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过了一小会,他又问我:“哎,仉若非,我听人说,几个月前,你曾带着李二狗到西南边陲那边找蛹寨,这事是真的吗?”
我点头:“是啊,我手里这枚幽冥通宝就是在那里找到的。”
包有用和邢伟对视一眼,随后又对我说:“早知道是真的,就该把你派到野人山去啊,正好邢伟他们也没找到古墓,要不然你再麻烦一下……”
没等包有用把话说完,堡子里就传来了庄有学的声音:“师弟,你过来一下!”
包有用将手里的烟扔给我,转身就朝堡子里跑,邢伟也跟了过去。
他们两个都走了,我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正巧心里也好奇庄有学在堡子里发现了什么,于是也迈开步子,快速跟上了邢伟。
刚一进堡院,包有用就看到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李淮山,随即回头来问我:“这哥们咋啦?”
我摊了摊手:“废了。”
李淮山听到我的话,立即举起胳膊,朝我伸出一根中X指。
包有用顿时乐了:“还挺有活力。”
这时庄有学又开始催了:“包师弟,快点过来!”
包有用没敢继续耽搁,赶紧循着声音跑向了堡子西北角的那道窄门。
我和邢伟跟着他跑到窄门前,庄有学正好从里面出来,他左手托着一颗业石,右手扶着门框,对包有用说:“你看看这东西是什么材料做的。”
一看到庄有学手里的业石我就惊了,立即发问:“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庄有学冲我笑了笑:“从地底下挖出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那颗刚刚悬起来得心又落下了。
还好是挖出来的,他要是说这石头是自己从地底下浮出来的,那就意味着这里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祭坛依然在发挥作用。
包有用仔细看了看业石,抬起头来对庄有学说道:“这东西是用花岗岩的石粉压制粘合而成,里头还掺了盐。按说像业石这种东西,大多都是自然形成的,人工粘合起来的我也是头一回见到。”
庄有学:“这里头有什么讲究吗?”
包有用沉思了小片刻,摇头:“说不上来。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不怎么研究这些东西,要不你把这块石头带回去,让二师伯看看?”
庄有学摆摆手:“不用麻烦了,若非已经把事情处理得很干净,咱们寄魂庄就别再横插一杠子了。”
听者无心,说者有意,当时我的并不能理解,所谓的横插一杠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后庄有学又转过头来对我说:“说说吧,你这两天都经历了什么,说得越详细越好。”
这话要是从包有用嘴里说出来,我可就要掂量掂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得小心兜一兜再开口,可庄有学给人的感官实在太好,让人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当着他的面,我也就没多想,将这两天的经历原原本本还原了一遍。
在我说话的时候,庄有学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包有用却时不时地皱一下眉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皱眉。
直到我把话说完了,庄有学才开口,他首先提到的,是陈老汉所在的善堂:“这十年间,善堂的人一直消失匿迹,行当里的人也以为善堂的符纸已成绝版,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善堂的根基竟然扎在了西海固,更没想到善堂的最后一个传人还活在世上。”
说这些话的时候,庄有学时不时朝包有用那边看上一眼,包有用每次和他的视线对上,也只是微微一笑。
像包有用这样的消息通,应该知道善堂就在西海固,但看庄有学的表情就能知道,包有用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
之后庄有学又提到了黄老板:“我要是没猜错的,那个做牛宝生意的黄老板,祖上应该是行当里的人,就算不是行当里的人,至少也是半门清。对了,大黄身子里压着鬼物的事,这位黄老板也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据陈老汉说,除了陈家人,在我们来之前,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黄老板了。”
和庄有学一样,我说话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包有用。
包有用连这地方有蛇灵的事都知道,肯定也知道陈家人曾用灵牛压过鬼。
可这家伙藏得太深了,没人知道他究竟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掌握了这里的情况,大概连陈老汉本人都没想到,除了黄老板,在西海固之外,还有包有用这样一个知情者。
听到我的话,庄有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这位黄老板,说不定是个人才啊,如今咱们这个行当,人才越来越少了。”
我说:“你是想拉黄老板入行吗?”
庄有学笑了笑:“确切地说,我是想麻烦你连他入行,不过黄老板如果是个没道行的人,直接让他入行似乎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如……就让他当个半门清吧。”
说得倒是容易。
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拉外面的人入行,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庄有学依旧笑了笑:“黄老板是个生意人,呵呵,做生意嘛,总是要图一个‘利’字的,如果他能把手里的牛宝卖给行当里的人,价格至少能翻一番。”
我抬了抬眼,盯着庄有学的眼睛,庄有学也不退避,满脸笑意地和我对视。
我能感觉到,他是执意要拉黄老板入行的,就算我不去做这件事,他也会让别人去做。
可我想不明白,他和黄老板素未蒙面,为什么又如此看重对方?
庄有学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一个我无论如何也看不透的理由。
在小片刻的四目相对之后,庄有学吐了一口浊气,对我说:“你以后要想在行当里行走,总归需要一些人脉的,可积累人脉这种事,很多时候看的是缘分。缘分到了,你就应该去争取,如果弃之不理,就可能反遭其害。哦,对了,你昨天晚上不是问我,船灵是什么吗。”
既然庄有学转移了话题,我也不好继续聊黄老板的事,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不是只有活物死后才有灵体吗,船沉了,也能变成鬼?”
庄有学向我解释:“不是船变成了人,而是船员的执念附在了船上,给船赋予了生命。船沉以后,附在船身上的执念就会凝聚海底的阴气,变成恶灵。”
我说:“海底的阴气?如果这样的船不是沉入海底,而是沉入江河,就不会变成船灵了,是这个意思吧?”
“当然不是,”包有用笑着接上了话头:“只要船有执念,沉后必然化作恶灵。眼下这个堡子的第一代之主人,曾是光绪年间的海商,他家的船队就是沉在了南海。你不是说堡子底下连着一条峡谷吗,那条峡谷在早年的时候,就是用来放置船骸的,峡谷里的一百四十四盏长明灯,原本也是用来压制船灵的。”
我有点会不过味来了:“船沉在了南海,船骸怎么跑到内陆来了?”
包有用摊了摊手:“这种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啊。不过我查过晚清年间的一本博海手记,手记上说,海商之所以携家带口来到黄土坡,就是怕船灵常年吸纳海底阴气,久而久之,会回到陆地上找他的后人寻仇,所以我推测,他应该是在移家之前就让人打捞了船骸,又在搬迁到此地的时候,将船骸运过来的。”
庄有学接着说道:“这个海商姓马,是回族人,祖籍云南,和郑和有血脉关系。如果没猜错的话,当年郑和下西洋时整理出的一本《十洋志》应该就在他手里,不然以他的身份,不可能想到用一百四十四盏尸油灯来压制船灵,这一道手法原本是永乐五年的时候,由暹罗大巫研创出来的,而郑和也正是在那几年里到了暹罗,并和当地大巫有过长达数日的密谈。”
我不禁发问:“海商姓马,郑和姓郑,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有血缘关系?再说了,一个明朝人,一个清朝人,两个人的生活年代隔得也太远了吧。”
庄有学说:“知道郑和为什么被人称为‘国姓爷’吗,就是因为他的姓是皇帝亲赐的,在这之前,他姓马,小名马三宝,也是云南回族。”
包有用就在一边笑:“这小子和小时候的有道。”
庄有学没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指了指身后的窄门,继续对我说:“这里头的龙骨压鬼阵也十分罕见,虽说行当里也不是没有人用这种手法压制过鬼物,但你要知道,龙骨上面本来就附着船灵,如果处理不好,一旦船灵有了意识,不但无法压制其他鬼物,还会自行脱离大阵,为害一方。据我所知,在龙骨下方埋业石,藉此锁住龙骨、压制百鬼,让百鬼成祭的手法,应该是鲁班独创的。”
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王寡妇的丈夫,据说是鲁班传人,对了,我听说那人手里还有一卷《鲁班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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