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学生下课期间,两辆送快递的小三轮停在3栋宿舍门口,其中一个快递员蹲在地上打电话,催促:“‘天下老娘最美’麻烦到楼下来拿快递。不送上楼,不帮忙拿外卖,不倒垃圾。喂,你是谁啊……”
说话间已经来不及,黄风雁抄起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有杀伤力的长盒子就往周尽城身上砸去。
周尽城矮身一躲,长盒子“嘭”的一声撞到旁边的树上,应该是个易碎品,很快有液体从里面流出来。
“不是,阿姨,是我,尽城!”周尽城边闪躲边解释。
沈应知心道不好,黄风雁打的就是周尽城啊,解释有什么用。
从上次在家楼下和周尽城碰过一次面后,黄风雁精神再度失控。沈应知是为了照顾她才把房子租在学校外面,根本没想到她会盯梢盯到学校里来。
“城哥,你先走。”沈应知无奈地拦腰抱着黄风雁,催促周尽城。
但是,周尽城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走。
黄风雁那种状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正常,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而让她愤怒的似乎也并不是眼前的具体谁,因为她的目光非常空洞,像一口被抽干的枯井。
撕扯中,甚至有点六亲不认。
为了挣脱沈应知的钳制,她用指甲去抠沈应知的手。这个时候周尽城才看到沈应知露在白大褂外面的那截手臂上,深深浅浅布满了青紫的痕迹。
他喉咙哽住,心里像是被针刺一样,隐隐作痛。
黄风雁没有沈应知高,但比沈应知壮,用尽了力气去揍周尽城,沈应知根本拉不住,为了避免他受伤,她只好再次催促:“城哥,你先走,快点啊!”
周尽城倔脾气也来了,不再闪躲,上前往黄风雁面前一站,对方手上已经破了的快递盒子非常精准地拍到他脑袋上。
被浸湿的纸盒子从中间断裂,里面的两个玻璃瓶掉出来,落在水泥地上,“啪”的一声彻底砸碎了。
手上没了“武器”,黄风雁就伸手朝周尽城脸上抡。
周尽城手疾眼快地握住黄风雁那只挥过来的手,又快速抓住另一只,两只手被他控制住后往她背后一锁,场面得到控制。
隔着黄风雁,周尽城朝沈应知喊道:“给我看你的胳膊。”
沈应知反应迅速,立马把袖子扯下来盖住手臂上的伤痕。
周尽城加大了音调:“快点!”
努力压住心头翻涌的心酸和疼痛,他的语气急促而严肃:“是不是还要告诉我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你本来就是医生,要我不用担心?”
他喉结上下滚动,艰涩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是吗,沈应知?”
周尽城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叫她全名。
但是,这话她没法儿接。
真的喜欢一个人,都会不想让对方担心自己吧!
何况,这种为了控制黄风雁而受伤的情况她已经习惯了,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这种局面只会让黄风雁状态更糟。
不想让周尽城别扭,想让黄风雁尽快平静下来,沈应知只好迂回着说:“我明天去找你。现在你先回去,好不好?”
在今天之前,周尽城心里对沈应知当年的不辞而别都不算是释怀,即便他爱她,那在他心里也是个疙瘩。
上次除夕在她家楼下被黄风雁抡着棍子打了一顿,他就觉得奇怪,但沈应知的解释是,黄风雁不允许她在读书时谈恋爱,对象就算不是周尽城也会被打。
他怀疑过,出于本能的信任也仅仅只是怀疑了一下。
而现在,面对这个精神失常的女人,如果他再相信沈应知的鬼话,那他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好,”周尽城把黄风雁的手交给沈应知,“明天,我来找你。你等我。”
周尽城离开后,黄风雁还在挣扎嘶叫,沈应知哄着她尽量避开围观的同学,但就是有新的好事者源源不断地凑过来看热闹。
突然,人群中有人一声大吼:“看什么看?没见过?你们没妈啊?”边说边把靠近沈应知的人往边上推。
沈应知没抬头,听声音也知道是秦厘。
“谢谢。”稍微把黄风雁哄平静了一点后,沈应知带着她往校外走。
秦厘弯腰把之前黄风雁拿来当武器的破快递捡起来拿在手上,瞥了一眼沈应知,一码归一码地说:“喂,这个你要赔的。”
“好。”
第二天中午,黄建平办公室。
“又请假?”黄建平刚午休起来,褂子披在肩头,指间夹着没点的烟。
周尽城站得笔直,一脸认真的表情说:“报告,我爷爷病危。”
这是大事,黄建平心里猛地一沉:“什么病?我怎么没听说?”
周尽城一本正经地回:“急性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黄建平穿好衣服,坐到办公桌前,撕了一张假条,满脸关切地问:“那半天够吗?”
“够了。”周尽城说。
可惜,这边周尽城前脚拿着假条准备出校门,后脚周站山就来视察了,并且相当生龙活虎。
当时黄建平刚拿起电话筒准备给大院那边打过去问问情况,门口老爷子沉洪有力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建平!”
黄建平一抬头,看到的是红光满面且精神矍铄的周站山。
哪里有一点病危的样子!
恍然大悟之后,他挂断拨出去一半的电话,换成门口值班警卫室的。电话接通,那边还没来得及出声,这边黄建平吼着粗嗓门就下了命令:“给我把周尽城拦住。”
周尽城出示了假条,对方不给放行,并说有人要见他。
于是两分钟后,周尽城又和鞭子它见面了。
被周站山提溜着耳朵扔到操场上站军姿,周尽城忍着迫切想出门的心,说:“爷爷,我说您能不能换个花样啊?从小到大,不是站军姿就是站军姿!”
周站山这边还没来得及问他“自己怎么就病危了呢”,周尽城倒先不耐烦了,于是周站山没好气地说:“你爷爷我马上就要被入土为安了,哪里想得到新花样折腾你。”
“您也知道是折腾我,”他松懈下来,“爷爷,您让我出去吧,我有急事,关于您未来孙媳妇的。”
“关于谁的也不行!”周站山刚硬气地说完,又反应过来,“谁的?”
周尽城一看有戏,赶紧道:“沈应知。”
“还没攻下来啊?”周站山恨铁不成钢。
“不是,”小不正经靠着老不正经,非常正经地问,“是她妈,黄阿姨。一看到我就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我就谈个恋爱,没干别的啊,哪儿来的这么大仇恨!感觉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哎,我说爷爷,沈叔叔到底是怎么死的啊?怎么就把她给刺激成这样了?”
周站山眯着眼呵斥:“你问得太多了。”
“你不说,那我还是去找我媳妇儿。”
“站住,”周站山在他身后叫住他,呵斥,“毛毛躁躁的!媳妇儿什么媳妇儿!你的当务之急是好好想想毕业之后的去向。”
周尽城回头,漫不经心地说:“看成绩,听安排。爷爷,您不是说过吗?要我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给您越轨,不找您开后门这是原则。”
“我没说会给你开后门!我是给你提个醒,‘天鹰’那边我同意了。你收收心,到时候直接去给我训练。至于沈家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
“您同意了?您同意有什么用啊!再说了,什么叫过去了,我跟您说,我家姑娘那事过不去!还有,毕业之后该去哪儿去哪儿,您甭管了。”
就是这一副完完整整继承了周站山秉性的样子,让周站山极度冒火。周尽城是他从小养大的,虽然不是一把屎一把尿,但也付出了相当多的心血。望子成龙那是每一个长辈共同的心愿,于是不听劝的周尽城被气急了的周站山直接禁足在了学校。
下午最后一节传染病学上完,沈应知没回宿舍,背着书包就出了校门,直奔周尽城学校,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初春,冰河消融,海城大街小巷的杨柳开始发芽,爱美的女孩们已经脱掉了厚重的冬衣,换上了轻薄的春装。
沈应知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打扮:白大褂、驼色高领毛衣、蓝色牛仔裤、白色帆布鞋……也难怪叶南肆说她土了。
在本该花枝招展的年纪把自己搞得死气沉沉,以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混在一样年纪的人中,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已经很久没去在意过自己了。
外面天光暗淡下去,她扭头,看到映在车窗玻璃上自己的那张脸,模糊在一座城市灯火辉煌的夜色里,连轮廓都不完整。只有一双眼睛,像初春并未回暖的温度,渴望着热烈。
窗外一闪而过的铁树银花混合着路边摊的叫卖声被寒风裹挟着翻涌而来,将她从漫无止境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一回神,发现到了。
下车步行两千米,穿过一条废弃的铁轨,过了桥,军校的大门就出现在眼前。
门口有人站岗,见沈应知直接往里闯,赶紧阻拦:“同志,请出示你的证件。”
证件?沈应知想了一下,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他。
站岗的小同志脸瞬间就扭曲了:“我是说通行证,你出示身份证没用啊。”
“怎么没用?”沈应知指了指上面自己的名字和照片,认真解释,“这张身份证说明,我是周尽城的女朋友。”
“周尽城”这个名字,站岗的小同志不陌生,于是松了口:“登记。”然后扭身电话通知周尽城来领人。
坐在门口警卫室里等候的过程中,有两个换班的人低声笑着说:“又一个周尽城的女朋友?”
又?
沈应知抬头瞅了他们一眼,几道目光相撞,对方闭了嘴。
周尽城风风火火地赶来,身上还穿着训练的衣服,脸上的汗没干,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贴着脖子的衣服是湿的。
他喘着粗气,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想来。”心里有了小情绪,沈应知脸都没给他看一眼。
一出警卫室,周尽城就牵起她的手,看她情绪不高的样子,立马解释:“我本来今天已经请好了假,结果爷爷他突然来了。”然后停下,看着她,“我不是说让你等我去找你的吗?跑过来很冷吧?”
“不冷,等不了,想见你。”
能够感受到对方语气里的不高兴,如果不是地方不对,他真的很想立刻把她抱在怀里,怎么哄都行。好不容易走到可以畅所欲言的地方,他停下来低头凑在她眼前,问:“小妞儿,你要让我怎么办?”
沈应知回答得有些急切:“就这样,和我在一起,不离开我,不要交别的女朋友……”
周尽城惊讶,反问:“你怎么了?”
沈应知伸手抱住他,带着恳切的语气:“城哥,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不要离开我,不要跟别人在一起……”
这种话她以前不会说,今天说出来让周尽城有点招架不住,他算不上是一个细腻的人,此时此刻却觉得心间有类似流沙一样的东西正在汇聚,很快就把那里填得满满当当,让他没有办法正常呼吸,直感到闷痛。
他搂着她,像是想要将她嵌入自己身体一般的力度,在她耳边沉沉许诺:“喜欢你、想要你、会和你一直在一起这件事,咱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吗?如果以前我说得还不够清楚的话,那现在我再说一遍,你听好了——余下人生,不管长短,你要我给你,你不要我留着等你。你要是还不放心,那我就两遍三遍十遍二十遍地说给你听,说到你放心为止,怎么样?”
“我……”沈应知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带了节奏,看着周尽城一脸受伤的表情,马上就后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尽城抵着她的额头,转移了话题:“见一面不容易,让我亲亲!”
这边还没开始动作,身后蹿出来的人便“咳咳”两声,带着戏谑的语气说:“噢哟!光天化日之下呢。”
听到那个声音,周尽城额头上青筋瞬间就要爆了,搂着沈应知的手没放,扭头不耐烦地问:“还不走?打算来我们学校继续深造?”
“怎么,你有意见?”
嚣张跋扈、肆意不羁、永远骄傲的是杜怀殊。
她不仅不避开,还特意绕到沈应知面前,凑近了,阴阳怪气地说:“应知妹妹呀,六年不见了,想不想姐姐啊?”
沈应知没搭理她,抬头对周尽城说:“见到你就行了,我先回学校。”
“我送你。”
“不是吧,”杜怀殊站在他们身后,没追上去,只是扯着嗓子,“沈应知你怎么越大越没礼貌了?”
沈应知突然停下,猛地回头,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听说你们搬进了我以前的家,怎么样,住起来还满意?”
杜怀殊大概是料到了,轻笑:“满意,很满意。要不,你有时间了,回楚江看看?我重新装修了一下,把很多和你有关的东西扔掉,总算能住人了。”
“杜怀殊!”周尽城冷眼扫过去,警告的眼神再明白不过。
“啧啧,”杜怀殊不依不饶,“结草衔环?服气啊,周尽城!这样看来沈应知你还挺有投资眼光的啊。小时候保护了一个小豆丁,没想到小豆丁长大后居然这么出息,还懂得知恩图报!不过以身相许就有点夸张了吧?”
“你有完没完了?”周尽城侧身站在两人中间,拉着沈应知,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怀殊不屑地朝他们笑了笑。
晚来风急,吹在她身上,膝盖、手肘、肩膀,所有的关节,都针扎般地疼,那些沉积在她身体里的创伤本不该存在,如果不是沈昌和……
学校门口,沈应知将手从周尽城掌心中抽出来,盘旋在脑海里犹豫不决的话,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我妈那个时候……疯了,完全不认人。离开大院后平静了一段时间,最近又有复发的倾向。”
岁月不动声色的力量太过强大,当初让沈应知差点崩溃的过往竟被她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概括了。
周尽城面色沉沉,她说得轻巧,他却听得沉痛,握紧的双拳一直在用力。
“那个夏天我妈在大院里被人……”有些词汇真的残忍,不管过去多久她都还是说不出口,“她没说,但我看到了。之后,大院里的所有人都成了会刺激她的因素。所以这几周才没见你的。”
“所以,你就自己一个人承担了?十六岁?”
“那时候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觉得只要开口了就是对我妈的二次伤害。我以为只要不见你们,再加上时间够长了以后,她就能好……后来,我发现时间不是良药。很想你,想去找你,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怕你生气。”
生气?他当然生气!
可他凭什么生气?在那些让沈应知茫然无措痛苦挣扎的岁月里,他什么都没做过。
满满的心疼快要溢出胸腔。他上前,将她的脸捧在手心,通过炙热的温度传达着他的感情和态度:“沈应知,以后不许、不能、不可以找任何理由离开我,除非我死了,或者是你不再喜欢我了。好不好?”
那声音像是被春风熨帖过,带着温软又细腻的触感钻进她心里,一下子就融化了她灵魂深处还在张牙舞爪惶惶不安的坚硬。于是,她也非常温柔地回:“好。”
四月。
春暖花开。
风从南边来。
向末谈恋爱了,是去年刚入校的大一新生,院系篮球队的。据涂图说,长得挺帅,对向末也很好。
说这话的时候,沈应知扭头看了一眼秦厘。秦厘的大波浪给扎到了后脑勺,整个人灵气多了,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回望了一眼。
下课后,秦厘从后面走过来,敲了敲沈应知的桌子。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靠在两栋教学楼的连接处,秦厘从烟盒里抽了一根出来给自己点着。她吐着烟圈,半笑着说:“你猜我昨天看到谁了?”
沈应知双手插着白大褂口袋摇头。
“叶教授,”秦厘又猛吸了一口,“在清河街,有个酒吧叫‘同色’。”
见沈应知不说话,她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那里。”
“嗯。”算是一种回答。如果之前只是猜测,那么“同色”就证实了一切。
“嗯?你不说点什么?”
沈应知在口袋里摸到了一根棒棒糖,拿出来剥开塞进嘴里,想了一下:“就像我喜欢糖,你喜欢烟。有什么好说的?”
秦厘点了点头,淡笑:“是没什么好说的,我不能劝你抽烟,你也说服不了我吃糖。”
“抽烟伤肺,吃糖坏牙。”没有哪一种感情是绝对的好或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两人嘴里叼着不同的东西,相视一笑。
烟灰弹掉,秦厘问:“你妈怎么样了?”
沈应知说:“药物配合着心理疏导,最近挺平静。”
“有没有想过用刺激疗法?”
“什么?”
“我看过一篇报道,”秦厘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相关论坛,指给她看,“有时候顺从疏导不如逆向刺激。彻底击破她的心理防线,找到她心理最脆弱的那个点,让她面对。”
沈应知突然觉得嘴里的糖微微泛苦,迟疑道:“是不是有点粗暴了?”
“试过吗?”
沈应知摇头。
秦厘说:“那就试试,说不定有效呢?”把手机递给她看,又问,“哎,你家周尽城就要下连队了吧?”
突然转移话题,沈应知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看着论坛的首页:“‘博尘’已经传播到内陆了?是啊,快下去了。”
秦厘看了看那个沿海地区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传染疾病,摇头:“应该传不到海城吧。他有说想去哪个军区吗?”
“他说听安排。”
上课铃响,两人扭身回教室,秦厘走在前面,有点不可思议:“他爷爷可是周站山。”
“所以?”
“就不打算用点特权?”
沈应知笑:“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饭是一口一口吃饱的。他爷爷是周站山又怎么样?他的人生是他的啊。”
秦厘笑了笑,两人回到座位上,任课老师打开了一个新的课件。
她们不知道,在她们刚才看过的论坛上,有关“博尘”的消息被重新刷新了。
意识到疫情变严重是在四月中旬的一个傍晚。
两个月不见的叶南肆回了一趟学校,在沈应知下课的路上拦住了她,他头伸出车窗,喊:“应知,过来。”
“考试没有重点,黄老师给了我鼠疫和螺旋体感染两个课件,”沈应知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对同学说,“晚上去我宿舍拿U盘或者我发你邮箱。”
说完,她才转身走过去,问叶南肆:“被打击成那样,连我都不见了?”
叶南肆递给她一串钥匙:“你当我十八岁呢!等一下去帮我把办公室门锁一下,我要去趟首都开个会。”
“因为‘博尘’?”沈应知接过钥匙,“我看了新闻,各种报道都有,已经扩散开了吗?”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总之,你注意安全。”
作为一个准医务工作者,沈应知有着自己的敏感点,在叶南肆闪烁其词的话语中,当时就捕捉到了一种危险气息。
那天晚上,帮叶南肆锁完办公室,她回了一趟家。
最近黄风雁的情况挺稳定,她买了一些橙子带回去。黄风雁看了一眼表示想吃,拿着遥控器调了几个频道,还问她想看什么。
沈应知剥了一个橙子递给她:“看看新闻吧。”
是首都卫视的地方新闻,屏幕上是戴着口罩排着长队等着购买板蓝根的市民。
这场面,说实话还蛮熟悉,沈应知想到了之前席卷全国的一次疫情。
接着,画面一转,播放了一个军事报道。
沈应知下意识地去看黄风雁,发现她已经有些困,眼皮耷拉着,于是悄无声息地换了频道,然后劝她上床睡觉。
等她把黄风雁送回房间出来,电视里原本在播放广告的画面被切换成了一则新闻直播——
“下面播报一条紧急新闻——”
首都暴发“博尘”的消息铺天盖地地传开了。
而海城,距离首都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
学校在一周后封校。外来人员不能进校,本校已经在医院实习的学生也一律不允许回学校,所有专业的见习课程全部暂停。
从来不住校的秦厘被迫搬回了宿舍,每天和向末针尖对麦芒。涂图没有主见,墙头草一棵,哪边强势往哪边倒。
沈应知无暇参与她们的较量,她自己已是焦头烂额。黄风雁那边情况时好时坏,每天药不能停,电话打过去接通的概率本来就不高,今天终于彻底打不通了。
班长派生活委员肖雅过来收大家每天的身体情况登记表,收到隔壁宿舍的时候,站在门口八卦。
肖雅说:“太吓人了,听说那人精神还不正常。”
另一个人接话:“天啊,要是不赶紧找到的话,带着病毒到处乱窜会传染多少人啊?”
肖雅回:“谁知道,反正首都那边的确诊病例已经达到三位数了,你们没事就别往外跑了。趁超市没关门之前,多屯点面包和泡面。”
闻声,沈应知咬了咬牙,覆在手机屏幕上的手青筋毕现。
对方回应了一句,生活委员便朝213宿舍走来。
秦厘站在门口,双手环抱,表格夹在指间,不等对方开口,先提问:“现在出校门,除了被疑似,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干吗?”肖雅接过表格,劝阻道,“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学校了。我可告诉你,外面乱着呢,别想东想西的。”
“你就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肖雅无奈:“有,报名当医疗志愿者,但要经过学校同意。我说,你老想着出去干什么?活腻了?知道这个‘博尘’有多恐怖吗?”
肖雅嗓音尖锐,秦厘听得不舒服,不多说扭身关门。
宿舍里——
向末躺在床上跟新交的男朋友煲电话粥;涂图没事人一个待在电脑前看剧,该哭哭,该笑笑;秦厘她爸妈远在南半球,她现在是一人不死全家活着,也很无所谓。
好像四个人中,只有沈应知身陷在这场疫情中。
桶装饮水机很久没用了,搁在宿舍碍眼,秦厘把它搬到阳台上,一出去就看到沈应知满脸焦急地在打电话。
好像一直没打通,沈应知的脸色越发阴沉。
秦厘安慰她:“没事儿,说不定就是阿姨忘记手机放到哪里了。”
“她是精神不好,并不是老年痴呆。”沈应知没抬头,继续打。
发现自己语气不对,她挂了电话向秦厘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不用跟我说这个,”秦厘靠过去,“叶教授那边有消息吗?”
“被扣在首都,暂时不让回来。”
“看来‘博尘’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
沈应知简单跟她科普:“主要通过呼吸感染,接触感染源后感染率达百分之九十,最有效的救治时间为感染后一个小时内,死亡率超过百分之五十。目前主要肆虐在亚洲和东欧,波及我国近半省份,其中最严重的是东南沿海的几个城市、首都和海城。到现在为止,被确诊的患者中无一例出院的。”
说到这里,她语气开始凝重:“我必须出校。”
“你出去,然后呢?”
沈应知低着头继续拨打黄风雁的电话,表面上情绪平稳,其实心里面早就翻江倒海:“我得确认,肖雅口中那个精神不正常还带着病毒到处跑的人,不是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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