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一心快走,他匆匆用过饭菜便向府主韩青再次拜辞。
这次韩青再无借口相留,遂将天河的通行法碟交还与他,还为他备下路上吃喝之物,一众人好生相送,将吴尘和天河送出了应天府。
眼看这个阿法族武士将身后的公子一并带走,之前拥了他们上山的弟子皆一声叹息。这么些天,好不容易碰到两个资质上佳的,还眼巴巴地送走了。
事后,管事弟子又奉命出来,将这些热情过度的弟子训斥一番。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拉来山门拜师的,也要动动脑子,惹到惹不起的,为应天府招惹麻烦吃不了兜着走!
……
吴尘和天河在山下领了马车,一路狂奔而去。
吴尘没有立即回车中,而是坐在天河身边,两人一度尴尬无话。想必天河有些气愤,对吴尘有意想借应天府之手逃离自己掌控一事,他感到不耻。
以天河的行事作风,他认为吴尘的做法有失君子风度。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他可不愿耍阴招。
事实上,他也不会。
或许体内的线路比不得人类的经脉,能拐那么多弯。
“醒士大人,你说这应天府有那么落魄吗?好歹也是名门正派,都到了大批人马拉人拜师的地步了?”吴尘率先打破沉默,有意缓和与天河之间的尴尬。
天河一时无话。
转而他想,所谓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这不是人类崇尚的君子风度吗?
他啪地一鞭又抽上马身,拉车的马嘶鸣一声再度加速。天河目不斜视说道:“如今不仅应天府凋敝,整个幽府地境都如此破落,这与吕氏王朝的世代恩怨脱不开干系。”
“什么恩怨?”吴尘来了兴致,他确实很想了解大靖皇室过往之事。
“你不知道?”天河不解地朝吴尘投来目光。
这些即便是寻常百姓也该有所耳闻。连天河都在族人口中听说过相关传言。
吴尘耸肩:“我确实不知。”看天河疑惑的神情,他解释说:“我从小生活在孤僻乡村,村民们很少出外,不懂外界之事。从军后就算有提起史事,也多半与军谋有关,谁没事说朝廷的闲话?”
天河颔首,却冷冷道:“那我也不该多说闲话。”
他是真心的,因为他说完这句,便真的默不作声安静驾车了。
“别啊,说说吧,这一路漫长说来解解闷。”吴尘怂恿。
天河摇头。
“我一个将入军衙受审之人,你给我解解惑有那么难?”吴尘睨他一眼抱怨说。
这一句戳到了天河的心软处,他无奈挥首,而后应道:“我也只听过传闻,不知详细。”
“知道多少说多少,我一点也不知道。”吴尘换上笑颜催促说。
天河对吴尘无奈,只能幽幽道来:“吕氏王朝之前,夏朝皇帝暴戾无度,听说素有食人之癖。地幽道佛四方尊者,为推翻夏朝暴虐统治拯救百姓于水火,特合力推演天选之门之位,而太宗皇帝便是天选之门开启那日,被选中的佛宗之士。这个你总知道吧?”
吴尘眨巴着眼,微微颔首:“我知太宗皇帝是天选之门造就的强者,其他不知,你接着说。”
天河嗯了一声,继续说:“太宗皇帝从天选之门重塑而出,遂率领部众推翻夏朝统治,夏朝皇帝仓皇而逃不知所踪。
当年天选之门位置,是地宫中的紫薇一宫推演而出,而天选之门的钥匙,则由道门中的夫子门交与太宗皇帝保管。
太宗皇帝出身佛宗,又于天选之门推演一事中与道门和地宫有联系,四派之中唯有幽府,一向特立独行。太宗皇帝有意凝聚幽府势力,遂将方才那位府主与皇室子嗣联姻。”
“那府主韩青究竟被许配给何人了?”吴尘听着太宗皇帝当年往事,仍然疑惑为何幽府地界还有皇室子弟?
天河沉吟片刻而后道:“我最初也不知晓,后听府主说起她祖父竟是韩良老将军,我才了然。”
“是谁啊?”
天河神情微变,环视四周,当然这荒郊野岭不会有其他耳目偷听他讲话。他仍有意压低声音说:“先帝恒文帝曾在位三月,你可知?”
“恒文帝,皇太孙?”吴尘惊问。
天河颔首不语。
吴尘从游老和阿法族醒士嘴里,都听过当今圣上夺取恒文帝皇位一说。不过当年还是藩王的当今圣上以清君侧之名率军入京,也就无所谓夺取之名了。
边境军中军务紧要,军纪从严,吴尘从没听说过有人大肆传言皇家密事。
市井中很多人也都知道,只是避讳不谈罢了。谁敢说当今圣上是篡了位,夺了亲侄子的皇位成为帝王的?
况且,圣上承认先帝恒文帝的一切功绩,只是他不在了,我来继位而已。
“当今大靖圣上登基后,便有意冷落原本被太宗皇帝看重的门派,比如佛宗,再比如幽府。当年太宗皇帝与幽府联姻的好意,就成了如今幽府破落的劫数。”
原来如此。
“我听说恒文帝当年突然失踪,当今圣上可找到他了?”吴尘思虑后问道。
“这我如何得知?”天河反问。
“是死是活也不知吗?”
“我只知道府主韩青在与文帝联姻前,文帝便出了事。不过这夫妻虚名却连累她一生再未嫁他人。”
吴尘闻言颔首。这个府主韩青也是可怜人,守着与皇家的联姻之名,这辈子确实没人敢娶她做婆娘了。
何况现如今她身居幽府一派,又是当今圣上的眼中钉。
世人虽不知从前的恒文帝是死是活,但想必对这个问题最忧心的便是当今圣上。
他该不会允许自己反叛的先皇活在这世上。说不定早已暗中解决了心头之患,只是不被众人知晓罢了,吴尘心想。
……
两人一路说着,途径一处犄角地势。
天河下车来,向前探了探路回来对吴尘说:“下来吧,这段路崎岖不平,马车不便承重。”
吴尘顺势从车上跳下来,走在天河身侧,天河牵着马,马拉着车,颠颠簸簸。
“这一带是哪里了?”吴尘问。
“风雨桥。”天河随口答道。
“再向前呢?”吴尘再问。
天河偏头向他看来:“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路啊,我这些年出了幼时的乡村便入边境军队,出了军队又进拂尘道,我想多听听外面的地界都不行?”吴尘不忿地说。
天河颔首,这倒不是不行:“再向前穿过这段崎岖之路,入平坦官道再逢岔路就快到陈仓了。”
他生怕吴尘不明白,还特意解释说:“就是府主韩青说的,当年韩老将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地。”
“是吗。”吴尘应着,面无表情却心中暗喜,不知应天府中人会否在陈仓等待接应他。
“正是,那可是当年太宗皇帝亲率的战役中,最精彩的一场。”天河兀自振奋说。
不知那府主韩青会不会真派人在陈仓,暗中接应自己逃离天河的抓捕,吴尘心中有希冀也有担心。
素不相识,只凭一句游老心法口诀,她就会施以援手,总让人放不下心。韩青会不会解救自己,想与游老在应天府的地位有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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