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尘按照同学们说的最后一眼见到云霓的位置,独自找到了排球馆门口。
往里看去,里头一片漆黑,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陆骁尘犹疑了瞬,最后还是走了进去,找到闸门,开了灯。
目光转了一圈,他突然看到休息椅的一个座位上,孤零零放着一个樱桃小丸子图案的书包。
他一眼认出来是云霓的,走过去拿起书包翻看了下,发现她的手机等贵重物品都在里头。
如果是她主动离开,不可能不带上书包。
可书包在这……她人又在哪儿?
陆骁尘眉间紧锁,脑中浮现很多种想法。
他继续往里走去,不知为何,像是某种牵引,带着他要在馆里仔细排查一遍。
路过通往器材室的路口,他拐了进去,他叫着云霓的名字。
突然像是恍惚般,耳边传来很轻的回应。
是她的声音。
陆骁尘脚步猛地一定,只听闻微弱的声音仍在持续,他很快辨认出来这声音是从器材室传出,他快步跑到门口,却看到门被闩上,还挂了个没按下去的锁。
她被关在器材室里?!
陆骁尘脸色当即沉下,飞快解开锁后推开门,一开灯,转头就看到缩在角落里的云霓——
女孩面色发白憔悴,眼圈泛红,氤氲着满满的水汽,透着看到他的震惊。
仿佛在那一刻,他是她能抓住的全部。
陆骁尘视线一震,快步走到她面前:
“云霓,你有没有事?”
而对于女孩来说,看着眼前找到她的他,心重重落地,像是在狂风中摇曳的小船终于找到了避风的港湾,消弭了全部的惊慌失措和恐惧无助。
各样感情冲击而上,她鼻尖猛地一酸,眼泪忍不住啪嗒嗒掉了下来:“我以为你们找不到我了……”
陆骁尘半蹲下来,看到她哭,像是一把针扎进心口,让人喉间发紧:“怎么会,我这不是找到你了么?”
云霓哽咽,“我刚才特别害怕,我以为今晚我要在这里睡觉了……”
他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嗓音低哑,忽而愧疚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找到她:
“没事,我来了。”
他看到她还坐在地上,“能不能站起来?”
“我、我腿麻了……”
陆骁尘看了眼她湿漉漉的眸子,下一刻,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臂绕过她的膝盖窝,不带犹豫地把她从桌子底下抱了出来。
云霓惊了下,慌得抓住他的衣服,手指不小心触到他硬朗的胸膛。
陆骁尘横抱着她走出器材室,步伐沉稳。
头顶的光线顺着男生冷厉分明的下颚线流淌而下,他黑眸如墨,脸色不带有一点笑意,气场格外冷冽。
她能感觉到,他在克制着愤怒。
走到馆内的看台上,陆骁尘把她放在座位上。
他俯身看她:“有没有带纸?”
“纸在我包里……”
陆骁尘把她书包拿了过来,打开前面的小口袋,看到了纸。
他拿了一张出来,云霓接过,又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她摇摇头,而后陆骁尘打开了她的水杯,拿给她:“来,喝点水。”
云霓此刻嗓音又干又哑,接过水杯,咕嘟嘟喝完了大半杯。
陆骁尘看着她,温声开口:“是杜姨让我来找你的,我先给她打个电话,好么?”
云霓点点头,又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怎么了?”
“你先不要告诉我妈妈我现在的情况可以吗……我怕她担心,我回去再和她说。”
陆骁尘默然了瞬,“好。”
他拿着手机,走去一旁给杜琴打了个电话,又让云霓给了他班主任的电话,全部事情处理好后,他走回去就看到女孩垂着脑袋,还在可怜兮兮抹着眼泪。
他又回想起刚才在器材室找到她的模样。
小姑娘胆子本来就小,无法想象她今晚一个人被关在那么黑的地方,该会有多害怕煎熬?
如果今晚他没走进排球馆,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她,那该怎么办?
陆骁尘走回她旁边,抽了张纸,半蹲在她面前,忍不住抬手给她擦掉眼角的泪花。
末了,看着她红红的眼圈,他懒懒勾唇:“再哭明天就变成大熊猫了。”
云霓嘴角一瘪,小声说:“大熊猫也挺可爱的……”
陆骁尘低声笑了,“你这么想当国宝啊?”
还能和他拌嘴,说明情况不算太糟糕,他逗她几句后,云霓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跟我说说,今天下午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云霓沉默片刻,“今天是我负责拿运动器材的,放学后我把排球放回器材室,就被人反锁在里面了,我也不知道是谁锁的我……”
他神色渐渐沉下,“有听到对方的声音吗?”
云霓摇摇头,“没听到,但是我感觉不止一个人。”
她自己感觉自己性格挺好相处的,也没和别人有过什么矛盾,可不知是惹到了谁,校园暴力竟然临到了她身上。
陆骁尘抬眸扫了眼馆内,“没关系,我们可以去保卫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监控。”
安抚了几句后,云霓揉着微红的眼眶,陆骁尘道:“别哭了,嗯?”
女孩冷静下来,回想起自己刚才在他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窘样儿,顿时羞赧解释:“我外婆从小就教育我不能哭,要坚强点,我本来没打算哭的……”
可是一看到别人来找她,她强压的情绪就压不住了。
陆骁尘看着她,喉结滚了滚,开口:
“没事,在我面前可以哭。”
在他面前,她可以不用那么坚强。
陆骁尘起身,问:“是不是很饿了,我带你去吃饭?我跟杜姨说了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再送你回家。”
云霓点点头。
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
陆骁尘帮她收拾好书包后,拎了起来,手掌轻轻覆盖在她脑袋,揉了下:“走了,小花猫。”
云霓反应过来他在说她哭得像只小花猫,脸色红了几分,低头抹掉脸上全部的眼泪。
而后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着他走下看台,他先带她去洗手间冲了把脸。
最后两人走出排球馆。
秋季已至,到了室外,夜里微凉的风拂在身上让人感觉到一丝凉意,云霓抱住了双臂。
几秒后,身上盖了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
带着男生身上清冽的白松木和薄荷香,和温热的温度。
云霓怔愣抬头,就见陆骁尘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短袖,她视线不禁落在她紧实有力的手臂上,想起他刚才抱起她时是那么轻松。
长这么大,就连她哥都没那么抱过她……
她回过神,不好意思收:“我不用,你穿吧……”
他淡淡道:“穿好。”
云霓呆了下,就见他扯起嘴角,“别感冒了,等会儿你哥回来知道我没照顾好你,要找我麻烦的。”
“可是你要是因为我感冒,他也会过意不去的。”
陆骁尘眼底晕开抹笑意,“那倒不会,他没你想象的这么有良心。”
“……”
云霓只好披上他的外套,五分钟后她跟着他出了校门,问:“我们去哪里吃饭?”
“到了就知道了。”
云霓上了他的车,迎着路灯,一路向前。
他开得不快,风吹在身上,都是温柔的气息。
最后车子停在一个高档商场附近,两人下了车,他带着她走进商场,随便逛了逛,最后走到了一家北京烤鸭店前。
“这家可以么?”他问。
云霓看着店名,眼前一亮,压抑不住喜欢:“可以。”
其实陆骁尘是专门挑的这一家。
刚刚和杜琴打电话的时候,他想着面对杜琴还是不要撒谎,毕竟杜琴那么担心,他就如实说了云霓的情况,不过他告诉对方云霓并没有受伤,只是被吓到了。
最后他问了杜琴一句云霓爱吃什么,他想带她去吃点好吃的,这样小姑娘心情会好点。
杜琴刚好想到她生日那次,他们一家人去吃过一北京烤鸭,云霓是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正宗的北京烤鸭,当时就特别喜欢。
而眼前这家烤鸭店,是陆骁尘所知淮城最高级正宗的一家。
两人走进店里,坐到桌前。
桌面只有一份菜单,陆骁尘坐下后,直接拿起:“我点吧。”
“嗯。”
主要是他怕她看到价格,又有心理负担了。
陆骁尘点了半只北京烤鸭,又加了羊蝎子火锅等菜,格外丰盛,云霓在一旁听着,都偷偷咽了口水。
感觉现在给她半头牛,她都能吃进去。
点完后,服务员说上菜需要等一段时间,陆骁尘便问云霓:
“先去附近逛逛?”
“都行。”
两人走了出去,随意随意逛到了一家电玩城,陆骁尘进去,云霓跟他进去。
男生走去柜台,过了会儿云霓就看到他回来,手里拿着两袋游戏币。
“一人一袋。”
云霓惊讶:“你买了这么多?”
“不是我的,是周飞驰的。”
“?”
他笑,“我把他卡里全部取出来了。”
“……”飞驰哥知道估计要打人了吧?
最后云霓被迫接过,路过抓娃娃机,陆骁尘看到小姑娘直直盯着看,也猜到小女生肯定喜欢这个,“要不要夹几个?”
云霓犹豫了下,摇摇头。
她知道抓娃娃机的爪子一般软绵绵的,可难抓上来了,币投进去大部分都是打水漂。
两人往里逛着,随便玩了几个,而后云霓看到一个游戏项目,顿时兴奋了:
“我想试试这个!”
这游戏名叫水枪大战僵尸,坐在模拟小船的位子上,握住水枪的手柄,往屏幕上射出水流,通过感应可以击杀里头的僵尸。
云霓:我天这个好像好好玩!
陆骁尘:这什么他五岁就不玩的幼稚玩意儿?
云霓跑过去,坐了进去,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双手插兜的陆骁尘,莞尔:“骁尘哥哥,你也一起玩呀?这个是双人模式,两个人才好玩。”
男生其实转身想走,可看到女孩眼中满满的期待,沉默几秒,他不情不愿地慢慢走过去。
他抬起两条颀长的腿,被迫坐进可爱的小船里。
他感觉自己手脚都被拘束离开,和这船这气质好一个叫做格格不入。
陆骁尘脸色沉冷,试图阻止她:“这没什么好玩的。”
“没关系,我们试试嘛。”
云霓给他俩投完币,双手握住手柄,转头看向陆骁尘,教他:“你两只手要握着这个手柄呀。”
“……”
他觉得自己此刻像个傻逼。
游戏开始后,屏幕里出现好多僵尸,云霓控制着水枪,疯狂扫射着屏幕:“那里那里,你那边还有一只!”
陆骁尘虽说觉得幼稚,但玩起来也没随便,反而比她显得沉稳许多。
顺利通过两关后,云霓看向他,笑意盈盈:“哇你好厉害呀!”
“……”
陆骁尘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会跟个小屁孩一样玩他妈滋水枪小游戏。
过了第五关后,游戏终于显示需要再投币才能继续了。
陆骁尘见她还想继续,先发制人开口:“准备要吃饭了,你不饿了?”
“噢对,我们去吃饭吧。”
她一玩开心,连饿都感觉不到了。
陆骁尘把剩下的游戏币拿去柜台充回卡里,云霓在门口等着。
过了会儿,她看到陆骁尘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超可爱的樱桃小丸子的抱枕。
他把刚买的抱枕拿给她,淡淡开口:“刚刚抽奖抽中的,给你吧。”
她最喜欢的就是樱桃小丸子了!
云霓说了声谢谢,弯起眉眼,抱了个满怀。
两人回到吃饭的店里后,菜很快就上来。
云霓尝了北京烤鸭,皮油滋滋的,搭配着甜面酱或白糖,脆而咸香,味道比她想象中的好吃百倍,比她从前吃过的都要来得正宗。
每一道菜云霓都特别喜欢,吃得她一扫心中的阴霾,心情好了许多。
饭后,两人走出了商场。
外头夜色朦胧,微风徐徐,月亮半隐在乌云中。
走到机车旁边,云霓朝他开口:“骁尘哥哥今天特别谢谢你,谢谢你把我器材室里救了出来,还带我来吃饭。”
其实她压根没想到,找到她的人竟然是陆骁尘。
陆骁尘没上车,懒懒倚着机车,垂眼看向面前的她。
昏黄的灯光落下,女孩莹莹白皙的面容被打亮,齿红唇白,杏眸如月,柔软的黑发被微风撩起,如海中流动的波纹。
他眼底映入她的模样,心尖微动,再次泛起一道涟漪。
他喉结滚了滚,几秒后开口,嗓音偏低:
“开心点了么?”
她莞尔,“嗯。”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陆骁尘感觉今晚做的都没有白费,“今天发生的事我会来处理,你别管了。”
这件事,他一定会亲自处理,严查到底。
云霓怔了一下,抬眸看他:“谢谢你骁尘哥哥,但是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
女孩和平日里软萌爱笑的样子完全不同,语气坚定又冷静:
“明天有补课,我早上就去保卫处调监控,找到那群把我锁在器材室的人,我不会放过她们的。”
哭归哭,怕归怕,但她不是一个好捏的软柿子。
今晚她虽然没受什么伤,这件事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了,她一定会追责到底。
云霓话落,脑袋就被揉了下。
陆骁尘立直身子,站定在她面前,勾起唇,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畔——
仿佛带着更大的安全感。
“要不要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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