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把老左推出水面,等他靠自己的力量爬进空腔,我才从水里钻出来。
进入空腔的时候,我先是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鱼腥味儿,双脚落地时又发现地面上散落着很多长贝壳样的东西,那东西很脆,一踩就断,像是薄薄的瓷片。
石柱内部也不比水里头暖和多少,我只能先用业火将周围的石壁烤热,以此来驱散寒意。
老左稍微缓过神来了,就对我说:“看看外面的情况。”
不用他提醒,我也一直留意着外面的情况。
黄玉忠他们正在环形道上慢慢地走着,除了他们几个,在环形道上又出现了“我们”的身影。
鬼眼中的视线中,那群和我们一模一样的人正厮打在一起,遍地都是血,“我”的左手被斩断了,鲜血像喷泉一样喷涌出来,“老左”瞎了一只眼,青钢剑落在一旁,“我”和“他”正缠斗在一起,仿佛都想要了对方的命。
因为打斗的声音很大,我爸还特意将手电光打响了声源方向,当光线将战局照亮,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惨烈的场面时,我看到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极端的惊慌表情。
我没有将外面的情景全部告诉老左,只是催促他赶紧想办法破阵。
如果再不赶紧破阵,说不定眼下的一幕真的会发生。
老左用手电照了照脚下,那些长贝壳状的瓷片在灯光照耀下竟反射出了不稳定的七彩光泽,而且那些光泽有种不自然的油腻。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老左突然惊叫一声:“是蛟鳞!”
我也是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东西,确实像是某种动物蜕下来的鳞片。
“没错,这地方应该就是阵眼了,没想到压阵的东西竟然就是蛟鳞。”老左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将青钢剑扎入脚下的鳞层中。
蛟鳞的堆积厚度比我想象中要厚得多,青钢剑本来就是把巨剑,刚剑刃就长达七十厘米左右,可这一剑下去,愣是没能触碰到鳞层底部。
而且当最表层的蛟鳞被刺穿以后,立刻就有一大股阴气从鳞层底部迸发出来,刚刚才被业火烤温的石壁一下子都又被这股阴气催得寒气逼人。
这不是普通的阴气,里面掺杂了某种我没见过的东西。
老左也是大皱眉头:“这只大蛟是什么来头,身上的阴气怎么这这这么重?”
他又开始冻得打冷颤,我赶紧将召来业火,让空腔内的温度回升。
老左缓过劲来,才抬头问我:“这股阴气是怎么回事?”
我两眼一翻:“你都不知道它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知道。”
老左撇撇嘴,一边凝练念力,将一道阳气注入到鳞层中,试图用自己的精纯阳气直接将蛟鳞中的阴气驱散。
可阳气一入鳞层,立即就像冲入热水中的奶粉一样,瞬间就被消融了。
就连我都能明显感觉到,老左的阳气压根就没有接触到蛟鳞中的阴气,而是被另外一股力量给融没了。
老左蹲在地上沉思了片刻,十几秒钟后,又催动番天印,将番天印上的炁场注入到鳞层中。
以前我还以为番天印上面只能催发出阳气,可这一次老左从番天印上召出来的,却是一股极为混沌的炁场,不阴不阳,不正不邪,不温不煞,简直诡异至极。
老左主动向我科普:“这是番天印的原生炁场,现实中这种炁场应该是极为罕见的,这种炁场,不属于四象的范畴,它是一种介于太极和无极之间的存在。”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相生八卦,八卦生万物。
介于无极和太极之间的东西,说得稍微通俗一点,就是这东西在世界还没有形成之前就已经存在。
世界尚未形成之前,我们的世界就叫做混沌,而在混沌之前,就是无极,混沌之后,则是太极。
当时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番天印这东西了,因为我发我理解不了这玩意儿究竟是个啥。
后来老左说,他也不知道番天印究竟是个啥,只知道它挺好用。
这股极端混沌的炁场进入鳞层以后,却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在地底下荡了一圈,就又回到番天印里去了。
老左有点懵:“按说这世上应该不存在番天印化解不了炁场,这是怎么个情况。”
我对番天印了解不多,也不知道老左凭什么人为时间没有番天印化解不了的炁场。
随后我和老左合计了一下,决定跳出常规手段,干脆不去管蛟鳞里的阴气了,干脆直接用物理手段将这些鳞片破坏掉算了。
于是我先是召出业火,尝试着将蛟鳞燃成灰烬,却发现这些鳞片竟然完全不怕高温似的,不管怎么加热,就是丝毫不变形,之后我又召出业风,打算碰碰运气,可业风的寒气不但伤不到蛟鳞,还把我和老左冻得够呛。
业火和业风都没用,这么厚的鳞层,也不能指望我和老左用脚踩,用青钢剑拍,将它们打成粉吧。
老左也是没了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似地对我说:“要不然你业火业风一起召,看看有什么反应吧。”
业风不行,业火不行,风火一起上就行了?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嘛。
可眼下,我们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不管怎么着先试试再说吧。
果然,业风业火一起召,除了声势比刚才稍微大了点,完全没有任何现实意义,脚下那厚厚的蛟鳞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难道咱们还破不了这个阵了?”
老左眉头紧蹙:“轮回阵本来就极难破解,加上这里的阵眼还是用蛟龙的蜕鳞来压阵的,估计就是张真人他们来了,也不一定能想出破阵的办法来。这么强悍的阵,究竟是什么人布置下。”
我说:“甭管是什么人布下的了。我估计,以前那些误入此地的隐士高手,弄不好就是因为进了这个阵,最后来落了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老左,这一回咱们弄不好真要歇菜了。”
嘴上说着生死,可实际上我心里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不知道这样形容恰不恰当,那就像是已经上了刑场的人,在面对枪口的时候突然就格外看得开了。
我也没上过刑场,所以不知道这种形容是否恰当。
可不管怎么说,当时的我和老左确实有点想要放弃的意思了。
大概是阎王爷觉得我们俩太惹人嫌,不愿意这么早就见到我们,就在我和老左东一句西一句说着话的时候,事情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转机。
刚才召出业风业火的时候,忘川水也被我召出来了,只不过业风业火出来得快,忘川水要涌出幽冥通宝,需要一小段时间的延迟。
也就在我和老左说话的档口,我就感觉手心一痒,一股水流顺着我的掌心和手指流过,又划落半空,滴在了鳞层表面。
紧接着,就是一阵“嗤嗤啦啦”的细响。
起初我还没在意,直到落入鳞层的忘川水越来越多,回荡在空气中的细碎声响变得越来越密集,我和老左才意识到,那分明就是酸液融穿地面的动静。
只不过此时的酸液被换成了忘川水,而我们脚下,则是那厚厚的鳞层。
接触到忘川水以后,蛟鳞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仔细去观察,却发现鳞片被蚀得非常薄了,老左用手电朝鳞层上打光的时候,鳞片的反光也失去了先前的油润。
忘川水还在不停地涌出来,我干脆摊开手掌,让黑色的川水笔直落下。
随着从幽冥通宝中涌出的忘川水越来越多,鳞层已被腐蚀得非常脆弱,每一分钟,我和老左都在下降,因为过于脆弱的鳞层已经承受不住我们的重量,在不断出现断塌。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直到所有蛟鳞都碎成了渣子,我和老左也算是终于稳住了身形。
先前飘荡在石柱内腔中的阴气,竟也莫名其妙地散了个干净。
幽冥通宝的钱孔中早已不再涌出忘川水,可我和老左却依然缓不过神来。
眼下发生的事,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
按说忘川水本身没有驱邪的能力,老左的番天印可是镇邪圣物,怎么反而是番天印拿这些蛟鳞无可奈何,忘川水一碰到它们,就把它们给融了呢,连同弥漫在空气中的阴气都给化了。
这种事儿该怎么解释,别问我,我还想找人问问呢。
眼下我们也没机会就此深究下去了,蛟鳞被溶以后,空间似乎就变得不太稳定,脚下的地面和周遭石壁都在隐隐震荡,震感不算强,但频率不敌,而且那种震感有种软绵绵的感觉,让人心中难安。
我和老左也没敢耽搁,立即朝外面爬。
他先靠着八步身形蹿出洞口,又探进一只手来,我纵深跳棋,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由他拉着出了石柱。
可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们进入石柱的时候,外面还是环道水潭,等出来的时候,水潭又变成了深槽,环道又变得陈旧不堪。
我和老左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此刻,就连我们身后的石柱,都再次变成了破败不堪的乱石阵。
一进,一出,就是两个世界,跟做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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