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什么。”阿桂别开眼,敛起笑容,踩着梅花小凳上了马车,没有再多说什么。
方喻同也不在意,挑眉轻笑,将马车帘子拢好,坐在车驾上便往刘家去。
沙全有些惶恐,和方喻同一道吹着冷风,忍不住问道:“大人,外头吹风多冷啊,您不进去坐着?”
方喻同淡淡瞄了他一眼,“不去,我喜欢吹风。”
今儿她本就情绪波动过大,他要是再和她挤在马车逼仄的空间里,把她羞到煮熟,那就不好了......
沙全看着方喻同鬓边被吹散的发丝拂动着,感慨道:“大人的喜好还真特别。”
......
阿桂将一下午做的小玩意儿送去给姜淑鹞,她自然看着便很喜欢。
两人拉着手说了一会子话,刘定便黑着脸来赶人。
阿桂有些依依不舍。
姜淑鹞也是,挽着她的胳膊说道:“等我病好,咱们俩在京城四处好好玩一圈。”
阿桂点头,无奈地看了一眼刘定。
姜淑鹞又小声道:“他就是这个臭脾气,大抵是嫌我们俩说话太久,吵到了他处理公务。”
阿桂瞥了一眼门口冷着脸的刘定,忍不住说道:“小同事务也多,可从来不嫌我吵。”
听她这话,姜淑鹞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眸子,眸光微亮,“阿桂,你说这话,是不是想通了?”
阿桂也意外,她瞳眸放大,羞赧又震惊地看着姜淑鹞,“你、你知道?”
姜淑鹞抿唇直笑,“你那心思,别人或许看不穿,但我们这样的关系,我能不知?”
阿桂沉浸在震撼中。
她原以为隐藏得极好的心思,一个两个,居然都知道。
而且,她们也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鄙夷嫌弃她。
反而是由衷的祝福。
“想通了便好。”姜淑鹞含笑睇了一眼外头不知和刘定在说什么的方喻同,真心实意地说道,“我瞧着你们这样两情相悦的,是最好不过了。”
阿桂被她说得羞到抬不起头,弯着脖颈说道:“你莫要胡说了...好好养身子,我明儿再来看你。”
说罢,便逃也似的离开。
走到门边,似乎听到刘定在和方喻同说姜淑鹞的伤势。
“大夫说了,要静养,少说话,多睡觉最好。”
阿桂摸着鼻尖,原来是错怪了刘定。
还以为是他嫌她们吵,其实是医嘱。
阿桂走过去,轻声道:“抱歉,以后我尽量少来打扰淑鹞养伤,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便是。”
刘定点点头,好像不太想和她多说,转身便进了屋。
两人往门口走,方喻同这才说道:“如何?阿姐见了姜淑鹞,心里这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可以去吃点东西了?”
“嗯。”阿桂低低应了一声,“在家附近随便吃些便是。”
“好。”方喻同让沙全驾着马车,去了离家不远的一家馄饨店。
阿桂还是头一回来这儿,却见方喻同轻车熟路地捡了店内最里头的位置坐着,那老板仿佛也认识他,喜笑颜开地问道:“大人今儿还是老样子?”
“这位呢?”老板看着阿桂,好奇道,“这是大人的媳妇儿?果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方喻同没否认,只摆摆手道:“她也一样,快些送来吧,她饿了。”
“得嘞!”老板答得响亮,脚步抹油地走了,也没给阿桂辩解的机会。
方喻同从桌上竹筒抽出两双木箸,用干净帕子擦过,才放到阿桂面前,“这位老板也是嘉宁城过来的,他拿手的便是荠菜馄饨,想必你喜欢吃。”
阿桂想起从前在嘉宁的时候,时常去前街点上一碗荠菜馄饨就着酱碟吃,不免有些怀念那时候简单又知足的日子。
她抿起唇角,低声道:“也不知陈爷爷过得如何。”
“你若想他,就把他接来。”方喻同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
“还是算了。陈爷爷喜欢嘉宁,在那儿过得正好。”阿桂心中微叹了一口气,更何况,如今她和他这样,也没什么颜面见陈爷爷。
陈爷爷若是知道他俩...只怕要气得翘胡子。
方喻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也不知道阿桂心里又想了这么多。
正巧手脚麻利的老板已经端着煮好的两大碗馄饨送过来,摆在桌上,撒上一把碧绿的葱花,浮在馄饨上头,白绿相间,很是漂亮,像极了嘉宁城的山水。
阿桂轻呵了一口匙里的汤水,唇瓣微抿,好像又回到了某个春日的夜晚,和方喻同坐在嘉宁城常去的那家小摊边,吃着馄饨,赏着月色。
味道,差不离,风也温柔,月色也温柔。
阿桂不知道,原来她对那么久远的记忆,都还记得清晰不差毫厘。
原来那时候,就已放在心底在意了么?
她悄悄攥紧指尖,听得方喻同在她身侧吸溜着馄饨,而后沉声道:“阿姐,这馄饨味道不差吧?”
“嗯,和嘉宁城的一样。”阿桂轻声应着,不似他吃得那般豪放,而是小口小口抿着。
方喻同偷偷瞄她一眼,也情不自禁勾起唇角,而后埋头狂喝碗里的汤水,免得不可自控地笑出声来。
阿姐不再躲着他了,真好。
春夜总是柔和温婉,可因为快要立夏,所以空气里还是不免夹杂了一丝焦热。
也或许是馄饨热气腾腾,阿桂吃着吃着,鬓边碎发多了几分湿漉,亮涔涔的,被月光一照,向来柔和温软的面庞多了些艳丽耀目。
方喻同不经意抬头,望得眼睛有些发直。
可阿桂抬眸看他时,却又迅速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不知。
只是耳根却悄悄红了,幸好阿桂也是满心羞怯,所以并不敢细细打量他,并未发现。
只有不远处街口,倚在马车车驾上的沙全和芦叶两人遥遥望着,笑得隐秘,嘴角翘得老高,像是今晚的春风都吹到了她们脸上。
真好。
大人和姑娘真好。
他们小声争论着何时能唤姑娘一声——夫人。
阿桂和方喻同一言不发地吃完馄饨,放下碗筷和铜钱,便起身回家。
青石板上,两人的影子被月光和提灯照得拉长重叠,远处是热闹的酒家,嘈杂人声不断,隐隐约约传来,很有人间的烟火味道。
可阿桂却觉得四下太过安静,几乎能听到她的心跳快要蹦出嗓子眼儿的声音。
她颤着指尖,快步走到马车旁,掀起帘子钻进去。
就连看到芦叶的笑容,也觉得不自在。
明明芦叶以前都是这样笑的,可现在,她却觉得芦叶像是在笑她。
真不好意思,可心里又不自觉泛起一股股的甜,让她不由自主也跟着,勾起了唇角。
原来释怀坦然的感觉是这般好。
她再也不用纠结,不必再听脑子里两个小人儿打架。
喜欢便是喜欢,逃不掉,也不必逃。
......
回到家中,方喻同先一步跳下马车,想要扶她,“阿姐,我送你回院里。”
阿桂红着脸,从另一边下了,还是不叫他扶。
方喻同的手怅然若失地停滞在半空中,随后抢过芦叶刚点亮的提灯,“走吧。”
若不抢个灯提着,他都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非要跟着她走。
阿桂淡淡回瞥一眼,又回正身子,忍不住翘起唇角,无论如何压,也压不住。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说话,气氛却不显沉重尴尬,他们向来是这样相处,不必说什么,却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恰到好处的沉默,也很舒适。
以前在嘉宁城的时候,就是这般,有时阿桂回得晚了,他便这样提着灯去找她,接她回家。只是没有现在后头跟着的沙全和芦叶。
夜色温柔,游廊下的水波泛起涟漪,有鱼儿好奇地浮出脑袋,望着他们两人,吐出梦幻般的泡泡。
院子门前,杏花开得正是繁盛的时候,一阵轻风袭来,吹散几片洁白花瓣,打着卷儿落在地上。
阿桂立在门口,轻声道:“不必送了。”
方喻同也当真听话,将那提灯递回芦叶手上,长身玉立,影子被拉得更长。
他没走,反而问道:“阿姐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很懂她,一个眼神便知,她还想问他事情。
阿桂咬着唇角,思忖片刻,问道:“那日袭杀我的歹徒,可有了线索?”
方喻同摇头,“还未确定,但已有了一些头绪。”
阿桂了解他,在没有万分把握之前,他不会说。
她点点头,眸光颤颤,“但愿能早些寻到,不能让淑鹞白白替我受伤。”
“这些我都知道,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方喻同轻笑一声,“有殿前司的虎翼军在,就是将整个京城翻遍,我也要找出那些胆敢动我阿姐的人。”
他明明在笑,可眼底却是压都压不下的戾色。
幸好阿桂没有看他的眼睛,才没有被吓到。
她盯着他略略起伏的胸膛,蹙起眉尖道:“圣人对这事,为何如此关心?”
她也想到了,那日沈青右说的可怕之处,眸底不可抑地泛起深深担忧。
“别怕。”方喻同按住她微颤的肩膀,掌心温热宽阔,让她的身子里刹那间便升起了无数安全感。
“阿姐,有我在的一天,便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他说得斩钉截铁,清冽嗓音里,有一股让人不能忽视的力量。
阿桂长眸微颤,莫名心安,点点头,却仍咬着唇角。
方喻同又拍拍她的肩膀,才松开手,“阿姐快去歇息吧,今儿一天也累了,早些睡下才是。”
阿桂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而后进了院门。
方喻同没有跟进去,直到那扇红木大门被关上,沙全才忍不住说道:“大人,咱们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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