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很旧的老式手机,记下了我的手机号,又将他的卡号给我,在这之后,又对我们借给他路费的事一连串地致谢。
刚开始致谢的时候,我相信张大有还是真心实意的,可谢得太多,心意就很淡了,反倒显得十分刻意。
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们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改变他。
道别之后,我怕张大有黏黏糊糊个没完,就赶紧带着李淮山进了养老院大门。
走在花丛夹道的石板路上,李淮山凑过来问我:“这么着急要张大有的卡号,你想干什么呀?”
我说:“明天先给他汇点钱,这孩子也不容易,咱们应该帮帮人家。”
李淮山皱起了眉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八竿子没一撇的人,你给他汇什么钱?”
我转头朝门口那边看了一眼,确认张大有已经走远了,才对李淮山说:“你放心,他肯定还会回来找我的,反正他的东西要通过我出手,我也不怕他不还钱,到时候直接从他的分成里扣就行了。”
李淮山:“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他一眼:“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淮山说:“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对他这么好呢,你看,我和你也接触了这么一段日子了,总觉得你不是个爱心泛滥的人啊。”
我将手机塞回口袋里,想了想,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张大有,就总想起我们家的小伟来,小伟今年,也十七了,这两年我不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和婶子过得好不好。”
李淮山叹了口气:“想家了?”
我无奈地摇头:“我没有家。”
说出这几个字以后,又觉得不太对,于是补充道:“以前没有家,可现在呢,只要我堂姐还在,仉家还在,我就觉得自己没有以前那么孤单了。”
李淮山:“可不是么,毕竟你和仉家人都是血亲啊。哎,其实我老觉得吧,你和仉亚男表面上看起来不对付,其实感情特别好,你说,仉亚男什么时候能对我也有这种感情?”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盯着他问:“李淮山,你……不会是看上我堂姐了吧?”
李淮山冲我乐:“仉亚男有什么不好的,人长得好,年龄也和我差不多,虽然平时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这样的女人会持家,哎,有利有弊嘛。”
我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李淮山,你是认真的么?”
李淮山点头:“当然是认真的,你以为呢!”
我赶紧让他打住,对他说:“我跟你说,李二狗,你看上谁我都没意见,可就是不能对仉亚男动心思。她是天生克夫命,你要是和她走到一块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劝你还是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吧。”
没想到李淮山竟然一点也不在意:“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骗三岁小孩的吧?你想想,我和她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八个月,怎么可能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啊,再说了,我和她又没有血缘关系。哎,仉若非,你说,仉亚男会不会对我也有好感,你看,她最后那一个月里做饭的时候,都是挑我爱吃的做,你说她会不会是……”
我立即将他打断:“你少跟我扯这些,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绝对不能对仉亚男动心思,这事我坚决不同意!”
李淮山:“不是,仉若非,你想干什么?你这就是……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都有女朋友了,可我还是单身啊,我活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呢。好不容易仉亚男对我有点意思,你就不能成全我一下?”
我指着李淮山说:“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和仉亚男发生什么。”
李淮山顿时不乐意了:“仉若非,你什么路子啊?仉亚男是你堂姐,又不是你闺女,她想和谁好和谁好,你管得着吗?”
“这事我还就管定了,我警告你啊,以后离仉亚男远点,别有事没事招惹她。”
“不是,你有劲没劲啊,靠,早知道不跟你说这么多了。本来还以为你会支持我呢。”
“我有劲,特别有劲。这事没商量,反正你以后离仉亚男远点就对了。”
我们两个正你一言我一句地吵着,仉立延就从小路旁钻出来了:“你们俩聊什么呢,聊得这么热火朝天的?”
李淮山就对仉立延说:“十四叔,正好你在,来来来,你来给我评评理。你看啊,我呢,最近正打算追求仉亚男呢,我是男大当婚,她是女大当嫁……”
没等李淮山说完,仉立延就将他中途喝止:“不行!绝对不行!李二狗,你爱跟谁好跟谁好,可就是不能去招惹亚男!她是煞夫命,但凡是和她好上的人,都不得好死。”
李淮山一听也傻眼了:“啊?怎么连你也这样说。”
仉立延瞪他一眼:“别人死不死的,和我半毛钱关系没有,可你不一样啊。若非是阴差,你是他的辅吏,你要是死了,以后谁来帮若非。”
李淮山又要开口说话,还是被仉立延制止了:“行行行,别跟我扯这些,我懒得听。”
李淮山将快要脱口的话憋了回去,一脸的烦躁。
对于李淮山,我了解得可能不算太深,但我也知道这家伙的脾气又臭又硬,他和仉亚男的事,恐怕也不是我和仉立延三言两语就能阻得断的。
可关键问题是,仉亚男对他到底有没有好感?
我心里正想着这些,就听仉立延问我:“张大有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说:“还能怎么处理,就这么着呗。反正他已经走了。”
仉立延想了想,又问我:“那你觉得,张大有这个人怎么样?”
我和李淮山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李淮山开口回应道:“张大有这个人啊,胆子小,还特别自卑。不过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常人没有的东西,就拿他的克制力来说,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将自己压抑成这样。他总是这么压着自己,总是这么端着、装着,早晚有一天,他可能连自己应该有的样子都忘了。”
仉立延点头:“你看人的眼光比若非强。说实话,刚才看若非对张大有处处关照的样子,我还真有点担心。不过有你在若非身边,应该不出了大错。”
我不解:“我能出什么大错?”
仉立延就对我说:“仉如是也见过张大有了,他说,张大有是个没有本心的人。这种人非常危险,你们以后和他接触的时候,都得小心点。”
我习惯性地挠了挠太阳穴:“仉如是见过他?”
仉立延点头:“嗯,张大有来的时候,是我和仉如是去接的站。虽说仉如是也不是好东西,但他看人常常看得非常准。你知道,仉如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对你下手吗?”
仉如是没对我下手?开什么玩笑,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在八个月前跑到东海出外单。
这时又听仉立延对我说:“仉如是打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和行当里人不一样,以正常的手段对付你,不一定能让你吃瘪。他正是因为知道你不好对付,所以才一直等待时机,只要时机一到,他就会给你最致命的一击,让你没有一丁点翻身的余地。”
我问他:“仉如是亲口对你说的?”
仉立延翻了翻白眼:“他怎么可能对我说这种话呢。可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对于这个小魔王,我再了解不过了。算了,不提仉如是了,一提到他,我就浑身不舒服。那个张大有,对,刚才正说着张大有的事呢,你以后最好不要和他有什么瓜葛,这家伙是个大麻烦。”
李淮山接上了话:“哟,那可真是麻烦了,若非还想让张大有到旧货店来变卖张家的祖业呢,手机号都给人家了。”
仉立延撇了撇嘴:“果然和二爷猜的一样啊,若非你也是,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李淮山:“那现在怎么办,要不你跟张大有说一声,让他以后别来了?”
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仉立延朝我们两个摆摆手:“那也不用,二爷说了,若非刚刚接手旧货店的生意,也需要有一些固定的主顾为店里供货。张大有的生意,可以做,顺便也能经常摸一摸他的情况,但一定要掌握好度,绝对不能让他得势,这个人一旦得势,后患无穷啊。”
我问仉立延:“那怎样才算是让他得势,怎样才算是不得势呢?”
仉立延沉思了好半天,才对我说:“张大有可以富,但必须富得纸醉金迷,让他富到忘了武陵张家,富到只顾享受,不再对张家怀有执念。这应该不难做到吧,毕竟一个连本心都没有的人,是很容易被诱惑的。”
我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十四叔的意思是……让我毁了他。”
仉立延看着我的眼睛,用十分郑重的语气说:“这不是毁他,而是救他。你能做到吗?”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应该不难,以后我就负责帮他赚钱,二狗身边乌七八糟的人多,以后就让这些人带着张大有玩,只要不碰赌不碰毒,随便他怎么玩都行,让他玩物丧志。”
李淮山显得有点不乐意了:“什么叫我身边乌七八糟的人多,你什么意思啊?”
我和仉立延几乎同时开口:“难道不是吗?”
李淮山想了想,随后很不耐烦地点头:“行行行,你们怎么说怎么是!”
过了一会,他又问我:“不碰毒,不碰赌,那黄呢?”
仉立延一脸的无奈:“不管他怎么玩,反正不能违法,你身边的人要是带着他干违法乱纪的事,你和若非就是教唆犯,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脑子进什么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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