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无病看着眼前明显不对劲的闻观,放轻了声音,“我不是霍瞑。”
闻观闭了闭眼睛,揉着眉心开口,语气不怎么友善,“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祈无病抬脚走向他,眼神里带着探究,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闻医生,你怎么了?”
闻观猛地睁开眼睛,眼底血丝蔓延,“出去,别靠近我。”
他嗓音嘶哑,瞳孔格外幽暗,满是撕裂般的惶然。
祈无病小心翼翼地又迈了一步,“好,你别着急,我就站这儿不动。”
闻观的情绪突然更加强烈,像是眼前被挡了一层什么东西,瞳孔失焦,直接倒了下去。
祈无病冲上去就接住了他。
太瘦了。
触感皆是骨节的冷硬与冰凉。
祈无病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失血的薄唇,心脏猛地揪在了一起。
连拖带抱的把他带了出去。
“怎么回事?”袭姚看着病床上的闻观,眉头皱的死死的。
祈无病靠着墙,视线还在闻观脸上,“不知道。”他顿了顿,“他为什么叫我霍瞑?”
袭珧猛地抬起头,“霍瞑?他恢复记忆了?”
祈无病愣了一下,“记忆?”
袭珧叹了口气,“这个事儿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当时借了Alston的机器,后来昏迷了几天,醒来后我们跟他提霍瞑,他也没什么反应,不像之前那么奇怪了。”
祈无病看着自己的手,“闻医生喜欢霍瞑?”
袭珧“啧”了一声,“不知道啊,不过那样子有点儿像,每天准时去接送他,事无巨细,下雨了也要跟在他后边保证他的安全,要不是我们了解他,差点儿就当变态跟踪犯处理了。”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第一次见到霍瞑,也就是你这具身体的时候,是在医院……”
“那个王八蛋撞完我就跑了你们没看见吗!?”霍瞑脑门儿流着血的躺在手术台,精神头倒是好的很,“为什么不抓他?!为什么要抓我?!”
闻观戴着口罩站在一旁,“你受伤了,需要手术。”
“手术?!这点擦伤还用得着手术?!放开我!”他继续挣扎着。
闻观二话不说往他胳膊上打了一针就不搭理他了。
三分钟后人就睡了过去。
袭珧推门进来有些疑惑的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闻观垂着眼看不清表情,“他额头破了,我给他缝几针。”
“这种小手术你还亲自上手?”袭珧惊叹连连。
闻观没再说什么,但神情专注认真,像在进行危险系数极高的大手术一样。
“只是缝个小伤口,他愣是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还不允许别人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私密治疗自己的情人。”袭珧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怪怪的。
祈无病静静地听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如果,他恢复记忆后发现我不是霍瞑,会怎么样?”
袭珧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祈无病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就行,等他醒了我告诉你。”
袭珧看着他的表情,“你真没事?”
祈无病“嗯”了一声,“没事。”
那就对上了。
日记里写的那个一直跟着霍瞑的人,就是闻观。
原来不是什么恶意的跟踪,是爱慕和痴迷?
祈无病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有些堵。
还无知无觉躺着的闻观滋味也并不好受,身体像是坠入了滚烫的岩浆,剧烈的烧热着。
像是一个个烙铁印在身上。
脑神经更是酸痛的不行。
他迷蒙中像是回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屋子。
里面的家具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地上落满了黄旧的纸张。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堆字。
却多是重复的字眼。
他走近。
身上的烧热似乎都淡了些。
是三个字。
“祈无病。”
“祈无病。”
“祈无病。”
全都是他。
似乎有着张牙舞爪的恶魔在黑暗的角落里蠢蠢欲动,想要在他失神瞬间拽他进入黑暗深处。
闻观头痛欲裂,猛地抽身出来,浑身像被水浇过一般。
他吃力的睁眼,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圆圆的头顶在自己身上晃。
祈无病拿着毛巾正在帮他擦身。
嘴里还不停的小声嘟囔着,“霍瞑是个坏蛋,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啊,你眼光怎么这么烂?我真是服了……”
闻观张了张嘴,嗓音低哑,“什么烂?”
祈无病猛地一惊,直起身说道,“啊,没谁。”
“我怎么在这儿?”闻观揉着额角左右看了看。
祈无病扯着嘴角,“你晕在地下室了,我把你拖上来了。”他停顿了一下,“那个,你知道我是谁吗?”
闻观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他,“祈无病。”
祈无病忽地松了口气,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瞬间放心了,“啊,对,没错。”
他又认认真真的重复了一遍,“我是祈无病,不要认错。”
闻观微微侧头,“怎么,我把你认成其他人了?”
祈无病冲他摆手,转身就往外走,“没啊,我先去厕所。”
闻观看着他的背影,眼神罕见的专注。
漫无目的跑到厕所的祈无病撑着洗手台死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以前的闻观不是这样的,他一直高高在上,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自己还曾经打赌他会孤独终老,怎么现在就有凡心了?
果然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人吗……
“难道是脑子坏了?”祈无病烦得口不择言。
为了治疗自己奇怪的心情,他决定,从闻观家搬走好了。
说来还挺巧。
那个帮自己留意空房的婆婆竟然在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
说是空出了一个路边小街的门面房,二楼也空着,可以用来住。
重点是位置非常好,离酒吧很近。
这么好的机会,祈无病必须直接就抓住了。
回家就开始收拾东西。
收拾完,他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看着身边老实趴卧着的福哥,心底瞬间升起了一丝不舍。
狗是肯定要带走的。
那,人能不能一起带走啊。
他拍了拍福哥的头,起身就给Alston打了个电话。
“有时间吗?见面聊聊?”
Alston的工作室还是那么的阴森,像个拷问室一样。
他的一头卷毛更长了些,把眼睛遮的严严实实,祈无病一度怀疑他不是靠眼睛看路的。
“怎么,脚上那玩意儿戴着太舒服,来让我给你锁死呢?”Alston勾着嘴角笑。
祈无病往椅子上一坐,正要点头还是止住了,“我还是听闻医生的吧。”
Alston晃悠到他面前,语气里全是不可思议,“啧,没想到你会跟他走这么近。”
祈无病歪了歪头,“为什么这么说?”
Alston嗤笑了一声,“他不是正常人啊,脑子有病那种。”他凑近了一点儿,“不如,你跟着我得了,在这儿给我当个助手,我看你特顺眼。”
祈无病的注意力全在前半句,“脑子有病?怎么个病法?”
Alston沉默,半晌说道,“你来就是为了查他资料的吧?”
祈无病“害”了一声,“这都被你发现了,你真聪明。”
Alston:“……”
闻观走出医院的时候,头还有些昏沉。
袭珧让他再休息会儿他也不听,非得回家。
他现在很想见祈无病。
很想很想。
还没看够,人就跑了。
闻观有些焦躁。
记忆的一大块,还是空白的。
总是混混沌沌像是被什么遮盖着,就差最后一步掀开它。
就剩下,最后一次电|击神经了。
闻观突然轻笑出声。
拥有所有记忆的那个自己,似乎早就笃定记忆会回归。
他料准了自己所有未知的想法。
但现在却出现了变化。
那晚监视器里的自己,明显就是在透着摄像头和未来的他对视。
带着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冷漠和高傲。
失去记忆前的闻观到底怎么想的,想要做什么,目的是什么,他一点都不关心。
他只相信现在的自己。
问了很多遍了。
祈无病在他这儿是病人还是普通的朋友?
都不是。
答案是什么,其实心里早就清楚了。
那记忆还找么。
不找了。
他这么告诉自己。
既然你选择忘记,那就全忘了吧。
我最想要的已经近在眼前。
现在只需,紧紧握住。
不顾心底深处翻腾的黑色浓雾,他极力克制着大脑的疼痛撕扯,拉开了车门。
“闻观这个人,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觉得相见恨晚惺惺相惜。”Alston顿了顿,“只因为他身上有那种我最欣赏的危险气息,总觉得他会因为什么做出不要命的事儿。”
“后来,还真应验了。”
“通过黑市找我买猫眼监视器,和一个臭名昭著的重刑犯走的很近,剖尸拿器官,亲自试验被禁的机器,制造车祸现场,每个拎出来,可都是要判刑的。”
Alston盯着祈无病,“知道我为什么把这些秘密都告诉你吗?”
祈无病摇了摇头。
“我实在想看看,他发火的样子。”Alston贱兮兮的开口。
祈无病一脸无语,“发火?就因为这个?”
Alston耸了耸肩,“他不怕我告诉任何人,除了你。”
祈无病淡淡地问,“是除了我,还是霍瞑?”
Alston哈哈大笑,“你不就是霍瞑吗?有区别吗?”
祈无病起身就走。
听了一堆让人不爽的。
倒也是有些收获。
猫眼监视器,又耳熟又眼熟的玩意儿。
不就是那些被藏在画里的东西么。
竟然是闻观买的?
但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同一批。
霍瞑是谁杀的。
霍乱又去了哪里。
那个制药的,和视频里卖给霍瞑迷|幻药的又是否是同一个人?
以及,这些人和闻观,到底有什么关系?
抱着越来越多的疑问。
祈无病一无所获的回了家。
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阵食物的香气。
腰上系着围裙的闻观拿着个锅铲出现在眼帘,只见他像往常一样懒洋洋的靠着门框,面无表情的挥铲子,“哟,回来了?”
地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不见了,干净又空荡。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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