋头苦读。
靠窗的座位上,言峥正坐姿标准地在看书。沈余好奇地瞄了下他摊在桌面上的杂志,连书包都没放下就惊讶道:“哟,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么高深的英文杂志啦?找老师借的吧?看得懂吗?可千万别不懂装懂啊……”
言峥缓缓从书中抬起头,看着眼前没心没肺的话痨,免不了又想起那天晚上她跟别人共撑一把伞离开的画面,以及她站在小区门口傻傻回望的模样,语气顿时有些不好:“让开,你挡住光了。”
沈余自讨没趣,把书包往自己的抽屉里一塞,不再主动搭理他。她深刻怀疑身旁这家伙最近是不是来大姨妈了……以前本来就不太正常,现在好像更加不正常了……
不过这个问题只影响了沈余一小会儿,接着就被她抛诸脑后。老师一宣布下课,她就拿起书包里那本借来的课外书籍迫不及待直奔高三楼。
裴禹所在的班级还未下课,她只好站在走廊安静等待。有秋风打滚而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可心里却暖暖的。
自打那晚裴禹送她回家,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了质的飞跃。像朋友,又似乎比朋友更近一点。
特别是在那之后,他依据她的喜好,陆续推荐了几本优质的美术与设计类相关的书籍,并且还把书本全部带到了学校。他让她慢慢看,如若看完就直接去他班级找他还书,有不懂的也可以直接来找他。
她暗藏私心,便一口应答了下来。十月还未结束,她就往高三楼跑了无数次。班上有女生嘲讽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充耳不闻,全然不在意。
此刻,走廊上聚集着不少已经下课的高三学生。他们目光落在沈余身上,不知道在低声议论什么。每次沈余将好奇的目光望过去,他们就立即讪笑移开了目光。
这个谜团,直到裴禹下课才揭开答案。
裴禹将她后背上粘着的一张纸撕下来递给她:“你们班的人怎么这么无聊,居然开这种玩笑。”
沈余低头看着纸张上面“我很贱”三个清晰的大字,慢慢将手中的纸张捏成了一团。自月考过后的第一次班会课结束,班上的女生开始有意无意地组团排挤她。从课堂上的排挤再到玩不烂的贴纸条恶作剧,一次次挑战她的底线,这群人真的以为她好欺负?
她敛了敛情绪,扬着笑,将手中的书本还给裴禹:“还有一本书,等我看完再还给师兄。快上课了,那我先回教室啦!”
裴禹点点头,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有同班女同学在他身边停下,跟他开玩笑说:“裴大班长魅力真大,连高一的小学妹都被你迷得晕头转向,天天往咱们教室跑。话说,你喜欢的不会就是这种清汤挂面的类型吧?咱们家漂亮的菲儿妹妹还不得伤心死呀!”
裴禹笑了笑,否认说:“怎么可能,只是一起学习画画的后辈而已。别忘了,本校校规之一,严禁早恋。”
女同学嗤笑了一声:“敢情是被厚脸皮小学妹缠上了啊!我就说你怎么舍得让菲儿小妹妹伤心呢。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不被抓到,怕什么!”
裴禹没接话,心里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再无人知晓。
彼时,沈余紧紧捏着手中的纸团,一路脚下生风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抵达门口时,几个女生故意堵在那里聊天,不让她进去。
她不打算妥协绕道走班级后门,直接把脸一沉,不客气道:“滚开!”
女生们对她之前和罗菲儿吵架那一幕还记忆犹新,只是最近见她无论被怎么偷整都不吭声,于是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可她这会儿沉着脸,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便又有些胆怯了。
其中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平素跟罗菲儿、赵心怡比较好,因知道罗菲儿将会邀请一些玩得好的女生参加下个月的生日舞会,这会儿就有心想在罗菲儿面前刷存在感。于是,她双手往腰上一叉,蛮横反驳说:“想进教室你不会从另一个门走吗?你眼瞎啊!”
沈余终于忍无可忍,要爆发之际,一个冷冷的男声忽然插了进来:“让开——”
剑拔弩张的众人,集体愣住。望向声源处,发现言峥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身后,双手插兜,神色平淡,明明看不出丝毫情绪,却让人莫名心生畏惧。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步伐一致宛如正在上演的默剧。那个挺拔的身影从容穿过人群,忽又顿住脚步,回头朝身后表情呆傻的短发女孩说:“还不跟上?”
沈余对上他微蹙的眉目,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后,诧异地张大嘴巴,然后在他渐显不耐烦的神色里,选择迅速跟上去。
清亮的上课铃声适时划破教室,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事件会就此消停。
谁料,原本跟在言峥身后的沈余却步伐一拐,走到了罗菲儿的面前。她将手中一直捏握的纸团大力拍在桌面上,开门见山地质问:“这种卑劣的恶作剧很好玩吗?”
罗菲儿打开纸团,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故作惊讶道:“唉,形容得还挺贴切嘛!”
沈余沉下脸,咬牙切齿道:“罗、菲、儿,你什么意思?”
罗菲儿双手抱胸,笑容挑衅:“字面上的意思。”
沈余气得抓起手边最近的课本就要往罗菲儿脸上砸去,蔚帅眼见女生间的小摩擦马上要升级成流血大事件,赶紧一把夺过作案工具:“沈大胆,一点小问题,没必要动真格吧?”
沈余反驳说:“小问题?小问题你顶着这纸条把校园逛一遍试试看啊?”
蔚帅看到纸团上的字,眼角微微抽了抽,嘴里还是劝道:“沈大胆,同学之间要和谐友爱,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就打人,太粗鲁了。”
他说完,又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同桌,“罗菲儿,你做错事就跟沈大胆道个歉,再握个手和解,以后还是好同学嘛!”
话音刚落,眼前的两个女生炮火一致对准他:“蔚帅,你到底帮谁?”
他无辜地摊手耸肩:“我选正义。”
这节课是语文课,教室门外,其实语文老师已经站了有一小会儿,见五分钟过去里头的争吵还没休止,于是眉一拧,走了进去。
他把讲义往讲台上用力一摔,训道:“你们俩吵完了吗?整栋楼就你们班最吵!没吵完,等下下课来我办公室继续,现在别影响大家学习!”
罗菲儿恶人先告状:“老师,事情是沈余先挑起的,不关我的事。”
沈余直接把桌上皱巴巴的纸张拿回来,交给发火的语文老师:“老师,事情的争端是因为罗菲儿同学在我后背贴了这张纸条,所以我才找她理论的。”
语文老师平素最注重传统,此刻看到纸张上像极罗菲儿的字迹,立即严肃道:“你们来学校的主要目的是什么?是学习!学习不单单指考卷上的成绩,还有道德品质!我们一中将近百年的历史,学校的办学宗旨是品德第一,所以道德观和学习成绩受到同样的重视!同学之间应该做到最基本的相互尊重,最忌讳的就是说长道短,语出伤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希望我林德成教出来的学生,以后变成这个社会上的害虫!罗菲儿同学,这节课,拿上你的课本,站门口好好反省反省!”
整个班级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反驳老师的话语。
从来都是师生眼中优秀代表的罗菲儿听到最后这句话,下唇紧咬,磨蹭了许久,见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才委屈地从位子上站起来,拿着自己的语文课本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她愤愤地回头去瞪沈余。沈余低头看着课本,没接收到她的愤怒,反倒是一旁的言峥似有察觉般抬起头迎上了她的目光。她以为对方会帮自己在老师面前说好话,期待跃上心头。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那人清俊的眉只是微微挑了下,然后缓缓勾起了嘴角,笑容中似有无限嘲意。
她当场煞白了一张脸。
走廊上,偶尔有其他班上体育课的学生从(1)班经过,看到罗菲儿被罚站,不由议论纷纷。没过多久,裴禹与几个高三学生跟在一名老师身后打(1)班门口经过。
罗菲儿看见裴禹那一瞬,恨不得将脑袋瓜埋进尘埃里。可是没有用,无论她再怎么用课本遮脸,裴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语气惊诧:“菲菲,你怎么站在外面?”
她咬着下唇,低头不敢看他。
“被老师罚站?”裴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罗菲儿被罚站,笑着打趣说:“菲菲,你干什么坏事了?看来晚上回家我有必要找叔叔阿姨告告状了。”
她闻言,瞬间抬起苍白的脸,低低哀求:“裴禹哥哥……”
裴禹看到她仿佛天塌下来的表情,不再开她的玩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乖乖听课,我先走了。晚上你自己先回家。”
裴禹说完,快步追上前方的同学,留给她一个远去的背影。
从未如此丢脸的罗菲儿站在原地,攥着课本的十指用力到泛白,嫉恨的目光如毒箭般射向教室里的沈余,恨不得戳进对方心窝。
从小到大,她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在升入高中之前,她对高中怀抱了美好的幻想与期待,可沈余的出现,让这一切都成了泡影。最宠爱她的裴禹哥哥,第一个找的人再也不是她,放学后也很少跟她一起回家,甚至还为了沈余训斥她。那个她在中考时一见钟情的男生,现在更是对她不屑一顾。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沈余!
恨意汹涌,瞬间将她湮灭。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里,罗菲儿看向沈余的目光都带着怨恨。
不过沈余才不在意罗菲儿对自己的看法呢。罗菲儿于她而言,仅仅是青春时光里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罢了。
唯一纠结的是,这个过客有点难缠,总爱给她平静的生活制造些麻烦。
例如,身为当天值日生的她,在放学的时候,明显发现班级地板的垃圾数量比往日多了好几倍。最关键,都是些难清理的碎纸屑。
由于第二天就是周六,等沈余打扫完教室以及走道上的卫生,原本热闹的教学楼已经基本上空了。
沈余锁好教室门窗,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背上书包拐去洗手间解决人生大事。不知是不是错觉,从教室到洗手间的路上,她老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可每次转过头去看,都没发现任何身影。
不过刚走进洗手间,沈余就吓了一跳。因为原本以为空无一人的洗手池前正站着一个短发女生。洗手间里不太明亮的光线下,女生鲜艳的红唇与过于惨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她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透过镜子目光阴冷地盯着她看……
几秒的对视后,沈余率先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厕所。
然而厕所遮挡门刚刚关上不到十秒钟,沈余突然“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只见狭小的空间里,不知怎的就下起了冷雨,毫无防备的她被淋了个正着,并且很快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她赶紧用手遮挡持续不间断的“雨水”,并艰难地抬头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等她发现厕所遮挡门与天花板之间不足四十厘米宽的空隙里,莫名多出来的半截黑色水管口时,顿时错愕在当场。整个洗手间,除了她自己,就只剩下外头那位短发女生,可想而知捣鬼的人是谁了。
厕所遮挡门不知何时从外面被挡上,任凭沈余怎么推都没法打开,她气得边踹门边大吼:“有病啊快点开门!有什么恩怨当面解决,背后放冷箭算什么本事啊!神经病!”
门内,任凭沈余吼破嗓都没有得到一丝回应,唯有头顶上方越下越大的“雨水”证明着这不是一场意外。而门外,手拿黑色水管的短发女生与尾随沈余而至并拿东西锁门的临时盟友罗菲儿相视一笑。
嫉妒心真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它让人失去理智,变得面目可憎,却犹不自知。
短暂又漫长的恶作剧终于结束,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轻快的笑声渐渐远去。
天光一点点暗淡下去,橘黄色的灯光无力地照下来,这里就仿佛被遗忘的一角,唯有嘀嘀嗒嗒的水声在孤寂的空气中回响。
阳光再强大,也有照不到的地方,更何况微弱的灯光。偌大的洗手间里,沈余整个人被阴影笼罩,咬破的渗着血的下唇与惨白的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寒意从湿漉漉的衣服侵入四肢百骸,她搂紧自己的双臂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刺骨的寒冷。
脑袋瓜渐渐昏沉,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她觉得自己简直病入膏肓了。因为她居然以为外头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她忍不住想放声大笑,笑此刻的狼狈处境,也笑心头那残存的幻想,奈何使不出气力。强撑的意志力散失殆尽,她放弃挣扎,任凭无边的黑暗将自己吞噬。
心死就不伤悲,明知爱很珍贵。
沈余仿佛做了一个可怕冗长的梦。
梦中漆黑一片,她被人推下高崖,却坠不到底端,只能一直笼罩在失去重心的恐惧里。周围猖狂嘲弄的笑声,犹如插进心脏的刀,永远拔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微光照射进来,黑暗被驱散,世界亮了起来,紧接着她落入一具温暖的胸膛。
“小鱼儿……小鱼儿……”耳畔似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急切地呼唤着,那个很多年都不再被叫起的小名。
沈余困得不想应答,却耐不住对方的坚持,最终气恼地微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少年焦急慌张却隐约透着害怕的神情。她明显呆住,完全没料到深更半夜来寻找她的人,竟然会是言峥……
言峥看到她醒来,悄悄松了口气:“我们回家。”
他笑容温暖,语气温柔,充满安抚人心的力量。沈余蓦地忆起儿时玩捉迷藏的游戏,小伙伴们找不到她就都跑光了。唯有他,永远都会耐心找到她,然后牵着她的手温柔地说,我们回家。回忆汹涌,他对她的好如慢电影一一回放,她忽然就泪流满面。她以为在成长的道路上,两人已经各自走远,却原来没有。他永远站在她身后,只要她需要,他就会出现。
“对不起……”这些年,她总是固执地将过错归咎于他,却从不曾好好想一想,他又何其无辜呢?
言峥伸手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微笑着没说话。
回去的路上,繁星似一颗颗镶在天幕上的明珠,散发着闪耀的光芒。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言峥弯下腰将沈余背在身后,却意外看见不远处昏黄的路灯光下,与一个衣着得体的陌生男人搂抱的徐丽女士。沈余察觉他的异样,抬眼望过去的时候,徐丽早已从男人的怀抱中抽身,正微笑挥手与对方道别。
沈余以为母亲在跟友人道别,怕被其看见后又无端挨骂,于是摇晃了下言峥的手臂示意他赶紧撤离。她趴在言峥的背上,也因此没有发现言峥眼底的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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