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数日朔风大起气候转为严寒一众宫女太监都穿起皮裘众军士虽也添加衣物但身上的铁甲却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倍觉辛苦。
自出事以来秦仲海加倍小心他听从卢云建议调出五百兵士分为百支小队每五人一队半里一支散布中军前後左右一遇有事便举狼烟为号果然此法一用大小情事都不脱中军掌握路上甚是平静。
这日行到一处地方忽见远远一座高山甚是雄伟壮阔云雾缭绕中颇有孤高之感秦仲海坐在马上提鞭指去问道:“这却是什麽山峰居然生得这般险峻?”
一旁薛奴儿冷笑道:“连这个也不知道亏你还是朝廷的游击将军。”
秦仲海哈哈笑道:“薛副总管若是知道便就爽快说了我向来『不知便是不知』从不装模作样。”薛奴儿嘴上占了便宜心下甚是爽利笑道:“既然你自承愚蠢我这便告诉你吧!这山不是别处正是昔年大名鼎鼎的『怒苍山』!”
秦仲海听了“怒苍山”3个字不免心下一惊说道:“此处便是昔年聚兵3万馀人与朝廷大战一场的怒苍山吗?”
薛奴儿嘿嘿一笑说道:“那还有假吗?当年诛灭匪寇我也立过汗马功劳这座山便是化成了灰咱家也认得。”
秦仲海抬头望去只见山顶彷佛还有些房舍忍不住惊道:“难不成这山上还有匪徒聚集?要是他们在此设下伏击我们岂不糟糕?”
薛奴儿笑道:“怒苍山早已给朝廷剿灭了馀下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二十年前便成了一处废墟还有什麽好怕的?”
众人说话间忽见远处举起狼烟卢云忙道:“前头出事了我们这就去瞧瞧!”秦仲海颔道:“我也过去看看。”便请何大人坐镇中军守卫公主两人快马加鞭一同前去察看。
两人飞马向前过不多时便见手下几名兵卒躲在一处山坳不住探头往外看去卢云与秦仲海二人翻身下马急急向前走去一名小兵慌忙来见低声道:“前头有一群模样奇怪的江湖人士正自聚集在一处破庙前面不知所欲为何我们怕这些人别有意图便请人回报将军。”
秦仲海微一颔也探头去看却见远处有一座破庙看来年久失修已然破败至极那庙旁却围着四名男女在庙门附近来回走动不知在做些什麽。
秦仲海道:“我下去瞧瞧一会儿便上来卢兄弟你在这接应着。”
卢云答应了秦仲海便飞身下去他低着身子往前奔了百来尺跟着隐在一处山石後头。卢云见他身法奇快心道:“秦将军的武功深不可测号称『火贪一刀』却从没听过他的师承来历不知他是什麽门派出身?”
秦仲海藏好行踪探出头去只见一名女子俏生生地站着约莫3十来岁年纪此女容貌甚是娇但满脸愁容不知有什麽天大的伤心事居然神情哀痛如斯。
秦仲海转头看去只见另3人长相奇异一人长得白白净净原本该是个美男子谁知两颗门牙却突了出来看来活像只兔子;另一人身材肥矮头颈甚短身躯却甚庞大有如一只乌龟一般;最後一人身材异常高大一张长脸灰黝黝的甚是怕人两只小眼向上斜起鼻孔却又朝天仰起直如蛮牛般的长相。
秦仲海寻思道:“这些人外貌诡异个个怪里怪气的却不知是什麽来历?此处是当年怒苍山的本寨莫非有江湖人物在此约会聚集那可大事不妙。”
正想间忽听那女子叫道:“项老啊!你再不出这个庙门却要我们几个如何是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山寨荒芜下去麽?你快出来主持大局啊!”一旁那兔子般长相的男子叫道:“是啊!你就忍心看我们自生自灭吗?你快快出来啦!”
秦仲海心中一奇想道:“原来这几人与怒苍山有关。听薛奴儿说起这山寨不是荒废了二十年麽怎地还有残党?真是怪的可以。”当下专心观看要把事情查个明白。
过了良久那庙中却无人说话回答良久良久仍是寂静无声。
秦仲海暗想道:“若有人伏在庙里却怎地无人回答?莫非这些人故弄玄虚?”正看之间那乌龟也似的男子大声道:“你再不出来我便要进去了!”说着便往庙门冲去。
那人脚步奔出身子甫触大门忽地莫名其妙的往後一摔连翻了几个斗。秦仲海大吃一惊方虽只一瞬间但他已见到庙中飞出一枚小小石子猛往那乌龟也似的男子身上打去登时便把他震飞出去这份内劲实在非同小可只看得秦仲海暗暗心惊。
那女子怒道:“不出来便不出来你这样打陶老四是什麽意思?连兄弟义气也不顾了吗?”
一旁那兔子也似的男子大叫一声只见他高高跳起直直往屋顶跃去轻功竟是不弱。忽然间庙中又是一枚石子飞出那兔子也似的男子连忙伸手挡格但手掌一触飞石全身如中电击赫然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跌了个狗吃屎。
那乌龟也似的男子喝道:“小兔儿咱们一起上!”那小兔儿大叫一声两人一齐冲向前去忽地庙中又飞出两枚石子打中了他们的脚踝两人啊地一声扑地倒了口中哼哼哎哎半天爬不起来。
秦仲海心道:“庙中之人的武功甚是高明只怕胜过这两人百倍。看这人的武艺倘若真要杀人一出手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眼看同伴良久站不起身那铁牛般的汉子出呜呜的吼声似乎甚是愤怒只见他大踏步的向前走去神态武勇竟是丝毫不怕。秦仲海见他脚步沈稳下盘扎实心道:“此人外门工夫练得极是道地绝非方那两人可比不知庙里那人要如何应付?”
只见那铁牛般的汉子伸手推门便要闯入忽然又是一块小石子飞来往那人身上撞去那人呜哇一声大叫胸膛往前鼓起硬生生地接下那枚飞石只听碰地一声如击大鼓那铁牛却只喘息片刻便又伸手推门看来他定是练有“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外门硬功不然要如何挡下飞石上所附的雄浑内劲?
听得“嘎”地一声那门已给推开一缝秦仲海心下好奇想看看是什麽人躲在庙里便在此时又见一块飞石掷来这次掷来的小石力道雄强激起的风声劲急无比显然其中所蕴的内力远非方几枚飞石可比秦仲海心道:“这下可要糟糕了倘若这铁牛硬要抵挡只怕当场便会毕命。”
那飞石快而去铁牛却浑然不挡不避只是高高地挺起胸膛简直把命横了出去只听飞石声响甚急只要撞上铁牛的胸口定是开膛破腹的大祸。
忽然那铁牛往旁跌开秦仲海定睛看去却是那女子出手相救。只见她用力往铁牛身上撞去已将他推开了数尺那飞石扑了个空直冲出去猛地撞在秦仲海身旁的大石上只听啪地一声轻响霎时石屑纷飞溅到了秦仲海脸上火辣辣地煞是疼痛。
秦仲海心下一凛寻思道:“好厉害!这人的手劲很有些门道足与少林寺的硬功相较。”
秦仲海正自惊叹忽听那女子放声大哭胸顿足哀伤不能自己。那女子哭道:“我的命怎麽这般苦啊!我丈夫二十年来下落不明自己的亲兄弟又战死在沙场之上二十年来我已年华老去大仇却始终不能报老友却还凉薄至此这要我如何是好?”她越哭越是伤心一旁那铁牛甚是焦急口中不住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想要劝解什麽但却说不出话来。秦仲海心下领悟才知那铁牛是个哑巴。
陡地那女子大叫一声手上已然多出一柄匕她惨然道:“本想靠着昔年的老友也许报仇雪恨还有一线希望谁知道他竟然无情无义连自己的兄弟也要杀……呜……呜……我生不如死不如今日就一了百了吧!”说着便往自己心口插落手法快绝。铁牛虽在一旁也是阻拦不及。那乌龟般的人大哭道:“大姊不要啊!”却为时已晚。
忽听庙中之人一声叹息一枚飞石射了出来猛地击中那女子的手腕那女子手一麻匕掉落在地她凤眼圆睁怒道:“你既不出来相助也不许我死到底想干什麽?”
庙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二十年了唉…………你们这些人年年都来烦我到底想要做什麽?”那小兔儿与乌龟般的男子大声欢呼都笑道:“他开口了!项老总算开口了!”
那女子却殊无笑意厉声道:“你说我这二十年来在此搅和那麽你呢?你二十年来伏在这破庙里像那缩头乌龟一般又是想干什麽!”
庙中那声音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是身不由己莫要怪我。”那女子大声道:“你身不由己?天下又有几人能够由得自己了?你只要一日缩头不出我就每日都来烦你!”
那人低声道:“别再扰我於人於己都没有好处的。”言语中似有无限伤心无尽的难言之隐。
那女子叫道:“我懂了你是不是给人囚禁在这里?我帮你打破庙门一起讨回公道怎麽样!”
她浑然忘记庙中之人武功远胜自己若有人能将自己的老友囚禁在此武功必然出神入化凭她几人有限的武艺又岂能是人家的对手?
那人叹道:“别说了快快去吧!我此番开口说话已然犯了忌讳你们快走吧!”
那女子叫道:“什麽忌讳?凭你的武功还怕什麽忌讳?”
忽听一个声音笑道:“既然是忌讳那就不得不叫人怕否则也不叫忌讳了!”那声音尖锐颇有不男不女的味道。众人回过头来喝道:“什麽人?”
只见一人足不沾地如鬼魅般飘来脸上擦着重重的白粉唇上却又涂得红亮看来妖异无比。秦仲海陡地心惊暗道:“怎地这『花妖』也跑到这里来了?他与这些人相识不成?”
来人果是东厂的副总管人称“花妖”的薛奴儿。
只听薛奴儿嘿嘿冷笑对着庙门说道:“项天寿没想到你真的一诺千金二十年来一直待在这座小庙里无愧是当年『大勇堂』的堂主啊。”听他这般说话真是认得庙中之人。秦仲海寻思道:“原来那人叫做项天寿怎地还与薛奴儿相识?不知两人以前有什麽过节?”
那庙中之人听了问话却只嘿地一声便即沈默。
薛奴儿见那项天寿不敢回话登时哈哈大笑往那几名男女一指尖声道:“你们这几个又是什麽来历?为何在这里哭闹不休?”
那女子大声道:“你又是什麽人?凭你也敢在这儿号施令?”
薛奴儿嗤了一声冷笑道:“咱家面前没有什麽不敢的事。”
那女子怒道:“大胆!你可知此处是何地方!”她见薛奴儿说话蛮横狂妄也动了真怒。
薛奴儿听了这话猛地尖声大笑其状直如夜枭他笑道:“这里是什麽地方?不就是什麽『怒苍山』的总舵麽?不过是破铜烂铁一样的废墟却嚷嚷什麽?便是『白沙帮』、『五毒门』的总坛也比这鬼地方称头多了。”
那“白沙帮”与“五毒门”都是江湖上第3流的小门派薛奴儿言下之意却是轻视贬抑“怒苍山”已极。
小兔儿涨红了脸大声道:“你……你……不许你污辱我们怒苍山!”
薛奴儿双眉斜起咦了一声道:“你们怒苍山?”他侧着头打量那小兔子几眼道:“听你这般说你与怒苍山有些渊源罗?”
小兔儿朗声道:“没错!昔日怒苍山排设宴席的就是我!人称『小兔儿』哈不二便是!”
薛奴儿笑得直打跌说道:“听你说得认真咱家还以为你是何方神圣原来不过是只烧饭厨子。有啥好夸口的?”
小兔儿气愤至极怒道:“你可以小看我哈不二可决不能轻辱咱们怒苍山!”
薛奴儿嘿嘿一笑道:“你口口声声地说咱们怒苍山敢情这几只都是怒苍山的人马了?”
小兔儿大声道:“没错!”神态甚是骄傲似乎颇以自己的出身为荣。
他还待要说忽听庙里那人道:“哈兄弟不要和他罗唆你们快快走吧。”
薛奴儿哼地一声冷笑道:“项天寿啊项天寿当年有胆子造反现下却怎地胆小怕事起来了?我看怒苍山里全都是些不中用的废物!”
那乌龟也似的男子跳了起来怒喝道:“你这人说话好生狂妄!我今日便告诉你这不男不女的老妖怪你老子便是怒苍山监造酒醋的『金毛龟』陶清!你可给记好了!”
薛奴儿哦地一声笑道:“看来喝酒划拳之类的勾当你这人的本领定是大得紧了。那铁牛般的汉子却又是什麽人?”
金毛龟昂然道:“说出来可别吓坏你啦!我大哥便是怒苍山里打造军器铁甲的第一好手咱们『铁牛儿』欧阳勇欧阳大哥!”那铁牛呜哇一声大吼颇振声势。
薛奴儿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登时笑了出来他笑道:“一个厨师一个酒保一个铁匠怒苍山就剩下你们这几个废物吗?”
却听那女子冷冷地道:“不管你是什麽来头既然来到怒苍山脚下就不容你这般污辱人!否则休怪我们下手不容情!”
薛奴儿脸上青气一闪狞笑道:“这女子好大的口气却又是什麽来头了?却是山寨里陪酒的还是卖唱的啊?”跟着耻笑连连神态轻蔑之极。
小兔儿冲上前来大声道:“你休得胡言乱语!我告诉你吧咱们大姊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镇守五关的『红粉麒麟』言二娘!你嘴里最好放尊重点!”
薛奴儿长眉一挑轻轻地咦了一声这怒苍山昔年有“内3堂”、“外五关”镇守外五关的将领通称“镇关小彪将”看来这“红粉麒麟”颇有来历绝非其他人可比。
薛奴儿颔道:“原来你是『镇关小彪将』之一其他的几个兄弟呢?怎麽没瞧见半个人影?”言二娘听得此言眼眶儿忽地红了。薛奴儿哈哈大笑道:“敢情一个个都战死了吧?只留下你们这几只不成气候的孤魂野鬼在这儿丢人现眼、露丑卖乖!”
这几句话虽然难听但言二娘听了却没动气她悄悄地低下头去脸上泪珠滚滚而下显然此言触动了她的心事。其馀几人也是红了眼尽皆泪下。
秦仲海远远看去见了这女子伤心欲绝的模样想起她自承丈夫下落不明兄长又战死沙场看来这俏生生的弱女子二十年来必是辛苦倍尝。秦仲海心中一动心下忽起怜悯之感。
眼见其余几个弟兄放声大哭其状甚哀言二娘率先抹去泪水恢复了女中豪杰的神态厉声说道:“你休得猖狂倘若本山五虎上将任一在此定会将你斩成两截让你知道厉害!”
薛奴儿耻笑道:﹁口说无凭快弄几个来和咱家过过招吧。还是要朝阴间招魂做法把他们的尸弄上阵啊?哈哈!哈哈!咱家可杀不了死人哪!﹂言二娘尖叫一声怒道:﹁告诉你吧!我言二娘便算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要为兄弟们报仇雪耻!今生今世如不杀光朝廷里的卑鄙小人便是死也不瞑目!”
薛奴儿咦地一声说道:“你要杀光朝廷的卑鄙小人?听你这么说来这些年你们这些残兵败将依旧死性不改还是在跟朝廷作对造反嘛!”
小兔儿哼了一声说道:“没错!我们只要见到贪官污吏一定下手把他除去!倘若遇到朝廷重要的人物出巡那更是绝不放过!”秦仲海恍然大悟:﹁好啊!暗杀公主的刺客便是他们!﹂那时动手的人有三男一女看来便是眼前这几人了。
薛奴儿听了这话登也察觉有异他两条细细的眉毛缓缓挑起森然道:“那日有人暗杀公主却原来是你们这几只孤魂野鬼干的好事?是也不是!”
小兔儿见了他阴森的面目一时不敢接口只回头看著言二娘却听“红粉麒麟”大声道:“没错下手的就是我们!这贼皇帝一家子都是假仁假义的无耻之徒人人皆可杀之!只恨我学艺未精没能将这欺世盗名的公主杀死!”她坦承其事那是把性命豁出去了。
庙中那人听了此言深深地叹了口气似想劝谏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秦仲海寻思道:“想不到真是这几人下手暗杀公主却不知他们与朝廷有何深仇居然会怨恨到这个地步?”他望著言二娘等人心下虽然不忍但已是不能不出手擒拿他们了。
只见薛奴儿摇头连连道:“你们这些贼子非但大逆不道尚且无知可笑。你们要杀朝廷的要紧人物何不去杀奸臣江充?那人是个万死莫赎的无耻败类早该死了却为何找一个无关紧要的公主开刀?真是毫无见识!”他这番话理直气壮连秦仲海听了也暗自点头。只是薛奴儿却忘了自己也是出身歪邪东厂的名声不见得比江充来得高明乃是朝廷里两大罪恶渊薮。只是谁喜欢自认十恶不赦?世人每每以为自己站在道理正义的一方却总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滔滔罪孽薛奴儿这个大魔头自也不例外了。
只听言二娘哼了一声说道:“先杀後杀都是杀江充也好公主也好反正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这几句话听来怨毒至深众人都是毛骨悚然。
薛奴儿冷笑连连霎时杀机已动。他原不打算与这些人动手但既然这几名男女曾下手暗杀公主那是决计不能留活口以免後患无穷。他冷笑道:“杀啊杀啊!死婆娘你自己已然命在旦夕怎么还有心思在那里说嘴?咱家看你们几个一起上吧省得还要一个个追杀那多累人哪!”
言二娘怒道:“你好狂妄!”跟著手上白光一晃一柄飞镖对著薛奴儿射去。
薛奴儿呵呵一笑说道:“就这点东西么?怒苍山真没人才了。”忽然青光闪耀霸气绝伦的“天外金轮”随即飞出两件暗器半空相遇言二娘的飞镖立时给切成两折落在地下那金轮势道不缓仍朝她脸上飞去眼看锋锐已极的边缘便要割伤她的脸蛋那庙中登地飞出一枚小石子撞在那金轮上将之震了回去。薛奴儿伸手接住一股大力传来只觉胸口一热往後退开一步。
那庙中男子叹了口气道:“薛副总管我们怒苍山只剩下这几个不成气候的弟兄看在我二十年来信守诺言的份上你便饶过他们吧。”
薛奴儿冷冷地道:“你要咱家饶过他们?日後这些人又去骚扰公主上头怪罪下来那时却有谁来饶过咱家啊?”
庙中那人一声长叹不知如何劝解。薛奴儿道:“原本咱家看在你一诺千金的份上不想再为难这些小朋友只是他们不知悔改仍是满口大逆不道的言语那可是自找死路却怪不得咱家!”
庙中那人大急忙道:“二娘你一个女人家是斗不过朝廷的你个誓就说以後安分守己不再做反逆之事了。”
言二娘怒道:“你们两人不必在那里唱双簧!我言二娘岂是受人相饶的人物!我一日不杀奸臣一日不能痛快。”说著朝薛奴儿一指叫阵道:“你要有种的便上来决一死战死也好活也罢大家痛痛快快的杀上一场!”
其余几人热血上涌纷纷掏出兵刃大声道:“大夥儿决一死战!死後流芳万古!”
薛奴儿摇头道:“不自量力的一群妄人项天寿不是咱家不给你面子你这几个弟兄一眛求死怪我不得了!”
庙中那人慌道:“二娘你快快走吧薛奴儿手段毒辣你们决不是他的对手!”
言二娘厉声道:“我们便是战死此处也不要你来收尸你好好龟缩在那鬼庙里度你的下半生吧!”说著向薛奴儿道:“阁下不必留情这就动手吧!”
薛奴儿嘿嘿冷笑说道:“当年这么蠢想不到二十年後还是一般蠢真不知你们这些人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他脸上带著一抹兴奋神色轻轻转动手上的金轮随时都能暴起伤人言二娘等人已有必死决心毫不退让。
薛奴儿正要动手却听一人说道:“公公且慢出手却让我来会会他们如何?”众人细看过去只见一人从大石後转身出来正是秦仲海。
薛奴儿呸了一声骂道:“你想捡现成的吗?”
秦仲海摇头道:“那倒不是公主交代过这几人万万不能杀却她要亲自加以审问。我怕公公武功太过厉害一出手便把他们杀个尸横就地到时咱们如何对上面交代?”
薛奴儿听他奉承自己心中暖暖的很是受用他尖声笑道:“好吧!就让你的『火贪一刀』试试威力吧!也让公公开开眼界。”
原来秦仲海不忍这几人命丧薛奴儿手下那庙中之人又不愿出来相救只好亲自下场他决意将这几人擒下一来见他们个个义气凛然实在不忍杀却只想留下他们性命日後劝降;二来他对怒苍山也甚好奇便想从这些人口中探知一二。
秦仲海走下场中环伺众人拱手说道:“在下辽东游击秦仲海这厢有礼了。”
言二娘见他英雄气概虎背熊腰倒不似奸佞小人的模样又听他说话有礼心中多了几分好感便道:“这里没你的事我们只要会会那死太监请将军退开。”
秦仲海摇了摇头拔刀出鞘说道:“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在下乃是朝廷命官职责所在不得不请诸位一同回去这就请赐招吧!”
言二娘哼了一声道:“你想要生擒我们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秦仲海道:“在下见各位一身好本领却如何做那反逆叛国之事?秦某只想请各位回营一叙绝无加害之意。日後诸位若能答应归顺朝廷公主仁厚我敢担保各位一身富贵功名如此可好?”
言二娘正待要说却见那小兔儿大叫一声喝道:“朝廷鹰爪无耻下流休得再那里哄骗!”说著举起一柄链子枪便往秦仲海上三路攻去一旁“金毛龟”也不遑多让扛起双斧猛往地下一滚朝他下三路砍去。这两人招式配合的紧密无比一攻上路一袭下盘彷佛一套习练有素的阵法。
陡地狂风扫来一道火龙也似的红光闪过小兔儿与金毛龟大叫一声只觉脸上身上火烫烫的跟著一股大力撞向手上兵刃两人身不由主咕溜溜地滚了出来。霎时之间他二人的兵刃已然折断身上衣衫焦黑都是一脸的狼狈。
言二娘转头看去只见秦仲海手挺钢刀斜身弯腰全身运满功劲一动不动。
言二娘惊道:“这就是『火贪一刀』么?”薛奴儿心下骇然暗道:“这人好霸道的武功以前只听说此人打仗了得没想到手上功夫也这般精到。”
秦仲海的武功甚是奇特全然不同於中土武林的招式他的师父是江湖上使剑的大名家曾经威震中原十余载谁知某次与人交手竟然被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他狂怒之余弃剑从刀遂自创一套奇异刀法号为“火贪一刀”将之传给秦仲海。
秦仲海当时年幼不明“火贪一刀”四字之意遂问其师得回几字教诲:“侵掠如火舐血成贪杀人何用第二刀?”足见此套刀法的霸气。
那庙中之人武功高出余人甚多早看出秦仲海所出的那刀意不在伤人否则他那两个兄弟早已身异处性命不在了。他心下感激便道:“这位将军多承你刀下留情饶过我两位兄弟的性命。”
秦仲海拱手道:“不敢。在下勉强占了一招半式的上风纯粹运气。”
那人道:“将军刀法出类拔萃不似凡间之物这等武功少林武当都是没有的不知阁下师承何处?”那人身处破庙却对秦仲海的武功如此好奇薛奴儿看在眼里不禁冷笑连连道:“项天寿你自顾不暇了还有空管人家的闲事?”
秦仲海却不敢失了敬意只拱手道:“前辈垂询不敢有瞒但家师谆谆告诫命我不得与外人提起他的姓名还请见谅。”原来秦仲海的师父脾气怪异早教诲秦仲海不可泄漏师承来历此时他身在是非之地更是加倍提防一个字儿也不露。
庙中之人听他口风甚紧便只“哦”地一声似想说些什么但既然秦仲海不愿明说料知多问无益便也不再言语了。
只见小兔儿从地下爬起对秦仲海叫道:“死狗官!你别得意洋洋的!告诉你吧胜负还没分呢!”
秦仲海摇头道:“这位朋友千万别为难自己跟我回去吧!”
小兔儿怒道:“我们怒苍山只有战死的弟兄没有投降的无耻败类!”他兵刃已折便抡起拳头猛往秦仲海挥去。
秦仲海眉头紧皱心道:“这只兔子不知好歹非给他点苦头吃不可。”他将钢刀插回腰间轻轻一掌打去内力所及已然拢住了小兔儿全身要害小兔儿兀自拼命叫道:“我和你同归於尽!”秦仲海掌力一吐小兔儿只觉胸口一闷脚下踉跄穴道立刻被点中摔倒在地。
金毛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声叫道:“放开我兄弟!”说话间冲向前来秦仲海伸手一招却是擒拿手的架式金毛龟不识厉害一脚踢去却给秦仲海抓住脚踝跟著把他身子重重往下一摔脚尖一踢已然点中他腰间的穴道。
秦仲海有意收服这几人不愿伤了他们的自尊当下连连拱手说道:“承让承让!在下绝无恶意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薛奴儿说话一向尖酸便朗声笑道:“好厉害的武功好脓包的贼子哈哈!哈哈!真是闹剧一出啊!”说著放声大笑神态轻蔑之至。
言二娘又惊又怒正要动手救人那“铁牛儿”欧阳勇却已抢先一步只听他大吼一声举掌挥去势道雄浑绝非小兔儿之流可比。
秦仲海见过此人与卢云对掌知道他力气奇大不能与之硬拼当下双掌轻飘飘地拂出有如武当山的“绵掌”功夫。
薛奴儿见了这招忍不住心下一奇寻思道:“这秦仲海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武功这般驳杂?”他虽与秦仲海相识此时却是第一次见他与人放对想不到武功竟如此渊博心下不禁好奇。
欧阳勇蒲扇般的大手拍下猛与秦仲海的手掌相触却觉他手中空荡荡地全然没有气力此时欧阳勇正以一身刚猛力量硬拼秦仲海却找不到受力之处一时用力过猛便即向前倒下。这便如同一名大力士使尽吃奶气力却去举一只轻飘飘的羽毛如何不摔得人仰马翻?
这道理与武当山“以柔克刚”的功夫全然相同都是借力打力的法子。
欧阳勇力气使空身子往前扑倒秦仲海见机不可失连忙伸手出去往他背上穴道点下。欧阳勇“呜哇”一声牛吼不甘就此被俘虽然身体向下跌去却不顾一切地往後挥出一肘猛朝秦仲海胸口打去。
秦仲海心道:“我得赶紧把这人擒下免得夜长梦多。否则等薛奴儿那斯插手这些人只怕性命不保。”他不愿多加拖延当下运气在胸喝地一声吐气接下欧阳勇刚猛无畴的铁肘只听得“碰”地大响秦仲海身体一晃脸色忽地潮红似要滴出血来但他天生神武此刻虽然吃亏但手指却不稍缓反而加劲点下霎时点中欧阳勇背上穴道将他制服在地。
秦仲海胸口烦恶气血翻腾一时说不出话来。欧阳勇这肘确实刚猛打得他烦闷欲呕良久不能宁定他尚未调匀气息只见言二娘已然踏步走出狠狠地盯著自己便要上前挑战。
秦仲海见她眼神满是怨恨心下苦笑寻思道:“我这是何苦来哉?老子挨了这肘无非是想救这些人一命结果非但没人感激还要受人怨恨真是犯贱得可以了。”
薛奴儿见他满脸血红似已受了内伤当下幸灾乐祸地笑道:“这肘可不轻哪却不知秦将军还成么?可要我下场相助?”
秦仲海怕他一出手便杀了言二娘摇头道:“多谢副总管好意在下还使得。”
忽然山坳中跃下一人往众人奔来正是卢云先前他未得秦仲海指示遂只不动声色冷观众人相斗待见秦仲海胸口中招恐怕情势不妙便赶来助拳。
卢云走到秦仲海身旁低声道:“将军还好么?可曾受了内伤?”说著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掌将一股温和的内力送了过去。这内力如冬日朝阳又如暖和春风温暖精湛泊然纯正瞬间便解开秦仲海胸口郁闷。
秦仲海向卢云一笑以示谢意心道:“卢兄弟不过三十不到的岁数内力却练到这个田地倒真个是武林异数想来这人的来历也是个谜。”
他藉著卢云传来的内力瞬间便已调匀气息胸口烦恶之气大减便道:“卢兄弟你先退开一步。”卢云低声道:“将军千万小心。”
秦仲海点了点头当即走下场中朗声对言二娘道:“这位女侠你手下三名弟兄已然被我制住这就请你赐招吧!”
卢云深怕秦仲海身上带伤便在一旁掠阵只要情势一坏他便要上前出手。
言二娘转头看去此时小兔儿、金毛龟、欧阳勇等人都已被擒兀自在地下扭动薛奴儿、秦仲海、卢云分占三方已将自己包围她细看这三人的脚步架式都是武功高强之士非比寻常人物。想来此刻情势凶险只怕自己也是难以逃脱。
小兔儿见状况危急深怕言二娘也被擒住急忙叫道:“言姊姊快走!别管我们!”欧阳勇也是哇呜呜地喊叫口中虽不能言语脸上神情却焦急无比自也希望言二娘走脱。
言二娘见了他们的模样陡地心中震汤想起了生平往事。她心下暗暗悲苦想道:“二十年前也是这样那时大家都叫我走他们却一个个都死了……只留我一人在世上受苦受难……我……我好难受……”她神思恍惚忽又想到下落不明的丈夫心中更是大恸此际三大高手虽已合围泪水仍已盈眶。
秦仲海如何知道她心中痛苦见她兀自呆便催促道:“请阁下出招吧!”
言二娘听了他低沈的声音心下一惊抬头起来见到秦仲海正自举刀对著自己好似奇怪於自己的失态。她连忙定了定神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将军久等了。”
秦仲海不愿失礼立刀摆了个门户拱手道:“秦某谨接女侠高招。”
言二娘轻轻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枚飞镖那镖窄扁细薄仅有小指长短比寻常的匕还轻薄许多开锋处雪亮锐利上头蓝森森地喂满毒药显然是极厉害的暗器。
言二娘举起飞镖忽地往半空一丢秦仲海心下一奇不知她所欲为何只见言二娘又拿出第二枚飞镖也自丢上半空另一只手却接住原先丢出的那只飞镖如耍魔术般的在镖柄一托将之掷回半空。
却见她手脚越来越快第三枚、第四枚不住掷出怀中好似藏著无数飞镖直是无止无尽。她一枚枚飞镖掷出转瞬间上百枚飞镖在她手中上下跳跃竟都飞舞在天每当其中一枚飞镖力尽她便又在底下一托那飞镖便又重行飞上。
须臾间言二娘身周已全是飞舞不定的飞镖密密麻麻的不知有几百枚有如一大群蜜蜂围绕在她身边飞舞。她两手飘动快得叫人看也看不清了。
薛奴儿心下暗赞:“这『红粉麒麟』果然有些门道。若非如此当年看守五关的小彪将个个武艺高强言二娘一个女流之辈如何与他们平起平坐?”
猛听言二娘嗤地一声喝道:“看镖!”一枚飞镖从中疾射而出猛朝秦仲海飞去秦仲海见那枚飞镖喂满剧毒不敢怠慢连忙举起手上钢刀猛地挡去只听当地一声那飞镖已然被他斩成两截。
言二娘叫道:“好俊的刀法!再试试我这招!”话声未毕两枚飞镖狂射而来势头更快上许多秦仲海不待暗器近身他凝目看清暗器来路手中钢刀便即劈出只见刀光一闪又将来袭的两枚飞镖斩落。
言二娘却不气馁猛地又是两枚射来秦仲海眉头一皱寻思道:“这般打下去却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我且想个法子把她一举擒下。”
眼看那两枚飞镖已然飞近秦仲海正要举刀砍落却见白光一闪後头竟又射来两枚飞镖。这两镖後先至居然快过前两枚飞镖赫然飞到了秦仲海胸前。
秦仲海一惊原来前两枚镖乃是诱敌之用趁著敌人击打之时後两枚镖却後先至只要敌人看不破这个计谋必然为之所伤看来“红粉麒麟”的暗器功夫玄妙神奇工於心计实在是一等一的好手名家。秦仲海不敢大意将钢刀舞得密不透风泼水不入只听几声连续不断的轻响这才挡下四枚前後来袭的飞镖。
言二娘赞道:“好一个游击将军居然挡得下我的『四巧燕子』!”说著纤手一挥叫道:“且看你怎么破我的『七星聚会』!”七枚飞镖如闪电般的朝秦仲海射来迅疾无比。
秦仲海细看那七枚飞镖的路径只见七镖分为两前五後分打自己上中下三路他心下大惊倘若挡开前两枚飞镖後五枚便会趁隙而入实在不知要如何抵挡慌乱间急忙解下头盔使劲往那几枚飞镖扔去只听当当几声响过已然挡下其中四枚但仍有三枚朝自己飞来。秦仲海挥刀挡去又击落了两枚但最後一枚飞镖却已到眼前实在挡无可挡秦仲海急忙往地下一滚这才躲开紧追而至的最後一镖那镖插在他脸颊之旁端的是凶险至极。
言二娘见他狼狈却不追击说道:“这位将军小心了我这『七星聚会』一过跟著便是『十三太保』、『十八罗汉』两招你可准备好了。”
言二娘一身的武艺全在暗器上她苦练飞镖有成当年更是以一招﹁十三太保﹂打遍武林好手端的是厉害至极眼看七枚飞镖已然难挡若要十三枚、十八枚同来却不知要如何抵挡秦仲海听了说话只是嘿嘿乾笑神色颇为难看。
薛奴儿哈哈一笑说道:“上回丢了只头盔出来这次只怕连鞋袜裤子也要用上了。”
卢云见他幸灾乐祸心中有气怒目便往薛奴儿看去。
薛奴儿见卢云怒气冲冲双手一摊笑道:“公公我可没说错啊模样难看总比叫人杀死得好好死不如赖活嘛。你说是不是?”
秦仲海脸色凝重知道对方的暗器实在了得自己站在远处那是挨打不还手的局面他寻思道:“眼下是个必败之局我需得逼近她身前三尺方有取胜可能。”当下大吼一声猛往言二娘身前奔去这下转守为攻行的是九死一生的险招。
言二娘摇头道:“没用的。”跟著白光一闪十枚飞镖同时射来暗器路径已然罩住秦仲海周身四处眼看是个无处可躲的局面。秦仲海虎吼一声飞身跃起十枚飞镖便从脚下飞过。谁知言二娘已然算定他闪避的路线双手一送又是三枚飞镖射来这三枚镖後先至猛朝秦仲海上中下三路射去正是所谓“十三太保”。
秦仲海人在半空无法闪躲只得拔刀在手当当两声过去已经连著挡开了两枚飞镖但後头那枚来得实在太快直往他喉头射去他大吃一惊急忙低下头去陡地张嘴咬去竟将那枚飞镖咬住猛力传来只震得他满口牙齿隐隐生疼。
一旁卢云见他这招大是行险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呼。薛奴儿笑道:“好一招狗咬吕洞宾啊!秦将军果然高明!”卢云大怒喝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无聊大家都是为公主办事也算共事一场你却如此讥讽於人!”
薛奴儿自知理亏不愿答腔迳自笑吟吟地看著秦仲海。
秦仲海吐出钢镖面色惨澹不知是否要上前抢攻言二娘却不容他喘息双手连挥说道:“小心了十八罗汉来了!”一十八枚飞镖射来秦仲海凝目望去见飞镖来势快绝正要举刀挡格那十来枚飞镖却歪歪斜斜竟朝地下落去准头甚差只落到秦仲海身周左右。
秦仲海心下正自疑惑不知言二娘有何计谋忽见那十来枚飞镖往地下散落的石堆一碰竟都反弹飞起猛朝秦仲海身上射来一时之间却见前後左右、四面八方都是暗器。
原来这招已然算定秦仲海身边地形藉著暗器撞在地下的反弹力道以之攻敌颇有出其不意的威力。秦仲海见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心道:“说不得了我再不使出绝招救命如何得了?”
霎时大吼一声举刀狂挥一条火龙疾驰而过众人眼前一亮只见秦仲海刀上燃起一团熊熊的火光火焰燃烧半空那十来枚飞镖已然落在地下。
言二娘吃了一惊叫道:“这是什么邪门武功?”
秦仲海挺起钢刀说道:“这招称作『贪火奔腾』乃是吾师所授绝技已至火贪刀第七重功力。”他话声甫毕喝道:“小心了!”便即拔足直冲直向言二娘身前奔来。
言二娘见他高举钢刀满面狰狞忍不住心下暗惊双手一招她身周无数飞镖忽地转向全往秦仲海身上射去言二娘叫道:“我这招叫做『万马奔腾』却看你如何接招?”这下钢镖飞来有如蜂群来袭密密麻麻令人心生惧怕再加事出突然距离又近却要秦仲海如何抵挡?
卢云大叫道:“秦将军!快退开!”声音惊慌就怕秦仲海难以自救。那薛奴儿却掩嘴偷笑他对秦仲海殊无好感此人若是死了虽说出关和番会有些不便但能见此人被杀乱镖钉死在地那份痛快还是有的。
此时万镖飞至眼看秦仲海便要死得惨不堪言卢云大声叫道:“快点躲开啊!”跟著便要飞身抢出但其时已晚无数飞镖已然射向秦仲海。
猛地一阵熊熊火光燃起秦仲海竟如一只大陀螺似的仰天冲去他全身不住旋转钢刀上红艳艳的火光登时裹住全身声势煞是惊人无数飞镖给这劲风一逼立时往外飞散。
秦仲海虎啸连连彷佛一条大火龙般的扑向言二娘言二娘脸上变色惊叫道:“这……这是什么武功?”秦仲海此时招式使出不及打话刀锋猛往言二娘头上劈去言二娘吓得花容失色闭紧了双目惊声尖叫。
一旁小兔子等纷纷大叫却救不了言二娘卢云握紧双拳手心出汗就怕这刀真的劈下言二娘娇滴滴的身子不免给当头劈成两截。
众人惊慌失措却只薛奴儿面带冷笑、庙中之人静悄悄别无声响看来这两人武功高强见识非凡似知秦仲海这刀并无伤人之意便都袖手旁观不做一声。
果然秦仲海不愿出手杀人他断喝一声沈雄的腕力使出登把刀势收起他举刀架在言二娘颈中说道:“女英雄已然输了这就跟我走吧!”
言二娘睁开眼来面色惨澹竟不接话。
秦仲海知道她定是心高气傲不愿服输当下道:“娘子并不是输在武功不及而是输在运气不及。我方才那招乃是『火贪一刀』第八重名叫『龙火噬天』其实我并未练熟适才情急拼命误打误撞想不到一举建功实乃天幸。”他这番话给足了言二娘面子谁知她仍是紧闭樱口一双凤眼满是泪水神色甚是悲戚。
秦仲海道:“劳烦女英雄随我一行公主殿下还等著问你话。”随即又对小兔儿等人道:“你们放心只要诸位能忠顺於国家答应不再作乱造反公主殿下仁慈宽厚必不会重罚。日後各位投效朝廷戴罪立功岂不是美事一件?”说著向言二娘道:“走吧!”钢刀一收离了言二娘的颈子。
忽见言二娘泪水滴下咬牙说道:“我此生报仇无望又何必活在这世上?”竟猛往刀锋撞去却是要当场自尽!
秦仲海大惊道:“万万不可!”但言二娘一心求死这一撞之势甚是猛急秦仲海连忙往後纵跃叫道:“生命可贵你可想清楚啊!”言二娘扑了个空摔落在地小兔儿等人大哭道:“姊姊不要做傻事啊!”秦仲海见她独自趴倒在地便要伸手去拉忽然言二娘一跃而起便往山峰上奔去。
秦仲海怕她远走忙道:“卢兄弟你先押这几个人回去我去追这女子下来。”薛奴儿嘿嘿一笑说道:“那倒不用麻烦!”说着手上金光闪耀那“天外飞轮”倏地飞出朝言二娘背後射去秦仲海举刀劈去将金轮挡开喝道:“你别捣乱我要生擒这名女子!”那薛奴儿内力实有独到之秘秦仲海便这麽一挡右臂已然酸麻无力。
薛奴儿举手一招将金轮接了回去尖声笑道:“秦仲海你可是看上了这名寡妇?”秦仲海呸了一声道:“等会儿再跟你算这笔帐!”他嘴上说话脚下不停转眼间便已奔出十来丈。
卢云一声清啸传令给上头军健过不多时十来名兵士急急走来押解欧阳勇、小兔儿等人回去薛奴儿对着破庙道:“项天寿你的朋友咱家带回去啦!日後你好好躲在这里包你平安无事直到老死。你可听到了?”庙中之人听了说话却沈默无声似乎不甚关心。
小兔儿骂道:“姓项的!你这卑鄙无耻的东西比奸臣宦官都还下流!你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们被俘却连救也不救你还算是人吗?”一旁金毛龟冷冷地道:“不必和这种人多费口舌他长年躲在那鬼庙里早已失心疯了以後他独自死在里头连替他收尸的人也没有只怕比我们还惨上百倍。”那人听了讽刺却仍默不作声良久没有声音传出。
薛奴儿笑道:“走啦!还在这里做什麽?”说着往小兔儿身上一推小兔儿独自大叫:“姓项的你不救我们也算了好歹去把言姊姊救出来啊!”众人拉拉扯扯叫声渐渐远去已然走远。
却说秦仲海飞奔上山却不见言二娘的踪影他一路细心寻找寻到山腰时天候已比平地为冷天上雪花一片片地落将下来山上积雪直达数尺。他四处寻找可疑痕迹忽然看到地下有着淡淡的脚印心下大喜便寻着那脚印上山。
这山峰又高又陡一路走去已是黄昏时刻秦仲海运起轻功在雪地上轻轻行走以免双脚深陷於积雪之中。
又行片刻已然攀赴山顶只是此时气候变换不定山顶起了一片大雾白茫茫的看不清路径秦仲海举脚出去陡地踢到一根柱子他抬头一望忽见眼前好大一片木造牌楼但已然毁败不堪牌楼左侧崩坍塌陷基座也是腐朽破烂看来随时都会崩倒。
秦仲海摇了摇头正要往前走去忽见地下有一块巨大的匾额连忙俯身去看他抹去上头厚厚的积雪从左朝右地看去却见到了3个朱红大字:“怒苍山”。
秦仲海心下一凛这才想起自己已然登上怒苍山顶。
转念想道:“不知言二娘跑到这处废墟做什麽?莫非她在此伏下帮手不成?”当下手握钢刀随时提防偷袭。
他向前走去眼前白蒙蒙地一片大雪实在看不到什麽人影过不多时他身上也覆了厚厚一层他寻思道:“这雪下得实在凶恐怕今日很难找到言二娘不如来日再派兵搜山到时必然方便许多。”正想退下山去忽地见到一栋高高的楼阁大雪中也辨别不清模样秦仲海心下一喜暗道:“这下可省事多了看来言二娘必然躲在里头我且前去看看。”他加快脚步抢进了那楼阁之中。
甫一进去却见大门已然崩毁只留下门口空旷矿的一个大洞那门板却不知落到何处去了秦仲海大声叫道:“言女侠快别躲了和我回去吧!”喊了一阵里头仍是静悄悄地全无回应秦仲海叹了一声找了几枝木条点上火把便往深处走去。
跨过内门却见眼前偌大的一座深厅此厅空旷深远梁高柱宽足与禁城文华殿相比想来是怒苍山领们议事的地方。
秦仲海左右探看念及此处的许多传说寻思道:“听道上人物说二十多年前此处曾聚集3万兵马与朝廷轰轰烈烈地大干数场。虽说都是反贼但也说得上是当朝风流人物今日倒要好好凭吊一番。”秦仲海走到厅内见内堂高高一处殿台台下正方摆着五只石雕老虎手工甚是精细足有半人高矮正中那只却被人敲去了头。秦仲海看了一会儿瞧不出个所以然当下一跃而起跳到厅内殿台上猛地脚下一空那殿台竟被他踏崩了一块险些摔了一跤足见这处所年久失修早已毁败得不成话。
秦仲海叹息一声想道:“烂成这模样当真是英雄气短了。”他摇了摇头举起火把见殿上高挂着一幅匾额幸喜尚未破烂他凝目望去见是“忠义堂”3字。
秦仲海心道:“忠义堂?这批匪人也知道忠义麽?”他低头看去见匾额下正摆着一张石椅左右另置两张较小的木椅看这3个位子如此摆设过去坐的必是怒苍山最重要的几个人物。只是3张椅子都已腐朽破烂好似只要伸手一触便会破碎崩塌。秦仲海心道:“这正中的大位当是以前怒苍山的头目所坐。那左右两旁的座椅坐的应是两名襄赞军师便似左右丞相一般。这开立怒苍山的豪杰必是饱读诗书之士却不知为何造反?”他举起火把缓缓走近忽见3张椅上都刻得有字秦仲海心下一喜忙探头去看只见正中那张座椅刻着两行字:“东辞白帝3万里西出梁山第一人”两旁座椅後也刻的有字一张刻的是“左龙”一张却是“右凤”秦仲海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左龙右凤这头领不成了皇帝麽?”他跳下台去小心翼翼地在四周走了一圈却不见有什麽异样之处他站在石老虎旁正自思量顺手将手掌摆在那石虎头上轻轻地拍着。
秦仲海看着眼前破败凄凉的景象想道:“都说怒苍山过去何等强盛曾把朝廷打个狗血淋头谁知今日却破败成这幅模样看来传言太过夸大还是眼见为信的是。”他今日见到怒苍山旧日人马都是些小兔子、金毛龟之类的人物不是什麽了不起的豪杰便觉传说有些言过其实。待见到怒苍山总舵大殿已然倾颓更有英雄气短之叹。
正想间手指轻轻抚摸石虎的额头忽觉上头刻着有字急忙举火照去只见那虎头上刻着一个“南”字他细细察看却见虎背上另有一行字:“马军五虎上将铁剑震天南李铁衫”。
秦仲海心下一奇自言自语地道:“李铁衫?便是为定远出头的那人麽?怎地此人也是怒苍山的旧部?”这李铁衫以一柄铁剑力战群雄赢得一个“铁剑震天南”的封号一年前还曾为伍定远出头大战卓凌昭等人却原来是怒苍山的一员大将倒真是料想不到了。
秦仲海见馀下还有四只石虎心下大感好奇便想看看怒苍山还有什麽英雄豪杰曾在此地共商平生义。
他举起火把转朝另一只石虎看去他靠近虎身细看猛见虎头写着“西”字跟着读道:“马军五虎上将应州指挥使西凉小吕布韩毅。”秦仲海大吃一惊道:“应州指挥使?怎地此人还是朝廷命官?”这韩毅官拜应州都指挥使当是朝廷的猛将却怎地上山造反?当真令人猜想不透。不过看这人名列五虎之一武功绝不在李铁衫之下想来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又看另一只石虎宁目看去只见虎头上刻着一个“东”字石虎背上刻着“马军五虎上将水军总教习江东帆影陆孤瞻”他不识得此人更不知是何来历武功高低等情便摇了摇头往下一只看去。
只见这只头上刻着一个“北”字背上另刻“马军五虎上将气冲塞北石刚”这人秦仲海也是不识他叹息一声想道:“我看这些人早已销声匿迹再不便已作古却不知除了李铁衫之外还有几人活着?”此时已看过东西南北四方石虎仅馀正中一只断头虎未看当下便俯过身去细细查看。
秦仲海凝目去看却见石虎背上的字已被利刃削掉切口处极是光滑平整这石虎材质甚是坚硬下手之人若不是用宝剑宝刀便是武功奇高的好手只不知为何要遮掩石虎上的字迹?难不成是怕官府知晓他的身分麽?还是与怒苍山有仇?他想了片刻一时不得其解便转身离殿正自走着忽听一声轻响远远地从殿外传来秦仲海一惊心道:“糟了!此处若有匪徒隐藏到时争斗起来敌众我寡那可大大不妙。”连忙弯腰低身放轻脚步缓缓走出殿外。
他甫出殿门赫然见到一人挂在树上两脚凌空漂荡!秦仲海心下一惊连忙往那树下奔去却见一名女子舌头外吐双目紧闭脖子上却绕着绳圈竟是在此上吊自杀。秦仲海往上一跃举刀割断绳索将那女子救了下来他就着火光看去那女子容貌甚美约莫3十来岁年纪不就是“红粉麒麟”言二娘麽?秦仲海大吃一惊言二娘就算在此设下埋伏暗算甚且邀集高手来此助拳他都不会讶异谁知她拼死逃到山上却是要在此处上吊自尽这岂不荒唐可笑?他见言二娘良久不动连忙为她把脉只觉她的手腕冰冷僵硬已然死去多时。秦仲海颓然坐倒心中忽有惆怅之感原本见此女英风爽飒颇有与她结交之意谁知她却这样死了。
秦仲海望着她惨白的面孔心下又生怜悯之感。他叹息一声忽地大声道:“不行!老子绝不能任她这般死去!就是死马你爷爷也要当活马医!”当下顾不得男女嫌疑迳自将手放在她的胸脯上把一股内力输入她的体内此法以内力直接刺激心脉乃是秦仲海师父所授过去秦仲海从未用过但此时情状危急也只有贸然一试了。
过了片刻那女子还是一动不动秦仲海大急知道再拖一时半刻言二娘定然无救便救活也成痴呆他举起刀柄运起“火贪一刀”的刚劲陡地往胸口戳下只听啪地一声言二娘胸口肋骨已然折断但仍然一动不动。
秦仲海急道:“说不得只有从权了!”便把言二娘上身脱去露出**裸的胸脯忽地地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却是言二娘怀中的飞镖落了出来几十枚飞镖落一地此时镖在人亡更是说不出的凄清。
秦仲海寻思道:“这次若再救不活她那就连大罗神仙也没法子了唉!只有一赌吧!”他小心翼翼摸准言二娘心口的方位再次用刀柄击下这次力道已然小了许多只见言二娘上身一震手脚微微动了一下秦仲海大喜连忙盘坐在她身前两手抓住她的掌心将内力源源不绝地输了过去。过了小半个时辰言二娘脸色由白转红慢慢地开始呼吸秦仲海不敢怠慢更是全力施为头上冒出袅袅白烟。
大雪不绝落下在两人身上但给秦仲海的刚猛热气一逼全数化为阵阵水气在两人身遭围绕。
又过了半个时辰只听言二娘嘤咛一声张开了眼。
秦仲海大喜道:“活了!活了!”言二娘自不知身在何处一双凤眼朦胧胧地看着秦仲海说道:“这是哪里?可是地底冥府麽?”秦仲海哈哈大笑说道:“是啊!我便是牛头马面却是那专灌汤药的孟婆!”言二娘逐渐清醒猛地觉得身上寒冷低头看去却见胸前衣衫已被人剥去她又羞又急登时一个耳光往秦仲海脸上打去。
秦仲海急忙闪避喝道:“你现在身体尚虚千万不要动手!”言二娘掩住衣衫叫道:“你…你这登徒浪子居然趁我昏迷时非礼於我…我…我跟你拼了!”说着扑上前去便要抢夺秦仲海脚下的钢刀。
秦仲海往後纵跃喝道:“不要错怪好人我见你命在旦夕这才出手相救别恩将仇报!”言二娘身子一动胸前肋骨忽地剧痛她侧着身子缓缓地仰天倒下。
秦仲海忙道:“现下觉得怎样?可是胸前疼的厉害?”他方才出手过重居然将言二娘的肋骨打断心下甚是过意不去这时便想上前察看。
言二娘见他走近尖叫道:“你走开!不要看我!”秦仲海慌道:“我若不看却要如何替接骨治疗?”言二娘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此时上身裸露如白雪般柔嫩的胸脯已被外人看去霎时心中一悲忍不住放声大哭叫道:“你不要管我让我死了吧!”秦仲海叹息一声走上前去蹲在言二娘身边。
言二娘又羞又急惊道:“你的脏爪子不要碰我我是出嫁的妇人你万万不能靠近我!”秦仲海叹道:“唉……他***『嫂溺援以手』若是这般迂腐今夜必然活活冻死在这里要不便给痛死。”言二娘垂泪道:“我是有丈夫的女人全身到脚都是他的绝不许别的男人看上一眼你若是辱我我只有死给你看!”秦仲海见雪势渐大忙道:“我只是想要救绝无歹念你不要多心了。”说着伸出手去抱住了她便要替她接上胸脯的断骨。
言二娘又羞又怕忽然啊地一声猛地尖叫那尖叫声震山冈惊传数里。
秦仲海恼羞成怒嘿地一声站起身来大声道:“你这女人家好不识相!想我秦仲海走遍3山五岳谁不当我是一条好汉?只有你这女人硬是把我想成登徒浪子在此做那淫秽肮脏之事!死的吧我自走了!”他火气犯起当下大踏步离去心道:“这女人好不麻烦一下要死一下要活居然还把我当成下3滥的小人真***白做好人。”他快步离去却迟迟听不到那女子的声音想来她定是硬气倔强不肯出言相求。他心下刚硬毫不理睬便自离去。
谁知又走出几步忽然听到那女子悲悲切切地哭了出来那哭声甚是低沈好似隔了什麽物事想来这女子甚是高傲不愿自己的哭泣被秦仲海听到必是用手掌遮掩哭声。
秦仲海听了一会儿想起那女子柔弱可怜二十年来却要肩负血海深仇实在让人怜悯同情他叹了一声低身捡了几根平整的树枝一会儿好替她接骨跟着转身回去。
言二娘正自啼哭不止忽见秦仲海回来陡地大叫道:“你回来干什麽!快给我滚开!”她脸上自挂着泪水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谁知说话还是一脸凶狠泼辣。
秦仲海更不打话一个箭步抢过跟着手上运指如飞霎时将她穴道点上言二娘动弹不得但嘴上却还能说话她大声惊叫道:“非礼啊!非礼啊!”秦仲海冷冷地道:“若要再说老子一刀砍了!”言二娘怒道:“要砍便砍我怕你不成!”秦仲海嘿地一声搂过她的腰将她放在自己腿上跟着伸手出去将她肋骨扶正。
酥胸被抚言二娘又羞又怒想要抗拒但身上穴道被点却苦於无法动弹只有任凭旁人轻薄了。她泪水涔涔而下哭道:“呜呜……姓秦的……等我伤好之後我定要杀了你……”秦仲海怒喝道:“想要伤好现在就乖乖地别吵!”言二娘一时娇羞难抑登时晕去。
待她转醒之时却见自己已然躺在忠义堂上身上痛楚大减想来秦仲海已为她点穴止痛她把头颈举高却见秦仲海正自背向自己却在那儿生火烤肉。
一阵阵地香味飘来言二娘只觉饿极但又不愿出口相求想到此人曾经对自己无礼心下更是大恨她悄没声地拿出飞镖猛往秦仲海背後射去。
忽听秦仲海说道:“你要醒了这就吃点东西吧多省点力气休养。”身子一让那飞镖便自射进火堆。言二娘见他识破自己的诡计却只哼地一声不知要说些什么。
秦仲海站起身来手拿烤熟的兔肉走向言二娘说道:“趁热吃了吧味道不坏。”
言二娘一来也是饿极二来又对秦仲海束手无策她恶狠狠地瞪著秦仲海接过兔肉吃一口瞪一眼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秦仲海蹲在她身边看她把烤肉吃完说道:“看你胃口不坏当可早日复原。”他见殿外雪势已缓便站起身来道:“我这就走了公主殿下还等著我回去保驾呢!”
秦仲海原本一路追捕言二娘只想拿她回营待见她性子刚烈身世又甚悲苦自己若真把她擒拿回去不免把她活活逼死。当下便有意放她过去。
言二娘哼地一声恨恨地道:“朝廷鹰爪卑鄙无耻!”秦仲海不去理她伸手拖过了几只兔子都是方才打来的说道:“你现下身上有伤动弹不得这几只兔子足够你吃上几天了。”他走向殿门便要离开。此时秦仲海离军已有半日心下颇为担忧便想早点赶回营中免生意外。
言二娘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惆怅但随即想起被俘的弟兄她尖声大叫:“秦仲海!”秦仲海此时尚在门外听她叫唤却不再进来只站在门外道:“娘子有何吩咐?”
言二娘喝道:“你把我兄弟放出来!不然我定和你没完没了!”
秦仲海知道这些人仇恨朝廷若不能把他们降伏只怕日後必有後患言二娘身上有伤移动不得只有放她过去了但好容易拿下其他几人怎能随便放走?当下摇头道:“此事恕难从命。”
言二娘无计可施此时她身上重伤难以动上一步半步更别谈出手救人了。她见秦仲海对她颇为周到忽想开口求恳但心下一阵倔强急忙把这个念头压下。她厉声道:“姓秦的你这人眼里就只有升官财吗?非把我的弟兄送到官府里杀头你才能称心如意吗?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秦仲海听了一阵自知她挂念弟兄不由得叹了口气从门外走了回来。
言二娘见他回来心下没来由的一喜。秦仲海迳自在她身边坐下说道:“我白日里劝你归顺朝廷那是真心诚意的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言二娘呸了一声往秦仲海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秦仲海斜身避开轻叹一声说道:“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仇恨你非要如此反叛朝廷?你若肯归顺我朝他日我向咱上司柳侯爷建言你等必受重用。到时你我同朝为臣一同为国岂不快哉?又何必这般流亡江湖度那暗不见天日的岁月?”
言二娘转头看他只见火光下秦仲海情真意切地望著自己她心下忽地一恸伸手掩面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秦仲海见她一会儿怒一会儿哭泣不知如何劝解心道:﹁这年头疯婆子恁也多了老子可要加倍小心。﹂他咳了一声便只一言不任凭她哭著。
只听言二娘泣道:“晚了……一切都晚了……”秦仲海奇道:“晚了?什么晚了?吃饭吃得晚了么?你说清楚些!”
言二娘摇了摇头凄然道:“你说这些话全都晚了……我亲哥哥被官府害死我丈夫给人重重打了一掌在脑门上二十年来下落不明你说……我……我要如何归附朝廷?我若真的无耻投降死後怎对得起他们?”
秦仲海一惊问道:“你这两位亲人却也是怒苍山的人吗?”
言二娘抹去泪水昂然道:“没错!我丈夫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西凉小吕布』。”
秦仲海方才见过这人的名字知道他是“马军五虎上将”中的一员他凝目看去只见言二娘满心的向往爱慕显然心中思念丈夫他心中忽地有些异样连忙咳了一声问道:“你翁婿可是官拜应州指挥使大名叫做韩毅?”
言二娘喜道:“你也知道他?”秦仲海嗯了一声道:“我先前在殿里看过他的名字。”
言二娘征征地道:“我丈夫神武英俊武功高得不得了只怕比你还要厉害我嫁他时不过十五岁那时我们一起入山……”她正待唠唠叨叨地说下去秦仲海连忙打断话头问道:“方才你还提到你大哥他又是谁?”
言二娘一听此问想要坐起身来但她肋骨折断难以动弹秦仲海伸手过去搂住了她的腰将她轻轻扶起。这秦仲海乃是豁达豪迈之人不似卢云那般拘泥顽固对男女之防本就不看重此时便少了许多无聊顾忌。
言二娘给他抱在怀里却浑没注意这些细节她脸泛红晕说道:“我大哥言振武外号『赤血麒麟』排名『五关小彪将』之昔日我们兄妹俩一守云龙关一守懿德关说有多威风那就有多威风哪!”她回忆昔年往事露出了神往之情。
秦仲海道:“那朝廷何以害死你兄长?又何以打伤你丈夫?”
言二娘悲从中来又哭了起来。秦仲海惨然一笑心道:“老子大冷天的却专在山里听疯婆鬼哭这几日千万不要赌博否则定会输光裤子。”
秦仲海哪里知道言二娘十多年来深居简出每日里总得戴上一幅冷冰冰的老大姐面孔从不曾在外人面前吐露心事便是小兔儿那几个弟兄也不曾与闻谁晓得她深夜无人时总是潸然泪下、泪湿孤枕?此时秦仲海这般真心诚意的问她居然是她二十年来头一回谈论当年惨事却叫她如何不哭?
言二娘越哭越悲牵动了胸口伤处呻吟出声秦仲海嘿地一声摇头道:“你别哭了再哭怕要哭断骨头了!”言二娘骂道:“自来只有哭瞎眼睛哪有哭断骨头?”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只怕娘子便是头一个!”言二娘骂道:“贫嘴!”一时忙著怒却忘了悲伤。秦仲海看著她娇艳的脸庞心道:“这般美人儿还是少哭为妙否则成了丑八怪岂不糟蹋?”心里调笑嘴角便泛起了微笑。
言二娘见他笑吟吟地料知没有好事便怒道:“你笑什么?”
秦仲海笑道:“我笑你生的美貌武功也强谁知却恁也爱哭。”言二娘听他赞自己美貌不禁大羞过耳忙低下头去。过不半晌眼中忽又泪光闪动似要哭泣。
秦仲海看在眼里心中便想:“这女人是个外刚内柔的性子实在不能做老大想来她这二十年必定到处吃憋走投无路这才起意自杀。”
过了良久只听言二娘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秦将军你是朝廷中人自然看不起我们这些造反逆贼可是我们若非有说不出的苦衷又何必这般流亡江湖、漂泊四海啊?”
秦仲海听她这几句话知道她心境悲凉便慰解道:“眼下山寨也毁了你过去兄弟走的走散的散你又何苦念念不忘这里呢?不如和我回朝廷去另闯一番天地如此可好?”
言二娘望著门外飘进的雪花颤声道:“秦将军你可知道么每当夜半三更之时我大哥临死前的模样便会在我眼前徘徊出现?”
秦仲海叹道:“真生受你了。”
言二娘喃喃地道:“原本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大家每天劫富济贫为善除恶日子好生快活。如果不出那事……如果不出那事我大哥与夫君现下都还好好活著山寨也不会毁了呜呜……”说著又痛哭起来。
秦仲海心道:“不知那时生了什么事却能把这么大的一个山寨给毁了?这怒苍山成名不是一两日想来也有些人才却怎会不能抵御?”
秦仲海见她心思恍惚知道她心情悲痛一时不敢多问。
两人默默相对忽听山腰处传来一阵阵的叫声:“秦将军……秦将军……你在哪里啊?”
秦仲海心下一凛知道卢云派人前来寻找自己他怕两方人马照面忙道:“有人来找我了我这就要去了你好好歇息吧!”他明白言二娘不愿投效朝廷若把她硬拉回去恐怕又会自尽秦仲海本意不在杀戮自不愿如此。当下站起身来朝殿门外走去。
言二娘颤声道:“你……你这就要走了吗?”秦仲海颔道:“女侠多多保重咱们来日再见!”他见言二娘凝视著自己想来她还是放心不下她那几个弟兄便道:“娘子放心即便你那几个兄弟不愿投诚我也不会任凭奸人加害他们。”
忽听山顶一声长啸此人来得好快当是卢云本人。秦仲海回头道:“再会了!”
却见言二娘低头看著火堆脸上表情甚是孤寂。
秦仲海无暇理会便冲出殿外霎时一阵大雪扑面而来秦仲海眯起双眼叫道:“卢兄弟我在这里!”
果听卢云的声音道:“太好了你果然在山顶上!”跟著抢了上来握住秦仲海的手。
秦仲海见他不顾风雪璜夜来寻心下大慰暗道:“这卢兄弟是个义气深重之人我能得他相助实乃天幸。”当下道:“这里风雪太大咱们先下山再说!”
卢云问道:“那女子呢?将军可曾找到?”秦仲海摇头道:“先别管她了咱们这就走吧!”说著一同攀下山顶。
路上卢云召回兵士对秦仲海说道:“我见将军夜不归营深怕出事便起兵千人上山寻找。事出紧急未得将军号令还请责罚。”
秦仲海大笑道:“这是什么话!我是这么小气的人么?你记得来找我我已是感激万分了怎么还会责怪你呢?”
两人回到营里几名兵士送上酒来让他二人暖暖身子。
卢云道:“将军抓到的那几人现下已被关起公主明日要亲自审问。”秦仲海点头道:“等会儿我去看看他们三人倘若他们明日说话冲撞了公主到时薛奴儿又在一旁煽风点火这几人必然要糟。”
忽听帐外一人尖声道:“咱家在一旁煽风点火?姓秦的你别背後毁谤我的名声啊!”一人装腔作势地走了进来正是薛奴儿。
秦仲海嘿嘿一笑说道:“公公这么好兴致深夜还不去睡?”
薛奴儿冷笑道:“你这大将军没回来前公主安危没人保护谁又睡得著啊?”他话锋一转又道:“怎么你上山许久居然还没把谋拿住?你到底在上头做什么?”
秦仲海道:“上头风雪太大我只好躲在一处山洞里避雪倒没看见那女子。”
薛奴儿嘻嘻一笑说道:“这倒可惜了那寡妇长得是羞花闭月楚楚动人年岁虽然大点但也将就得过去。”
秦仲海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嘴里不乾不净的说些什么!”
薛奴儿笑道:“将军年过三十尚未娶亲难得有佳人前来投怀送抱将军又何必害臊呢?”
秦仲海呸了一声沈声道:“你别胡乱编排人家好好的名节全坏在这几句话里。”卢云见薛奴儿说话阴损也插话道:“薛公公你半夜来访便是为了说这几句无聊话么?”
薛奴儿脸上青气一闪尖声道:“哼!不过闲聊几句看你们正经八百的样子。”他咳了一声说道:“我与何大人商量好了咱们明日从嘉裕关出塞直接赶到天山脚下去。”
秦仲海吃了一惊大声道:“胡搅!胡搅!关外强敌环伺我们怎能轻易出关?”
薛奴儿哼地一声说道:“秦仲海今儿个是几号了?”秦仲海道:“今日十一月十五。”薛奴儿冷笑道:“咱们与人约好腊月十五在天山脚下会合照这般走法怎能如期抵达?关内道路迂迂回回到处都是山野丛林怎比得上关外一片平野荒漠赶起路来又快又顺?”
秦仲海摇头道:“这我不能答应关外凶险无比要是给人设下伏击偷袭那我可对不住公主了。”
忽听何大人的声音道:“便是因为仲海你在老夫才敢走这招险棋啊!”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御史何大人走了进来秦仲海连忙起身请安道:“何大人。”
那何大人迳自坐下说道:“这几日朝廷里传来消息说帖木儿汗心意有变朝廷方面很是紧张要我们赶紧抵达天山两方人马尽会面千万别让他变卦。”
秦仲海奇道:“两国通婚这是天大的喜事怎能说变就变?这可汗行事太也奇异了。”
何大人道:“前些日子可汗派了几名番僧觐见天子谁知路上被几名江湖中人欺侮凌虐打伤了好几人消息传回汗国可汗自是震怒无比以为我朝看轻他们恐怕此事便是关键所在。”
秦仲海嗯了一声说道:“却不知是哪些不晓事的江湖人物干的打伤邻国使臣那可不是小事哪!”
秦仲海哪里知晓这几名番僧正是伤在韦子壮等人手下那日为了抢夺客房番僧与九华山的人起了争执两边大打出手一来也是那些番人行事不当二来也是为了张之越脾气暴躁便把使臣给伤了。那时杨肃观虽已出面调停却无法完全抚平。两边这么一搅和弄到两国邦谊受损几至和亲告吹。
何大人道:“反正已经出事了我们只得尽力弥补希望可汗不要计较太过。说不得为了赶路咱们只有冒险出关。”
秦仲海沈吟未决却见卢云附耳过来低声道:“关外路途艰辛遥远伏击又多此去必然有失。若无我朝友军援助将军万万不可答应。”秦仲海赫然醒悟颔意会对何大人道:“末将有个请求只要大人能做到仲海自当悉听尊便。”
何大人连连点头说道:“贤侄只管说只要老夫力之所及必不使贤侄失望。”
秦仲海道:“请何大人下令命玉门关守军往关外推进三百里若不如此末将不敢出关。”
秦仲海估计形势只要玉门关的部队能往外推进占据关外几个重点要塞到时即使遭遇敌国伏击也能全身而退。
何大人听他如此要求却啊地一声说道:“这……这事有些难办。”那玉门关向由江充人马掌握除了江充本人以外朝廷之中向来无人指挥得动。
何大人转头往薛奴儿看去问道:“这事很是为难不知副总管可有什么法子?”
薛奴儿见众人都望向他来心下甚是得意暗笑道:“你们这些大官平常神气得不得了临到头来还不是要求我这个公公?”
秦仲海知道请将不如激将当下摇头道:“何大人别要为难人了。这江充势力何等庞大即便声望高如薛总管恐怕还是无法可施。我看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薛奴儿气往上冲尖声道:“你胡说什么!只要我薛奴儿亲自出马谅那些死小子也没狗胆得罪我!”薛奴儿是东厂副总管刘敬之下便属他权位最高、威望最重便是当日昆仑山的“剑寒”金凌霜也不敢当面得罪他。若是由此人亲自出马谅江充手下也不敢太过放肆。
何大人喜道:“如此多谢公公了来日回京我一定重重答谢。”
薛奴儿心中一喜他平日脾气古怪满朝大臣厌恶他的多喜爱他的少以致多年来始终屈居副位想不到此次护送公主出京却能结识何大人这样的重臣。他尖声连连频频笑道:“份内之事哪里敢当哪里敢当。”
以他这等狂性居然也说了几句谦逊话倒真是难能之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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