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亚男索性将手里的棋子一扔:“算算算,不下了,反正怎么下都是你赢。”
她下手重,木制的象棋砸在棋牌上,崩到半空,又落在地上。
实用弯下腰,将棋捡了起来,看了看棋表,若有所思地念叨一声:“车。”
我走到沙发前,坐下,接着问实用:“对于仉如是来说,滨海东路和莘县的产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实用用食指和拇指搓着手中的棋子,点了点头,说道:“这两个地方对他来说,可以说意义非凡呐。滨海东路这座山头,决定了他在大爷百年之后,能得到多少利益。”
我仔细品了品他的话,只可惜智商不够,品来品去也说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味道,只能继续向他询问:“这话是怎么说的?”
实用说:“在仉如是经手的几处产业中,滨海东路的盈利是最低的,可在那个地方,却有一群仉如是不得不笼络的人。”
我说:“滨海东路那边的族人,按说在家里都不怎么受待见吧,他们能给仉如是带来什么?”
“人脉,仉家的老人脉。”实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慢条斯理地说道:“仉如是之所以将海滨东路纳入自己手中,说白了,就是要接着这块地做出一个姿态。他善待那些不受家里待见的族人,一来是彰显自己一视同仁的品格,二来,也是给家里的老人们吃一颗定心丸。”
我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仉如是对滨海东路的人很好吗?”
实用想了想,说:“至少他没有轻待那些人,既不刻意示好,也不故意刁难,在这一点上,仉如是分寸拿捏得很好。若非,你要知道,在仉家,有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这些人风风雨雨一辈子,早就看淡了功利,只盼着自己的子孙后代能有个好归宿。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后代一定有出息,可即便子孙不肖,他们也希望后人能过得舒心。”
我这才明白实用的意思:“我懂了,仉如是只要善待滨海东路的人,在老人们眼里,就算子孙无能,只要仉如是在,就不会让他们受苦。”
实用微微颔首,说道:“这些老人虽然极少参与家中内斗,但他们在行当里混了这么多年,各自都有自己的人脉。如果他们愿意站在仉如是这边,就相当于将这些人脉一并交给了如是,这么一来,仉如是再和二爷叫板的时候,才能有足够的外援。”
我不禁点头:“仉如是确实需要做这样的姿态,他在家里的口碑并不好,如果再不做一个姿态出来,老人们也不愿将手里的资源交给他。那莘县呢?这个地方对于仉如是来说,应该也很重要吧。”
实用笑了笑:“当然重要,莘县对于仉如是来说,比海滨东路更重要。在外人眼里,如今的仉家大致分成了两派,大爷一派,二爷一派,两派人互相争斗,又互相扶持,撑起了一个纷乱却又异常稳固的仉家。可实际上,在你回来之前,家里原本分成了四个阵营,大爷,仉如是、二爷,各领一派,还有一派三边不靠,长期保持中立。”
我有些疑惑:“仉如是一派,他不是仉恒的人吗?”
实用摇头:“他那一派,确实是大爷亲手扶持起来的,但大爷管不了他,他当然也不能算大爷的人。”
说到这,实用稍微顿了顿,经过小片刻的沉思之后,才继续说道:“这次仉如是在莘县开街市,其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家里的中立派拉入自己麾下。”
我说:“仉家还有中立派,以前没听仉寅他们说过啊。”
实用:“他不说,是因为他自己就属于这一派。这一派的人,都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他们经手的生意,都是和其他宗门的人直接打交道,因为有外面的宗门做依托,他们向来不愿被家中的其他派系控制,而这些年来,仉家对这群人的控制力,也确实是越来越弱了。”
这一次我反应还算快:“在莘县做生意的人,全都隶属于和仉家世代交好的宗门世家,仉如是将这群人控制在自己手里,就相当于控制住了中间派的钱路,到时候他们就算不愿意倒向仉如是,也必须倒过去了。”
实用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若非你要记住,即便莘县被控制在了你的手里,你也不能以此为要挟,强拉中间派入伙,这些人对于仉家来说,有着不可或缺的重要意义,你必须给他们足够的自由才行。”
我不由地笑了:“放心吧,我手里有了两座山头,在省内应该可以和仉如是正面扛一扛了,加上我能力也有限,手底下的人太多我反正也管不过来。”
实用也笑了:“你现在这样说,等这场内斗在持续一阵子,你就不会这么容易知足了。退一步来讲,就算你手里有了这两座山头,和仉如是相比,还是差太多了,只有将仉如是立在省内的山头全部拿下,你才有制衡他的力量。”
“全都拿下?那仉如是在省内,不久没有势力了吗?”
“就是要化解他在省内的势力。也只有将他在省内的势力做空,才能让仉家出现一人主内,一人主外的完美格局。也只有这样,等仉如是当上家主以后,你才能拥有和他同等的话语权。”
这时仉亚男插嘴了:“为什么一定要让仉如是来做这个家主啊,我觉得若非和倾书都比他强。”
实用不禁摇头:“倾书的性子不够强硬,若非又是冬字脉嫡传,早晚要接二爷的位子,仉家有祖训,冬字脉定门,是不能做家主的,所以他和倾书都不合格。如是虽然为人阴险了些,但心思够坚定,手段够狠,接人待事也十分圆滑,由他来接任家主,最合适不过了。”
一边说着,实用就伸出手,将他手里的棋子塞给了我。
我摊手一看,棋面上写着一个红色的“马”字,可我记得,刚才他看棋的时候,嘴里说的明明是“车”。
实用朝我跟前凑了凑,笑着对我说:“这一次咱们能胜过仉如是,只因为他还在梦中,可是现在,他的梦已经醒了。”
我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实用长长叹了口气,可脸上依然带着让人看不懂的笑容:“以他之长,攻你之短。若非,你想想,你和仉如是最大的差距在哪?”
这种事根本不用想,我直接开口回应:“根基。”
实用又问我:“什么是根基?”
这个问题我就没办法回答了。什么是根基?这个问题实在太大,也不是能靠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不等我多想,实用就说道:“人脉,就是根基。你在外面游历了一年,应该也攒下了一点人脉吧。”
我无奈地笑了笑:“确实攒了一点,可仉如是毕竟在行当里混迹了这么久,我这点人脉和他相比,根本没法比啊。”
实用也跟着点头:“当然没法比。不过你和仉如是的这盘棋局里,有一颗最重要的棋子,不在他手里,却在你手里。”
我不解,看向实用的时候,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实用从棋牌上拿出了一枚炮字棋,开口对我说了三个字:“左有道。”
我依旧是皱了皱眉:“他会帮我吗?”
实用摇头:“他是仉家的监理人,不可能参与你和仉如是的内斗。但这个人对你和仉如是来说,都很重要。”
我越发想不通实用要表达什么了,可他似乎并不打算多做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听说左有道一直忙着对付葬教,你打算怎么利用他?”
实用望着店门外,无奈地叹了口气:“左有道这个人,是无法利用的,也不能去利用。”
我看着实用的脸,苦心揣摩他的意思,最终无果。
盯着门外沉默了片刻,实用才慢慢站起身来,对我说:“你的摧骨手练得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我心里尽管有疑问,但还是回应他:“只能说凑合吧,比起二爷来可差远了。”
实用皱了皱眉头:“这不废话么,你要是有二爷那样的身手,仉如是也不敢为难你。唉,我也是常听说摧骨手厉害,却一直没机会和你过过手,怎么样,有兴趣和我过两招吗?”
我赶紧摆摆手:“六姑父,你别闹了,咱俩的修为差太远了,我哪是你的对手啊?”
实用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了句:“是谁告诉你,你的修为不如我?”
我说:“这还用说嘛,上次你和灼尘子交手的时候,我只有看的份儿,要是真和你们这样的人交上手了,我肯定歇菜。”
实用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朝我招招手:“跟我来吧。”,说完他就顺手从沙发上拿起一个背包,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了。
等他稍微走远,我才回过头去,小声问仉亚男:“姐,刚才六姑父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仉亚男白我一眼:“当然听懂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呀。”
我赶紧追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仉亚男好像压根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愣,最后甩给我一句:“懒得理你。”,扭头就回了闺房。
你没听懂就说没听懂呗,装什么装啊真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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