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国送亲队伍抵达乾国京城的次日,司徒瑶便登门拜访她的表哥顾泠和表嫂苏凉。仿佛先前的矛盾争斗从来不曾发生过。
司徒靖和司徒璟也都来了。从血缘上算,这两位都是顾泠的表兄。
被老沐拉去,一起陪着正儿在苏府地下迷宫中玩的裘琮得到消息的时候,司徒靖已经坐在上面喝茶了。
裘琮当即就要上去,却被老沐拽住了,“你去作甚?忘了你昨天才说不管他了?真是的!他是以凉国皇子的身份来的,你还怕他被欺负不成?”
裘琮推开老沐,皱眉道,“若小凉和小顾真欺负他,倒好了。”
“为什么呢?”正儿从一条通道中冒出小脑袋,笑嘻嘻地问,“被欺负为什么好呢?我姑姑是天下最好的人,从来都不欺负人!”
老沐哈哈大笑,张开双臂冲过去作势要抓正儿,正儿又跑走了。
老沐也没去追,回到裘琮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三,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小辈之间的事,他们心里都有数,你操那闲心没用!”
老沐明白,从裘琮的角度,他其实希望苏凉和顾泠能跟司徒靖有个“了断”,譬如他们暴揍司徒靖一顿,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重新接纳他。
但如今苏凉和顾泠对司徒靖的态度是漠视,甚至是无视。
说起来是顾泠让司徒靖回凉国当皇子的,但也没人盯着他,也没人控制他,他要自己不想回去,随便去哪儿,谁也管不着。
老沐完全理解裘琮的心情。那毕竟是他女儿留下的血脉,当长辈的,哪怕儿孙犯了错,也终究希望他们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老沐当初对他的徒弟沐煜也是相似的心态。想放手又割舍不下,无论如何都希望他能好好的。
听到正儿在里面叫他们,老沐撇下裘琮,笑着冲了进去,“来喽!”
……
司徒瑶来,还带了司徒勰专门给顾泠和苏凉准备的礼物,一扇价值不菲的玉石屏风,上面精心雕刻的图案正是曜城的卧龙雪山。
“这是古物,祖父说姑姑很喜欢这扇屏风,在上面雕刻卧龙山也是姑姑的意思,但祖父找到适合的匠人将屏风雕好时,姑姑已过世了。”司徒瑶微叹。
“司徒大公子回去,替我们转告越王,谢谢他的馈赠。”苏凉微笑。
而坐在她身旁的顾泠正在认真雕刻小花花,头也不抬,对客人连眼神都欠奉,仿佛事不关己。
司徒璟点头,“好,我会转告祖父的。待瑶儿成婚,我跟二皇子便启程回国了,以后瑶儿在乾国,也只有顾表弟和表弟妹两个亲人,还要麻烦你们多多关照她。”
司徒瑶眸光殷切地看着苏凉,就见她微笑点头,“司徒大公子不必担心,也请转告越王放宽心,吾皇宅心仁厚,且与瑶光郡主缘分不浅,她在乾国,会过得很好的。”
这话,很客气,很体面,很友善,但不掺杂半分感情。
且不说真正跟这三位“贵客”有血缘关系的是顾泠而非苏凉,倘若让顾泠开口,他连半分客气都不会有。
可以说之前的事都是立场不同,但总不能在想挑事的时候谈立场,其他时候又撇开立场,只谈关系和感情。两副面孔按需切换。
苏凉从头到尾对顾泠这所谓的外祖家的人,都是一个态度:装,你们只管装。
不管别人信不信司徒勰在乎顾泠,总之苏凉和顾泠本人是一丝一毫也没信过。
听到苏凉的话,司徒瑶敛了眼眸,司徒璟叹气,也没再说什么。哪怕没出先前的事,苏凉和顾泠也都是这样的态度,更何况如今?
不过话说回来,苏凉被抓那件事,也不在司徒勰的计划之内,是司徒靖导致的。
司徒璟看向司徒靖,“二皇子不去看望外公和妹妹吗?”
司徒勰说过,让司徒靖尽量把裘琮拉拢去凉国。
司徒靖放下茶杯,看向苏凉,神色淡淡,“外公应该不想见到我。请问我可以去看看我妹妹吗?”
“这件事,你需要先问过你外公。”苏凉面色平静。谁能接触南宫倩,应该由她的保护者裘琮决定。
“外公在吗?”司徒靖问。
“稍等,他会过来的。”苏凉说。
不多时,裘琮背着正儿从地下密室中出来,旁边是老沐,老沐还拉着正儿的一只小手晃啊晃,倒像是温馨和睦的一家三口……
苏凉的这四位师父之中,脾气最好的是岑蔓。三个老头之中脾气最好,情商最高的要数老沐了。看似他跟裘琮天天吵,但其实关系还不错。在沐煜吃一堑长一智不再折腾后,老沐的日子就没什么闹心的事了,整个人都平和很多。
裘琮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司徒靖之后便消失了。
正儿趴在裘琮背上,好奇地看着三位客人,其中一位他觉得有点眼熟,便开口问,“这位叔叔,我们是不是见过呀?”
问的正是司徒靖。
曾经他是谌赟的时候,有一次跟蔺屾一起来京城办差,那时跟苏凉关系不错,他还抱过正儿。
但正儿觉得有点眼熟又不太确定,是因为司徒靖剃掉胡子后,样貌气质都与原先不同了。
司徒靖点头,“见过,我还抱过你。”
正儿惊讶,“你是哪位叔叔?易容了吗?”他见过顾泠易容换脸的样子。
司徒靖也没回避他之前是谌赟这件事,用双手遮住下半张脸,“大胡子。想起来了么?”
正儿恍然大悟,“谌贝贝叔叔!”
司徒靖放下手,露出淡淡的笑意,“是我。”谌贝贝这个外号,是蔺屾起的。
裘琮眯起眼睛,看着司徒靖和正儿的互动。他把正儿抱到前面,放在地上,正儿便朝着司徒靖跑了过去,“贝贝叔叔,你没了胡子好看很多呢!”
司徒靖抱住正儿的同时,下意识往苏凉和顾泠那边看了一眼。
正好,顾泠抬头,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又低下头去,继续雕刻。
苏凉觉得没什么,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随正儿开心就好。
司徒靖抱起正儿坐在他腿上,就听正儿笑嘻嘻地说,“裘太公说希望他的外孙被欺负,谁是裘太公的外孙啊?”
裘琮:……
老沐哈哈大笑出门去了。
声音从正儿背后传来,“我是。”
正儿一脸惊讶地转头,“贝贝叔叔,原来是你啊!为什么裘太公希望你被欺负呢?好奇怪哦。”
裘琮也默默地飘走了,一句话没说。
苏凉淡笑不语。她知道正儿在说什么,司徒靖一定也知道。
司徒瑶感觉气氛怪怪的,便跟正儿打招呼,又送了正儿一个很漂亮的玉铃铛。
正儿谢过司徒瑶,就被司徒靖抱起来往外走,“我去找外公谈谈,你们聊。”
“把正儿放下。”顾泠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司徒靖假装没听见,一个大跨步,消失在门口。
正儿的笑声传进来,“贝贝叔叔快跑呀!我家美人叔叔想打你!”
……
司徒璟和司徒瑶兄妹见顾泠和苏凉的态度,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便很快起身告辞了,也没有要等司徒靖的意思。
苏凉让齐峻送他们,也没有回礼。
等到只剩下两个人,顾泠才放下手中的木头,旁边桌上漂亮的木雕盒子里已经快装满了精致的木刻花。
“大神,你觉得司徒瑶是个聪明人吗?”苏凉问。
打交道不止一次了,司徒瑶没做过让苏凉反感的事,看起来就是个完美的金枝玉叶。
但还有一种可能,她伪装得很完美。
顾泠摇头,“跟我们无关。”他母亲若活着,或许会在乎这些娘家人。但他母亲早已过世,顾泠并不会因为司徒凝的关系就把司徒氏的人当亲人。那对他而言,是愚蠢且危险的。
司徒勰若真疼爱司徒瑶,真心为她好,就不该让她来和亲。就像当年,司徒凝和亲,固然是她自己选的男人,但远嫁是司徒勰同意的,他很清楚那样做风险有多大。
跟一群只是嘴上说得好听,事实上没把血缘亲情看得多重要的人谈血缘亲情,毫无意义。
“希望她好自为之。”苏凉微叹。
另外一边,司徒靖找到裘琮,提出要见南宫倩。
裘琮自然不会拦着,让他去了。
正儿问裘琮,“裘太公跟贝贝叔叔关系不好吗?”
裘琮点头,“很不好。”
“为什么呢?”正儿问。
裘琮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他不乖。”
正儿小声吐槽,“那么大个人,裘太公还把他当小孩呀?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裘琮眯起眼睛,“正儿说得很对。”
司徒靖见到南宫倩,发现她的气色比他上次离开时又好了很多,看不出什么病态了,也长了点肉,不像原来瘦得皮包骨一般。
南宫倩看到司徒靖很惊喜,挽着他的手臂,拉他去看她亲手种的花。
“很好看。”司徒靖看着面前的一片红色芍药,微微点头。
南宫倩笑着说,“外公说等再过些日子,要教我学功夫呢!我怕学不会。外公天天盯着我,要在府里走三大圈,一开始好累,现在好多了。”
司徒靖点头,“是好事。你能出门吗?”
“可以呀!”南宫倩点头,“外公带我去护国寺上香,还去游湖,去正儿家的酒楼吃饭。常出去的。”
裘琮看南宫倩很严,但没有把她关起来。她想到外面去都可以,裘琮始终陪着,也是为了保护她。
“岑婆婆的眼睛也被苏师叔治好了,你见到她了吗?看起来比先前年轻很多。苏师叔的医术真的太厉害了!”南宫倩提起苏凉,神色崇拜。
司徒靖定定地看着南宫倩,从她身上看不到丝毫曾经那个想要得到顾泠的女人的影子了。
说实话,司徒靖对南宫倩并没有什么感情。他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但没有一起长大,甚至是今年才认识的,最初认识时司徒靖并不喜欢她的性子。
“哥哥你看什么?”南宫倩不解。
“药效挺好的。”司徒靖收回视线。
南宫倩以为司徒靖说的是苏凉给她医治的药,点头说,“是的,如今吃的药不多了,也不苦。苏师叔给我配了食补的方子,有些药膳味道很好,秋月的厨艺也越来越好了。哥哥你会留下吃饭吗?你还要走吗?”
司徒靖点头,“过几天就走。”
南宫倩神色失望,“为什么一定要走呢?不能留下吗?我想跟外公和哥哥住在一起。”
司徒靖神色淡淡,“这里不欢迎我。”
南宫倩蹙眉,“我们可以搬出去。买个新宅子,不用太大,我们一家三口带着秋月住。岑奶奶跟我们一起更好。”
司徒靖愣了一下,“是外公教你这么说的?”
南宫倩低下头,“是我自己想的,我想跟哥哥住在一起,一家人应该在一起的……”
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司徒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小时候在玄北城谌家,他跟他那对养父母在一起的生活……
见司徒靖变了脸色,南宫倩神色有些不安,“哥哥生气了吗?真的不是外公教我说的。”
“没有。”司徒靖摇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要去做,明日再来吃饭可好?”
南宫倩连忙点头,“好啊!我让秋月多准备些好吃的,明日哥哥一定要来。”
“嗯。”司徒靖抬手,迟疑了一下,轻轻揉了揉南宫倩的头发。他见顾泠对苏凉做过这个动作,感觉,还不错。
目送司徒靖离开,南宫倩转身,就见裘琮抱着正儿从天而降。
“那些话,跟他说了?”裘琮问。
南宫倩点头,微叹一声,“哥哥有点不高兴,也没答应留下,不知想到什么事就走了,但说明日再来吃饭。”
裘琮轻哼,“明日再说,他未必会来。”
但之后裘琮又跟正儿约好明天一起钓鱼,说想吃鱼了。秋月跟苏凉学的做鱼手艺相当好。
正儿问裘琮为何不今天钓鱼今天就能吃,裘琮说他明天才想吃。
……
端木忱接到禀报,司徒靖求见,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所为何事。
一见面,司徒靖开门见山,“听说我养父母还在天牢,我想去看看他们。”
端木忱呵呵一笑,“朕还当你把那两人给忘了。若你不提,他们过些天就被斩首了。”
那二人之所以还活着,目的,自然也是为了对付司徒靖。倘若他在意的话。
端木忱爽快答应,让长安陪同司徒靖到天牢走一趟,不过,只是去探监。司徒靖也没有要求别的。
……
昨日落雨,今天天晴,阳光明媚。
但天牢跟外面仿佛被厚重的高墙隔成了两个世界,依旧阴森幽暗。
司徒靖见到谌父谌母,他们已瘦得皮包骨,目光呆滞地缩在角落里,空气中还能闻到排泄物的恶臭。
“司徒二皇子可要进去?”长安问。
司徒靖点头,长安便让人把牢门上生了锈的大铁锁给打开了。
长安也没离开,就在外面站着,司徒靖并不在意,径直走了进去,停在谌母跟前,蹲下,手落在她枯瘦的肩膀上。
谌母身子颤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司徒靖,灰暗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赟儿?赟儿你回来了?”说着扑到司徒靖怀中,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嚎啕大哭,“你不知道娘有多想你……多想你啊!”
长安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视线转到谌父身上,他缓缓地抬起头,眸光冰寒,仿佛刀子一般定在了司徒靖的背影上。
长安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牢房里的草席。上面有干涸的血迹,他记得之前沐雅派来害苏凉的细作曾被关在那里。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谌母又哭又笑语无伦次的声音,长安怀疑她已经疯了,分不清现实和幻想,因为她把司徒靖当成了当初被司徒勰带走,没在他们膝下长大的长子,以为他是真正的谌赟,还提到了小儿子谌霄,说他正在家里等他们。
但,真正的谌赟和谌霄,都已经死了。
司徒靖任由谌母抱着他,并未纠正谌母的“错误”。
他听到了铁链窸窸窣窣靠近的声音,他知道谌父在他身后。
但司徒靖并未作出任何反应,只跪在地上,抱着哭泣的谌母,轻轻拍着她的背。
当长安听到明显的铁链撞击声,转身再次看过来时,神色一变,就见谌父用束缚着他双手的铁链勒住了司徒靖的脖子!
谌父乱糟糟的头发也没挡住暴突的青筋,可见他用了全部的力气。
长安知道司徒靖实力很强,不至于会出事,所以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可却见司徒靖毫不反抗,任由铁链勒住他的脖颈,身体后仰倒在了地上。
谌母呆呆地看着,口中念着“赟儿”,看着谌父要把司徒靖勒死却也不动,突然,她开始发笑,拍着手笑,“快呀!快呀!我们的赟儿在等着呢!”
她之前听起来明显含混不清的口齿,突然一下子又清晰了。
长安打开虚掩的牢门冲进来,手刀劈向谌父后颈,用了很大力气,却一下子没能把他打晕,连着打了三下,谌父才倒地。
长安把谌父手上的铁链从司徒靖脖子上扯开,就见一条深深的红痕,都已出血了。
“司徒二皇子!司徒二皇子!”长安心中一沉,去探司徒靖的鼻息。
司徒靖咳嗽着睁开了眼睛,缓缓坐起来,看着谌母。
谌母也看着他,她不笑了,眼中满是恨意,如果可以,她会选择亲手掐死司徒靖那种恨意。
此刻,司徒靖意识到,这对夫妻定然知道他们的两个儿子都死了,或许是梦到的,或许是猜到的,或许,是知道没有别的可能。
因此,他们就在这里等着司徒靖来。他未必会来,但假如他来了,他的养父母精心准备了一场戏,要杀了他报仇。
可笑的是,谌母真的骗过了他,当时甚至让他生出一个念头:如果他真的是他们的亲生儿子,那该多好……
“司徒二皇子,你没事吧?”长安的话打断了司徒靖的思绪。
“没事。”司徒靖站起身来,又看向谌母,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敛眸往外走。
身后传来谌母大哭的声音,但司徒靖再也没有回头了。
……
端木忱见司徒靖又进了宫,以为他要求情,想救养父母。
谁知司徒靖开口却说,“乾皇能否给他们一个痛快,让他们早点上路?”
端木忱很意外,“等着行刑吧。”
司徒靖摇头,“活着那么痛苦,死了就能跟他们的儿子团聚了。”
端木忱神色淡淡,“他们并不想死,否则早就自尽了。”
司徒靖突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他们活到今日,只是想杀我,没有别的念想。若乾皇觉得为难,便算了。”
端木忱微叹,“不为难。既然司徒二皇子坚持,朕会安排。”
“多谢。”司徒靖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问端木忱,“你真的那么喜欢司徒瑶?”
端木忱笑意温和,“是的。”
司徒靖什么也没再说便离开了。
端木忱问过司徒靖去天牢的情形后,让长安去找苏凉,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
是夜临睡前,苏凉又提起司徒靖,“大神,有一件事,我们好像一直忽略了。”
顾泠正趴在苏凉身上听小神的动静,闻言抬头,“什么?”
“你还记得当初在南山城,你看到司徒靖眉心有黑雾,那时我们都以为是他中毒会死,我救了他,就完成了任务。”苏凉蹙眉,“但后来证明,那次其实是他要杀不该杀的人。”
顾泠面色微凝,就听苏凉接着说,“问题是,既然能被你看出来,就说明我们本该阻止,没有阻止是否违背了天意?如果当时我们阻止他杀那个人,便会及时发现他的秘密,后面的很多事,都会不同。”
顾泠蹙眉,“他如今的下场,我有责任?”
“我们。”苏凉纠正,“从道理上讲,他做的都是自己的选择,应该自己承担后果。但从你的特殊能力来讲,那一次的确是我们的失误。我担心这失误会带来更糟糕的后果。我只是在想,或许,我们对司徒靖的态度应该更明确积极一些。既然不能杀,就应该避免他在歧路上越走越远,将来变成一个疯子,对我们构成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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